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升身後的男人忽然啐了口痰,“操,你贏?我們升哥什麼身手你打聽打聽去,還從沒人贏得了他,你口氣夠猖狂,在這地盤上稱王稱霸,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蔣華東掃了那說話的男人一眼,忽然以閃電般的速度接過裴岸南手中的玉石打火機,在空中一甩,就朝着男人砸了過去,正中他胸口位置,“砰”地一聲,男人捂着被砸的地方臉色痛苦得後退了一步,蔣華東冷笑說,“我還輪不上你來說。這一下讓你長記性,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只是一個手下人而已,如果這是槍子兒,你現在就能歸西。”
升哥臉色不是很好,“當我面打我手下人,過分了吧。”
蔣華東將自己的腕錶解下來,遞給裴岸南,並沒有看他,語氣非常的沉,“你手下人連你的話也不聽,我幫你教學,是給你留面子,不然我就算弄殘了他,你能怎樣我。”
顧升抿着嘴脣,偏頭看了那人一眼,擡腿狠狠一踢,那人本來還忍住站着,這一下徹底栽倒,顧升冷笑着說,“我讓你張嘴了嗎?我和他說話,輪得上你插嘴?”
男人跪在地上,垂着頭,“大哥。我知錯,您饒命。”
顧升回過頭來,“蔣華東,我並不是要和你打,有更有意思的玩兒法,何必動手。但既然你想跟我打一場,我就奉陪。若是你贏,這倆女人,我可以讓你二選一。”
蔣華東哦了一聲,便擡起手臂沉默着解自己風衣釦子,慢條斯理從容穩健,在他將衣服脫下時,他猛地朝空中一甩,接着人便離開了原地。
蔣華東的動作特別快,幾乎是邁着步子騰空飛奔而去,黑色身影在眼前一閃而過,接着便亂作一團。
升哥的身手非常好,敏捷的躲過他的進攻,反被動爲主動,揪住頭頂垂下來的燈繩一躍而起從他頭頂飛過,再朝下狠狠一擊,每一下都格外用力奔着蔣華東掄過去,棍子和骨頭碰撞在一起的聲音,比拼的是哪個更硬。
眼前景象完全混亂,每張臉都飛速閃過,似乎認識,又似乎不認識,刀光劍影鮮血四濺,我死死咬着牙,耳畔全是那讓人恐懼的聲響,我覺得渾身血液都在逆流,我無法想象在他們觸目驚心的狠厲動作下,那是怎樣一種痛。
蔣華東雖然沒有傢伙,人也很瘦,但腿腳卻非常穩,他抓着升哥的棍子腿一擡,砸了他後背一下,在這個功夫旁邊有兩個手下過去,裴岸南抓住其中一個,另外一個和升哥都圍着蔣華東,他擡起胳膊往臉上狠狠一砸,後上去手下拿棍子搪了一下,蔣華東一隻手打在棍子上,悶悶的重響,我大喊了一聲,他並沒有停頓,只是朝我這邊看了一眼,確定我並沒有事,便接着去打。
在蔣華東和顧升對峙的過程中,我恍惚看到他們都將手伸向褲子口袋,尖銳的硬物支起一個巨大的弧度,裴岸南忽然喊了一聲“華哥!二百米公路外有公安!”
他們倆人一愣,在這個時候,顧升忽然擡腿就是一腳,朝着蔣華東頭頂劈下,他敏捷側身,肩頭髮出一聲悶響,手臂狠狠一開,對準顧升的後脖頸處鑿去,他們倆人皆是一個踉蹌,穩住腳下後,又是招招帶着勁風。
從人手上,蔣華東只帶着裴岸南一個人,雖然都是刀尖上滾出來的,卻也寡不敵衆,時間過長都能看出有些疲憊,升哥那邊的人基本都倒下了,升哥忽然擡起手,蔣華東便也吩咐裴岸南停下,他們三人站在距離彼此不遠的位置,互相看着對方,升哥忽然笑了一聲說,“都說南省尊你一聲華哥,我並不認同,我見到的這條道上的人物太多了,沒有幾個我看得上眼,不過蔣華東,你身手
果然名不虛傳。能和我真刀真槍的幹一場,還不倒下的,我沒見過除你之外的第二個。”
蔣華東的身影巋然不動,也沒有不停的喘氣,彷彿剛纔根本沒有動手交鋒,只是我能看到,他的襯衣緊緊貼在後背上,有些溼黏,看不出是血還是汗,滴答滴答的順着襯衣滾落在褲子上,裴岸南死死攥着拳頭,他的手臂鮮血淋漓,一條袖子被人扯斷,露出傷口,他穩穩的站在蔣華東身後,一樣的硬挺着。
“彼此,能和我打半個時辰不倒的,也只有你。”
顧升聽他說完後,忽然噴了口血出來,程敏“啊——“的發出一聲尖叫,顧升笑着伸出手指將脣角的血漬抹去,而此時換了方向站立的蔣華東,我清楚看到他背後流淌下來的是鮮血。
我咬着嘴脣,拼命剋制自己不要哭出聲來,裴岸南用最快的速度將自己的外套穿上,蓋住傷口和鮮血,又將蔣華東的風衣撕成一個個細窄的布條,把他的襯衣掀起,爲他纏住傷口,做完這一切後,倉庫的門忽然被人踹開,六名刑警舉槍而入,分列成一排,槍口指着我們,我看到顧升使了一個眼色,站在我們身後的一個保鏢手上利落乾淨的將綁住程敏的繩子解開,踩在腳下,他做完後,恰好一個刑警看了過來,“綁架挾持?”
裴岸南說,“誰說我們綁架挾持?沒有任何人規定這裡不能來談事。”
刑警指着我和程敏,“她們怎麼回事。”
我主動開口說,“看見天天氣好,我們是來到郊外放風箏的,結果走迷了路,在公路上攔不到車,恰好遇上蔣總,說要送我們回家,但是因爲他來這邊有事,就將我們帶着了。”
雖然說程敏也因爲蔣華東的緣故登過報紙和雜誌,但畢竟那時她光鮮亮麗,溫婉清秀,現在蓬頭垢面憔悴蒼白,不熟悉她的人絕對認不出來,而且警察不會無聊到,拿那些新聞來對比她的臉,我不着痕跡的伸手握了握程敏的手腕,她點頭,“是,是。”
警察聽我這樣說,又得到了程敏的證實,雖然奇怪,可面對警方仍不求救,完全不是人質的作爲,他們便沒有再糾纏,而是掏出警官證,亮給他們看,“廠房例行檢查,排除障礙易燃物,這邊荒僻,幾乎沒有人煙,你們這麼多人出現,這裡也有打鬥痕跡,我們不得不懷疑你們出現動機。請如實交待你們是什麼人?在這裡談什麼事?”
蔣華東一直是背對着門口,此時他轉過身去,那刑警看了一眼後,微微訝異,“蔣總?”
“沒有提前到局內報備我來這邊有事,耽誤你們執行公務,是我的疏忽。”
蔣華東的聲音有些抖,大約是身體的傷口太痛,他的臉色也不是很好,換做常人還能不能這樣站立着都是未知,刑警聽他這樣說,急忙笑了笑,“不會,原來是蔣總,早知是您在,我們也就不打擾了。”
刑警說完正要轉身出去,腳下卻踩到了什麼,他低頭一看,我也恰好看到,呼吸頓時便屏住了,那是一個槍殼,在剛纔的打鬥中不知怎樣破碎,刑警看到後,轉過身望了望蔣華東,笑了一聲,“蔣總不解釋一下嗎。”
他彎腰將槍殼拾起,放在手內看了看,“這軍用短槍,怎會在蔣總手中?”
裴岸南微微蹙了蹙眉,擋在蔣華東身前說,“我們蔣總身體不是很舒適,這件事過後再說,我會親自到局裡和你們頭兒解釋,但現在不行。”
裴岸南說完後,扶住蔣華東的手臂往門口走,他忽然伸出手止住了他的動作,望着那提問的刑警說,“我做生意,的確用到這些武器,我曾在警署報備過,並不算私藏,而且
局子一般對這些的外流諱莫如深緣故,在於會考慮到走私牟取暴利,但我都是給手下人自己用,輕易不會拿出來,只是和人談生意,難免要多留一手,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在這個位置上,如何上來的,都是人盡皆知的秘密,我總要攜帶些能讓我遇到緊急事故安全躲避的東西。”
刑警盯着手中的槍殼,輕輕掂了掂重量,“這款槍的型號,似乎是我們刑警專用,您從何種渠道得來的?”
蔣華東的臉色變得更沉,“你沒有權利質問我這些,有話問你們郭局,他了解。”
刑警的神情變了變,他回頭叮囑那幾個跟在他身後的刑警,“蔣總這件事,不要說出去,明白嗎。”
他們齊聲說了是,這刑警大約是隊長,他的肩章和其他人略有不同,他將槍殼重新遞還給蔣華東,“蔣總,以後這種事還是儘量避免,畢竟您身份特殊,雖然郭局那裡有指示,薛廳長也曾打過招呼,但畢竟您岳丈林司令可是多少人矚目的高位,雖然說退下來,但每年看望他的官員還是不計其數,您是他獨女的夫婿,假如您這裡真有點什麼,恐怕他也不好在衆目睽睽下爲您擔保,我們也總不能不顧大衆的說法,枉顧法紀,這一點請您多體諒。”
蔣華東點頭說好,刑警笑着敬了個禮,“今天我們到這裡一切正常,並沒有見過您,你也從沒來過,對嗎。”
蔣華東闔了闔眼眸,“自然,我從未來過。”
六名刑警持槍離開後,顧升再次吐了口血,蔣華東閉了閉眼睛,“放人。”
他抹了抹脣角,看了一眼指尖鮮紅的顏色,“你在這裡,和我在港城一樣。都是靠着警署好辦事,不過我並不依靠女人,這一點,你我有本質的差別。”
蔣華東睜開眼睛,沉沉的重複,“放人。”
顧升將目光投向我和程敏,笑了笑,“我說過,你贏了,二選一,但看現在我們兩個人的傷勢,似乎你輸了。”
蔣華東攥着拳頭在那裡支撐着,“你吐血,我沒有,我贏。身上的傷,你可以藏,我也可以。”
顧升不語,裴岸南指着顧升的鼻子,“升哥,我尊你一聲這樣喊你,你在港城是人物這不假,可到了華哥地盤上,也不要太放肆,這邊道上人,都敬他。打也打了,你是不是該信守承諾。”
蔣華東回頭看了裴岸南一眼,“在升哥面前,嚷什麼。”
裴岸南低了低頭,顧升笑着指了指我們,“二選一,我剛纔說了,帶走一個,另外那個,你等我消息,拿我要的跟我換。”
蔣華東眯着眼睛,“你要什麼,現在說,我給你。”
顧升轉身走回椅子,坐下時大約抻到了傷口,他的眉頭皺了皺,臉色緊接着就是一白,緩了幾秒鐘,他輕輕靠在椅背上,斜目望着蔣華東,“我要的,現在你給不了,等我消息。否則我不介意——”
他話音才落,手已經從口袋裡摸出短槍,極快的速度朝着我和程敏的方向一舉,程敏嚇得藏到我身後,伴隨着尖叫整個身體都在發抖,蔣華東的眼底閃過一抹狠厲,“顧升,這樣辦事不講道義。”
“在你的地盤上,講道義我恐怕都不能平安回港城。蔣華東,你就一定講道義嗎。南省這邊,最忌諱的就是一人獨大,你獨攬黑道,讓幾千人跟着你做事,否則便讓人混不下去,你他媽跟我講道義,你有嗎。”
蔣華東垂着眼眸,思索了半響,將目光投過來,他定定的望着我,目光裡有我看不懂得情緒在涌動,他似乎格外愧疚,又似乎無法面對,良久,我聽到他說,“我帶走程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