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胥引》_分節閱讀_48

來各國關於趙陳兩國的謠言,照我看正是佈局者有意散播,一切都照着他所想發展,他就等着趙陳兩國大戰,諸侯聯盟抗陳,他好撿個大便宜。

就算蘇譽看穿這計策拒不出兵,可現在不是陳國出兵不出兵的問題,照你的形容,趙國一批莽夫,搞不好信了那些謠言,再被煽動一下,倒會主動出兵。

這事可真是險象環生,不管是誰先出兵吧,只要趙陳一拉開戰局,蘇譽就已經輸了一半,這可真是個啞巴虧。”

君瑋手指輕點地上標出來的陳國國都吳城,若有所思道:“依你看,這個背後佈局的國家會是哪個?”

我繼續指給他看:“與陳國相鄰只有衛姜鄭趙四國,治國之道講究遠交近攻,最害怕陳國強大的必定是與之相鄰的四國,衛國已亡,趙國是陳國姻親,一向唯陳國馬首是瞻,國力也弱,照此而言,誰是佈局者閉上眼睛也猜得出,不是鄭國,便是姜國。”

我想了想,把手裡的枝條插在昊城的那個小點上,“可倘若一開始蘇譽便看穿這計策,將計就計才帶了那樂師回國,不管是鄭國還是姜國,他們所謂嚴密的局,便只是蘇譽的局中局而已。蘇譽借他們佈下的局稍加動作便除了自己的弟弟,倘若你是蘇譽,處在這樣一個處處是機鋒的局裡,會怎麼做?”

半晌沒有得到回答,我纔想起對面坐的是一個言情小說家而不是一個軍事小說家。雖然是在問君瑋,但其實自己也有點躍躍欲試,倘若我是蘇譽,此時前有豺狼後有虎豹,陳國四維諸侯環伺,估計是從來沒有過的萬衆齊心團結一致,而趙國一幫魯莽小兒又摩拳擦掌,我該怎麼做。

小亭外佛桑花蓋隨風飄舞,似金色浪濤連綿起伏,君瑋起身坐在石凳上:

“你推測的那些,全是對的。和你分開之後,我和父親一直探查此事,佈局的是姜國,主使是姜國的丞相裴懿,倒是個能臣,這樣的一個局布得狠辣又精妙,想必蘇譽也知道,卻一直忍而不發,所有人都以爲此次蘇世子是被逼到盡頭了,卻沒想到,”

他回頭看向我,“兩國內外讓陳國與趙國一戰的呼聲空前高漲,蘇譽卻在這個時候挑了批貢禮施施然去了晁都,拿此事上書給久不聞政事的天子。那折表書被封在紅木匣子裡,我偷偷看到過,說的是他曾如何對趙王像親兄弟,趙王卻始終把他視作眼中釘,幾次加害,月前被刺雖不能確定是趙王指使,但也絕非不可能。只不過他看姨母年紀大了,趙國和陳國在上一輩是友好鄰邦,再加上大家都是天子之臣,除非失道,否則不宜互相攻伐。這次這事就算了,看是不是把行刺的女刺客說成是個罪臣之女,爲報私仇,希望天子能大事化小。”

我由衷讚歎:“這着棋可走得妙,王室式微已久,天子很久沒被人尊敬過了.此次蘇譽拿這麼一件大事來徵求他的意見,他一定很感動吧,多半全部照着蘇譽說的做了,想必那些等着撿便宜的諸侯都傻眼了。趙王但凡還有幾分腦子,理當會順着這個臺階爬下去,此前欲先行開戰也是擔心陳國來攻打自己,日日都忐忑。”

君瑋點頭:“不只如此,天子感佩蘇譽德行高尚,即便差點被刺身死,也是以怨報德,又這樣的尊王祟禮,特賜蘇譽顯卿之名,是比公爵還高的爵位,待他即位後,地位當高於天下諸侯。姜國那位能臣丞相快氣死了,卻沒別的辦法,其實算起來他也沒什麼損失。”

我站起採扔掉手裡的佛桑花枝,想了想道:“即便衛國當日不亡,還能勉力支撐,倘若有一日被陳國看上,也難逃覆亡的命運。”

君瑋輕聲道:“陳國有蘇譽,衛國亦有葉蓁。”

他第一次這麼稱讚我,嚇了我一跳,不好意思道:“不成啊,我不是他的對手,父王不讓我插手朝政的,我都只是紙上談兵罷了。”

君瑋仔細看了我一會兒,頭偏向一邊:“若他看到你,一定會喜歡上你。”

我說:“啊?”

他還在繼續:“他一定將你囚在陳宮之中,花開花落,歲月匆匆,彼此愛恨交織,糾纏折磨,你一定會過得很慘。”

我說:“啊?”

他瞥了我一眼:“這有什麼好奇怪,古往今來這類故事大多是這樣,最後要不是你把他折磨死就是他把你折磨死,死後才知道彼此的重要,總之不會是什麼好結果。”他嘆了口氣,轉頭認真看着我,“我從前總是害怕你去找蘇譽報仇,覺得是他滅了衛國,你很恨他的,但其實阿蓁,你很欣賞蘇譽對吧。”

我完全沒搞懂君瑋今天是要幹什麼.後退一步謹慎道:“你不要亂說啊,我對慕言很堅貞的。”

他神色黯了黯:“因你最終是要刺陳,我纔對陳國的事……如若我告訴你,慕言他……”

我緊張道:“慕言他怎麼了?”

他牢牢看着我,記憶中君瑋真是很難得有這種嚴肅模樣,半晌,他搖了搖頭:“沒什麼,他很好,你從小就喜歡他。到死都喜歡他。”

我坐在他對面,他乾脆轉身背對着我,中間隔着一張冰冷石桌,他的聲音模模糊糊傳來:“可若有一天你發現沒有辦法和他在一起,也不要難過,阿蓁,我,我總是在這裡的。”

我呆了呆:“你想說什麼呀?”

君瑋肩膀顫了顫,我等得要打瞌睡他也沒再說話,腳邊小黃不停拽我裙角,不遠處佛桑花叢裡有彩蝶飛舞,看出它是想邀我過去撲蝴蝶。

想想君瑋大概是靈感突然來了,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進行創作,也就沒有打擾他,拖着小黃躡手躡腳地離開了涼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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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言說,等山上的佛桑花謝了,我就來接你。身畔浮雲擾擾,看着道旁花開正盛的佛桑,我沮喪萬分地蹲在地上想,這些花已經持續奼紫嫣紅了二十多天,花期如此漫長而堅強,幾時才謝得了啊。

小黃圍着我邊轉圈邊撲蝴蝶,連續轉了幾百個圈子,自己把自己給繞暈了,好半天才歪歪扭扭地從地上爬起來。看它玩得已經很盡興,我纔想起今天的主要任務是去教公儀薰跳舞,趕緊拖着它去亭子裡找君瑋。

離小亭十來步遠,看到君瑋依然保持着方纔的坐姿,而他身後方纔我坐的地方正坐着白衣少年百里瑨。正打算上前打個招呼,看到百里瑨臉色很是尷尬,君瑋的聲音清澈,略有些隱忍:“那些話你總當我是信口開河,可我說的那些,沒有哪句不是真的,我喜歡你這麼久了,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裝作不知道?”

百里瑨呆呆坐在那裡,茫然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君瑋聞聲猛地回頭,估計回得太急,不小心手肘撞到石桌桌沿,痛得話都說不出來。百里瑨趕緊上前一步:“你、你別激動啊,我、我回去好好考慮一下成不成?”

君瑋忍痛道:“你……”

百里瑨含恨地看向他:“你長得這麼好看,可爲什麼不是女孩子啊!”說完一溜煙跑了。君瑋在背後茫然地伸長手臂,還保持着要抓住他的姿勢。

我鎮定地伏在花叢裡拍拍小黃的腦袋:“你爹爹果然斷袖了,還一直試圖瞞着孃親,不過我們不能歧視他,他既然斷袖了,就不太好做你的爹爹了,但是沒有關係,孃親已經幫你找了一個新爹爹,新爹爹長得很好看,劍也使得好,還很會賺錢哦,你高興吧?”

小黃傷感地將頭埋在我懷中。

我補充道:“賺錢就可以給你買好多好多燒雞吃。”

小黃撒着歡兒繼續跑去捉蝴蝶了。

我把那些舞步都教給公儀薰,意識是多麼神奇的東西,即便重生了身體,忘卻了從前記憶,更即便我跳得這樣慘不忍睹,連路過送點心的小廝都不忍心再看第二遍,公儀薰竟不動聲色地將每個被我跳得大爲走形的動作次第復原,身姿曼妙如同泥地裡新生的小樹,漸漸長大,枝條刺破蒼穹,開出無與倫比的美麗青花。

我驚歎道:“你九節鞭使得這樣好,舞也跳得這樣好,雖然沒有過去的記憶,但你不覺得,這樣的你就是那時的你麼,人不是因記憶而存在。”

她停下舞步,手指微高過額際,是朵花蕾的模樣,也沒有收回,只是淡淡看着做出那樣柔軟姿態的右手,輕聲道:“子恪也說過這樣的話,人不是因記憶而存在,是因他人需要而存在。”話畢收起手指像握住什麼東西,“我不知道誰需要我,這世間似乎沒有誰真的需要我。”

我趴在琴案上:“公儀斐是需要你的,你是他的姐姐。”

她似乎愣了愣,微垂了眼睫,語聲極平淡:“他不需要我,所有人都當我不知道,但我其實是曉得的,阿斐他,他和他妻子都很討厭我。於他而言,我不過是個累贅。許多事他不同我計較,因爲他覺得我腦子有毛病。”

她頓了頓,續道,“所以我想,如果生前的記憶裡有誰曾真正需要我,那也是好的。”她平靜地說出這些話,聽得人心裡難受,自己卻沒什麼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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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後是夏狩。據說公儀家自立門便將這習俗延續下來,爲的是讓後世子孫不忘立門艱辛,以免日日泡在脂粉堆裡忘了曾在馬背上建立的功勳。

我覺得這事做得很沒道理,歸根結底要銘記祖先的光榮也不是靠欺負幾隻低等動物,動物又沒得罪你,動物也是有孃的。

幸好公儀斐散漫慣了,公儀家的優秀傳統能廢的被他廢完了,唯一保留的這項夏狩也失了莊嚴隆重,變成狩獵這日大家出來烤烤肉喝喝酒,順便分享一下近日新學的才藝,沒想到很受歡迎,尤其是受到渴望在男門客面前展現才華的女門客的歡迎。

一切只因愛情是人類永恆的主題,相親是永恆的主題的輔題。

可想這場合是多麼合適。八年前卿酒酒在卿家的朝陽臺上舞動天下,今日將會是一個輪迴,天下無須再記起那跳着青花懸想的白衣女子的窈窕麗影,但公儀斐要再記起。

世外夏日炎炎,山中晨日已染涼薄秋意。野宴就設在後山一畦小湖旁,空地裡支起條大案,案側置了長凳,四圍有脈脈竹色。

我差不多已和君瑋對好臺詞,無論如何需要個契機,總不能宴正酣時公儀薰騰地站起來莫名其妙就手舞足蹈,得要多麼強大的想象力才能領悟你是興之所至歌舞助興而不是醉酒發神經啊……

我們設想的場景是這樣的,屆時酒至半酣,看起來老實的君瑋藉着微醺酒意大着膽子拱手向公儀斐:“聽聞公儀氏長女舞技卓絕,瑋孺慕久矣,今日有幸晤得薰小姐,實瑋之幸,盼小姐賜瑋一曲,若得小姐一舞慰瑋所思,瑋感激涕零。”

話說得這樣謙卑,公儀斐一定不好意思不答應,壓抑着不快點頭:“君公子哪裡話,薰姐便去準備準備吧。”當然我們已經萬事俱備,不用準備就可以登場,但還是矜持地再下去準備一回。

排練臺詞的時候君瑋發表意見:“爲什麼要說這麼多書面語啊?”我耐心教導他:“有時候,我們需要用些文雅的語言來掩飾些禽獸的想法,好叫他人不能拒絕。”君瑋不解:“我有什麼禽獸想法啊?”

我覺得很憤怒:“我怎麼知道你有什麼禽獸想法啊!”

一切就如我們所想,只是原定在一旁和曲的本該是我,事到臨頭變成了公儀斐。試調時他不鹹不淡問了句:“什麼曲子?”

我擡頭答青花懸想。他愣了愣,隨即展顏,輕聲一笑:“這曲子斐倒會呢,不若讓斐代勞吧。”那樣的笑意融融,眼裡卻無半點笑意。

樂聲似泉水淌過林間晨風,公儀薰塗了墨綠脂蔻的指尖自淺色的水袖中露出,白絲軟鞋踩着琴音,就像那唯獨的一枝青花要攀着身體長出,卻被揚起的紗衣輕而易舉綁縛,那些動作有着禪意的美,比那夜她跳給公儀斐的還要令人驚歎佩服。

光線問題,看不清高位上和曲的公儀斐神色如何,難得的是沒錯了曲音,而沿席落坐的門客無不屏氣凝神,偶有兩聲情不自禁地輕嘆,都被琴音掩過。看來在座的不愧知識分子,藝術鑑賞水平普遍不低,全場只有小黃一個在打瞌睡。

一曲舞罷,四下靜寂無聲。公儀薰雪白臉龐染出緋色,似冰天雪地間胭脂化水,那高高在上注視公儀斐的模樣,像是沒什麼可在乎,手指卻在身後緊緊捏住袖角。她想要他一個稱讚,是在等着他的稱讚,這心情我能理解。

侍女自公儀斐面前將琴抱走,他擡頭對上她的目光,不動聲色淡淡一笑:“這舞倒很別緻,從前沒見薰姐跳過呢。”

我正覺奇怪,一向不多話的公儀薰已清潔冷冷地問出口:“怎麼會沒見過,他們說這是從前你做給我的曲子,我編給你的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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