這一年的冬日似乎提早來了, 風中裹挾着陣陣寒意,竟有些刺骨。
沈俏站在院前,剛準備回屋, 雙晶便走至沈俏的身旁, 在她耳邊低語了一句。
“姑娘, 表少爺落榜了。”
雖然心中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 可當雙晶說出時, 她還是微微一愣。
“那表哥如何?”
是在問秦峰此時的狀態。
雙晶搖搖頭,“奴婢並未見到表少爺,是聽旁人說起的。”
沈俏蹙了蹙眉, 想想也是,秦家人誰會樂意將自家少爺落榜這件事明目張膽地說出來呢?
只有湊巧知道此事的旁人, 纔會將它說出來, 順帶發表一下自己的想法。
但她知道, 過了許久後,等到旁人都將此事淡忘了, 便是他一鳴驚人的時刻。
雙晶見沈俏一直未言,擔心她着涼,剛要開口喚她進屋,便聽到輕輕的一聲,“去北院一趟。”
除卻幾個僕從在院中清掃着發出沙沙的聲響, 此時的北院安靜的不像話。僕從們聽到腳步聲, 瞧見是沈俏, 連忙見禮道:“姑娘。”
沈俏嗯了一聲, 問道:“表哥在嗎?”
“少爺不在。”
沈俏聽聞, 點點頭,剛作勢欲走, 院內就有清脆的聲音響起,“表妹,既然來了,不如進屋裡坐坐?我哥哥或許過一會兒便回來了。”
她沿着聲音所在之處看去,果然看到了秦敷,蹙了蹙眉,思忖片刻,“如此,便叨擾表姐了。”
可還未等她踏進院中,身後又傳來了花紅的聲音,氣喘吁吁的。
“姑娘,不好了!”
沈俏連忙轉身,花紅見禮,緊接着又說了一句,“夫人,夫人喚您。”
“何事?”這話卻是秦敷問的。
花紅眸中閃爍,有些飄忽不定,又見沈俏杵在原地,只道:“姑娘隨奴婢去忠慶堂一趟就知道了。”
沈俏心下一緊,也顧不及此時秦敷是個怎樣的心態,只表了個歉意。
秦敷看着她匆忙離去的模樣,若有所思。
……
單看花紅如今的模樣,絕非是好事。
沈俏心裡有些沒底。
走至半路,她將花紅攔了下來,“現在這兒沒有旁人,你儘管與我說便是。到底是什麼事情?”
“夫人讓奴婢同姑娘說,到時自會告訴您。”花紅猶猶豫豫地又說了一句,“夫人現在心情不太好。姑娘您小心些便好。”
沈俏眸色微閃,尚不能理解這小心指的是什麼意思。於是她微微頷首,加快了步伐,果不其然剛至忠慶堂門口,便聽到一陣陣的摔東西的聲音。
“花紅,雙晶,你們留在門口。”
她連忙跑了進去,而面前的情景卻讓她心頭一震。
——地面上淨是摔碎的瓷器的碎片。
而羅雲髮絲紛亂,有些焦躁地站着。
“母親,怎麼了?”沈俏心中驀地竄出了一絲慌張,連忙走到羅雲的跟前。
卻見羅雲有些聲嘶力竭的,“你離我遠一點。”
“母親,到底怎麼了?”
“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不是我的女兒?”
“什麼?”沈俏睜大了眼睛,“母親,你在胡說些什麼?”
可是羅雲就像是瘋了一般,絲毫聽不進沈俏說的任何話。
緊接着羅雲的一個動作卻讓沈俏大驚失色。
——羅雲拿起了桌上的匕首。
“母親,你要做什麼?”沈俏心口一窒,想伸手搶過那把匕首。
“你要是我女兒,那我們的血液一定能融合在一起。”
緊接着,她看到羅雲手中所執的匕首對着自己的手指,似乎要狠狠戳進去。
她登時拽住了羅雲的手腕。
可羅雲的拇指上還是破了一個傷口。
緊接着,一滴血珠落在了瓷碗之中。
瓷碗中清水染上了一點紅,漸漸的又像是要擴散開來。
而匕首忽地“哐當”一聲,掉在了地面上,
“母親,你在做什麼呢?”沈俏揪緊了手心,聲音漸漸低了下來,“母親,您怎麼能懷疑我不是您的女兒呢?”
這輩子,沈俏都沒有哭過,可是這一刻,她的眼中驀地浸滿了淚水。
她的面色漸漸轉白,忽地笑了一下,快速拾起地面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在左手大拇指上劃了一下。
瞬間,血珠子四溢,滴落到了地面上。
羅雲一下子就呆住了,怔怔地看着她。
沈俏苦澀地彎了彎嘴角,右手又擠了一下傷口處,待血似乎快要盡之時,她擠了一滴血至桌上的瓷碗裡。
瓷碗中又染上了點紅,漸漸的,與先前的融合在了一起。
“母親,這次,你可相信了?”
忽地身後像是襲來了一陣風,有人扶住了她的肩,聲音沉沉,藏着萬千怒意,“沈俏,你這是在做什麼?”
沈俏眼睛一掀,朝身後瞥了一眼,輕聲問道:“你怎麼來了?”
樑懷澈一聽這話,胸中的火焰燒得更旺了。
他剛下早朝,便聽聞喬佩弦說如今京城中傳遍將軍府的嫡女是個冒牌貨的事情,心急火燎地便趕來了。
結果一來,便瞧見了地面上的血跡,以及她單薄的身影,似乎一吹便倒。
他剛想開口,便又聽懷中的人說:“這是我的家事,你別管。”
樑懷澈嗤笑一聲,“你這是嫌棄本王沒有現在就娶了你?”
說完,他抓過她的手腕,一眼便瞧到了她紅腫、淌着血的拇指。
“看樣子,你是不想要你這根指頭了!”樑懷澈的聲音冷了下來,“走,本王帶你回家包紮。”
“這兒就是我的家,你要將我帶哪兒去?”
他從未聽過沈俏如此弱弱的語氣,不免有些心疼,在她的耳邊輕聲道:“晉王府也是你的家。”
沈俏聽聞,剛剛止住的淚水,驀地又涌了上來,轉身抱住了他,“你就是趁我現在眼淚多,來騙我眼淚的不是?”
話剛說完,樑懷澈便感受到了懷中人的身子似乎僵了一下。
“父親……”
原來,沈謙正好此時回到了府中,神色亦有些恍惚。
樑懷澈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背,眸中壓抑着不悅,轉而對着沈謙道:“沈將軍,將軍府如今這狀態不適合小小,所以,小小本王先帶走了。”
話語中涼薄之意淨顯。
羅雲這時才緩過神兒來,只是神色仍舊有些混沌,猛地搖頭,“你要把小小帶到哪兒去?”
“您覺得,小小還願意留在這個是非不分的府中嗎?今日,你們攔不了本王的。”
“勞煩晉王殿下了。”沈謙道。
待樑懷澈將沈俏帶了出去,沈謙看了一眼羅雲,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小云,難道你忘了我們不只有一個孩子?”
羅雲埋在心底的那段記憶陡然浮現在眼前,回了神兒,聲音顫了顫,“你是說,我那個一出生便沒了的孩子?”
沈謙一下子彷彿蒼老了許多,捂住了臉,“是啊!那個就是晏平。”
“當年是我的錯,我不該相信一些心懷叵測的人的話。不該狠心拋棄她。如今事情發展成這樣,都是我的錯……”
“如今,還害了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