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可可離開後,顧升就睜開了雙眼,他並沒有睡着,他不是出於防備她的心思,而是根本無法入睡,他白天忙了很久,晚上在身體上也透支到了極限,但腦子卻比任何時候都清醒,他只是以裝睡這樣的方式來掩蓋自己事後的尷尬和無法面對,他清楚這不該,這一切都不該發生。
可他冷靜自持了四十年,曾對薛宛產生好感時,他也字剋制自己,並沒有做出過分的事,他和她共同在一個公寓內生活了將近四年,他有大把機會佔有她,哪怕她不願意,她也不會選擇死,因爲她還有小玉璽,可他從來沒有動過這方面半點念頭,對於馮可可,他清楚認識到自己的失態,這顆心根本把持不住。
他用手肘撐住倦怠的身體,往上挪了挪,靠住牀頭,點了根菸,窗外月光非常皎潔,窗紗在風中微微晃動,將這個如水的夜色籠罩的格外充滿意境。
他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伸出手摸到旁邊位置,因爲窗子大開,那溫度早已經涼透,可他彷彿還能摸到她一般,指尖貪戀根本移不開。
他不是沒想過自己會碰別的男人的女人,但他沒想過,他會碰了六叔的女人,他沒有過於矯情的潔癖,可對於一個老頭子的情/婦,他本能還是排斥抗拒的,可他竟然沒有爲剛纔發生的事覺得後悔。
顧升在抽菸時還在想,這一切是夢嗎。夢醒了,人去樓空,可顯然不是,褶皺的牀單能看到一些混合在一起的液體,還有枕畔的黑色長髮,空氣中淡淡的玫瑰香,這些都是他對她的記憶。
顧升吸完一根又點了一根,他微眯着眼靠住牀頭,手機在不停顫抖着,他有些煩躁拿起看了一眼來顯,是剛子的,他接通後那邊有些着急詢問,“升哥,你不在公寓嗎。”
顧升嗯了一聲,“不在,在麗都賓館。”
“你自己?”
顧升剛要回答什麼,目光忽然落在牀邊地毯角落位置上,一枚紫色的水晶手鍊,細窄通透,鑲嵌着一枚素色的水鑽,夾在白色的叢毛之中,非常醒目,他看了一會兒,對剛子說,“不是。”
剛子非常震驚,“不是?你在賓館不是一個人?真的假的,哥,你開苞了?”
顧升揉了揉有點發脹的太陽穴,“到底什麼事。”
剛子終於反應過來,他哦了一聲說,“蔣華東的華中賭場不是給咱幹了嗎,出了點事,好像是港城那邊一夥和你敵對的勢力鬧了一場,有兩個手下進了局子,現在不知道什麼情況,這個我可以解決,但碼頭那邊,我手下人彙報說,六叔帶着十幾名保鏢過去了,期間到過一趟警署。”
顧升心裡忽然一跳,他語氣有些挑重複唸了一遍,“碼頭。警署。”
“對,六叔怎麼會追着咱到上海來我不明白,港城那邊的地盤咱留下了原先的五分之一給手下人做,根本礙不着那老傢伙的事,他想吞獨食?”
顧升心口有些煩悶,六叔,他現在對這個名字有一種特殊的敏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共享了一個女人的緣故,他聽到這兩個字,都會覺得非常彆扭。
顧升沒有再對剛子說什麼,而是將電話掛斷,他下牀進了浴室,飛快洗乾淨身體後,給前臺打了一個電話,吩咐這邊的服務人員上來取了他的卡到對面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商店買了一件他號碼的襯衣,他換上後直接離開了賓館,驅車趕到碼頭倉庫。
碼頭此時是一片寂靜,每個倉庫門口吊着一盞橘黃色的油燈,在微風中搖擺着,閃爍着。
不知道這是怎樣一種平靜,彷彿是在醞釀一場非常龐大激烈的暴風雨,極其詭異。
顧升進入一處緊靠着港口的聯排平房,裡面住着他在這邊的五十多個工人,都是在碼頭卸貨運貨的,他們正在清點一批存放在木箱中的貨,封鎖在白色的小盒內,都用金紙包裹住,見到顧升後,紛紛起身和他打招呼,一名工人搬來一把椅子放在顧升身後,他坐下點了根菸,又將煙盒和打火機扔給他們,爲首的工人拿起看了一眼,笑着說,“升哥有錢,一條黃鶴樓典藏就要好幾千,我們平時可抽不到,升哥最好每天過來一趟,再帶點酒。”
顧升掃了一眼那些貨,“純嗎。”
“純,上家和咱們合作多少年了,在港城那邊關係就非常好,不會坑,下家也是一條龍,定金昨天早晨拿到的,這批貨這個週末出手,大約次日就能收到剩下的款項,從來不用催。”
顧升用夾着煙的一根手指蹭了蹭發癢的額頭,“注點意,最近不太平。條子那邊沒事,但港城六叔過來了,對我有些容不下,雖然我在上海這邊比他熟,可誰也想不到他會做什麼,凡是比較重要的貨,都不要假手旁人,務必親自看着裝船出港。”
“我明白。”
他們正在說着話,四個打扮非常靚麗的女孩從外面進來,顧升看了她們一眼,將目光移向工人,他們笑着說,“升哥,這邊距離市中心遠,我們天天在這邊守着,也玩兒不到幾個女人,就每天派出去一個手下給接回來,早晨送走,耽誤不了幹活。”
顧升將菸蒂放在菸灰缸內,指了指另外一個的房間,“我待到天亮走,你們別的屋子去玩兒。”
他們笑着摟住女人,其中一個看了看她們的臉,推出一個最漂亮的到顧升面前,“升哥,給你留個最好的,陪着你睡一覺。自己睡不舒服,得摟着點纔有感覺。”
他們都哈哈大笑,顧升忍不住踢了他一腳,啐罵了一句,他們便非常識趣的將女人全部都帶走了。
顧升望着還非常漆黑的天際,思緒有些飄遠,他從口袋內摸出馮可可遺留下的手鍊,放在鼻下聞了聞,非常濃烈的玫瑰花香,怪不得她以露露形象出現時,他並沒有在她身上聞到這個味道,以致於還曾陷入迷惑,真的以爲她們是兩個人,原來奧秘都在手鍊上,這是被玫瑰花水浸泡過很久,戴上後遇到空氣會自然揮發,整個身體都像是能散發香味一樣,但如果不戴,洗過澡後,就不會再聞到。
碼頭房間隔音不好,只有一堵牆和一扇不嚴實的木門,顧升躺在牀上都能聽到隔壁房間牀鋪多麼激烈的搖晃着,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他原本心裡就不平靜,這樣一來更是燥得不行,他閉上眼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又跳下牀接了一盆涼水,從頭到腳澆了下來,才稍微平復了一些。
情/欲這種事,真是像開閘的洪水,一旦打開了門閥,就無法再控制,你會一直想,每到夜晚就在想。
顧升煩躁的翻了個身。
馮可可,真是個害人不淺的妖精。
這一晚馮可可靠着牀頭,忍受着巨大的疼痛,大腿這個位置似乎很嫩很敏感,肉雖然是身體部位最多的,但卻非常抵抗不住傷害,她之所以選擇刺在這個位置,是因爲其他部位對於牀/事無傷大雅,但這麼緊靠私密的地方受傷了,六叔怎樣都碰不了她,除非他想要弄死她,但現在顯然不會,他還有更多利用,他越是認爲她和顧升之間感情微妙,就越是捨不得傷害她,能用女人解決掉一個心腹大患,遠比動用千軍萬馬更讓男人覺得值得。
煙似乎可以緩解疼痛。
馮可可從牀頭的抽屜裡摸出一個沒拆封的女士香菸,她拿出剛要點上,餘光忽然看到自己右手腕上是空蕩蕩的,她又看了看左手,還是沒有,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場景,是在寬大的雙人牀上,柔軟的背部觸感時而顛簸時而顫動,他壓在她身上,每一下都用盡全力,她死死摳住牀頭的扶手,才能勉強不被撞得移動。
大約就是在這個最激烈的幾分鐘內,她的手鍊掉了。
但這個最激烈的時刻,一共發生了兩次,他趴在她身上休息了不到半個小時,又不知被她怎樣一個動作還是眼神刺激到,再次衝了進去。
如果說顧升在第一次是因爲
不太清醒的衝動,那麼第二次,他是清醒的,她清楚在他眼睛中看到了他的欲/望,那麼澄澈,不加掩飾,還有他貼滿汗水的額頭,吻得紅腫的薄脣,他陽剛十足的肌肉一直在抖動,死死貼合着她的胸口,他吻得特別投入,讓她根本抗拒不了,她也不想抗拒,她覺得人一輩子難得這樣糊塗一次,她這顆心冰封了太久,她實在無法躲避被他燒化的劫數。
馮可可忽然被煙霧嗆了一口,她眼前立刻蒙上了眼淚,咳嗽了好半響才控制住,一名跟隨她多年的保鏢端着一份外賣粥品敲門進來,放在她牀頭,看了一眼馮可可非常蒼白的臉色,他欲言又止,馮可可在擡手去拿碗看到了他的猶豫,她笑了一聲,一邊打開食盒一邊說,“我不希望我最信任的手下對我掩藏什麼。”
那名保鏢看着她說,“六叔曾對你和何堂主提到後,一個黑道上的人,忌諱對你要下手的一方產生感情,這會讓你失敗的同時,丟掉你最寶貴的東西,做堂主十八年你都沒有違背這一條。”
馮可可拿着勺子的手忽然頓了一下,眼前不再是粥,而幻化成顧升那張臉,時而冷漠,時而邪魅,時而淺笑,時而厭惡。
她死死抓住勺柄,很久才笑了一聲,“男歡女愛,同樣可以沒有感情。我不會讓我的生涯出現一個例外,六叔不是警告過我,我不動顧升,他就會動我,人都是要自保的,我不會讓我陷入危險,但我需要時機,顧升是那麼好動的嗎。”
保鏢看着她不再說話,她大口喝着粥,臉色越來越白,她總是無堅不摧的,可有一個例外,她一旦說謊,或者心跳加快,臉色就會發白,他從她十四歲就跟在身邊保護她,沒人比他更瞭解她的變化。
愛這個字,哪是那麼簡單,說控制就可以控制。
次日上午十點多,顧升和一羣駐守碼頭的手下交待完貨物問題離開港口。與此同時,宏揚集團剛剛針對程氏和恆宛之間的爭鬥召開了會議,散會後古樺跟着蔣華東進了辦公室,他將文件全部整理遞交後說,“蔣總,芳芳那邊身體越來越不方便,我不放心她每個晚上自己一個人在家裡,畢竟她曾經工作性質有很多人對她還很覬覦,爲了能更好照顧她,我恐怕暫時幾個月時間內都不能跟隨您出去應酬,首席助理這份工作,要承接的內容太多,您看是否需要爲您安排一個新的秘書,來暫時分擔我工作。”
蔣華東點點頭,“可以,你安排一下。跟隨我出去應酬,包括工作上有一些需要細心接觸的內容,你可以安排一個心思比較細膩認真的女職員來做。”
古樺答應後,從辦公室離開直接到了秘書儲備部門,他挑選了一個形象氣質最爲出衆、也是當初剛到宏揚時給他印象最深刻的女孩,帶到了總裁辦公室,他在門口對她交待了幾句注意事項,便帶着她進入室內,蔣華東握着筆正在翻閱一份文件,他聽到聲音擡起頭,看到古樺旁邊跟着一名打扮非常清淡的女孩,大約就在二十來歲,有幾分青澀和拘謹,低垂着頭,看不真切臉龐。
蔣華東朝古樺揚了揚下巴,他轉身離開後,蔣華東對那名女孩說,“你姓什麼。”
女孩說,“我姓方,別人都喊我小琪。”
蔣華東點點頭,“方秘書,我這邊非常重要的工作都是古助理來負責,所以你不要有過於繁重的壓力,交到你手上的,都是一些需要你細心對待並沒有什麼高難度的工作內容,偶爾跟着我出去應酬一些客戶和官員,必要時候替我解決一下對方的要求,比如到歡場放鬆一下,或者佔用我不想分割出去的時間,幫我圓滑處理掉,你可以慢慢學習這其中門道,並不急着上手,還有一項。”
蔣華東從抽屜和口袋內掏出自己兩部手機,擺在辦公桌上,“其中一部是我專門用來接觸公事的電話,一般情況下都是放在你手中保管,你要學會過濾,一些不需要我親自出面應付的人和事物,你來接洽,或者直接劃分到客戶部,而比較重要的,預約一個我空檔時間,替我記下對方的個人信息。另外一部,是我的私人電話,平時不需要你,在我開重要會議時,我會交到你手上,你幫我接聽下,告知對方我現在的不便,但如果是我夫人來電,不管我在開怎樣會議,場合多麼嚴肅,都務必立刻給我。”
方雅琪愣了愣,“也就是說,您夫人在任何情況下都要特殊對待,是這樣嗎。”
蔣華東點頭,“是。我答應過她,務必在她需要我的第一時間讓她能夠找到我,而不是非常茫然和害怕的等待我聯繫她。”
方雅琪聽到這句話後,心裡忽然什麼被什麼力量戳了一下,她站在原地又聽他講了一些,有的聽進去了,有的並沒有,他聲音格外低沉好聽,語速不快不慢,很有耐心,可眼底的疏遠與冷漠讓人非常難以靠近,彷彿是一塊冰,你靠近一點都會被凍傷。
蔣華東交待完後,方雅琪從辦公室內出來,秘書部其他的女職員都非常羨慕的拉住她到休息區,圍攏起來三三兩兩的說着,“小琪,你真有運氣,被蔣總選上做秘書,你前途比我們好太多了,我們還不知道分到那個部門經理身邊,哪有跟着蔣總風光啊。”
方雅琪握着咖啡杯子對每個人都禮貌性的笑着,她想了一會兒,試探着說,“蔣總的妻子,你們都見過嗎。”
“見過啊,來了很多次,非常溫和,沒有一點富太太的架子,對誰都很友善,非常年輕,聽說比蔣總小十五六歲。”
“那樣年輕?”方雅琪估算了一下年紀,這麼說比自己大不了幾歲,“漂亮嗎。”
其中一個女人靠着休息區牆壁想了一下,“怎麼說呢,比她漂亮的有的是,按照本身情況來分析,配不上蔣總,但她生了一個特別聰明的女兒,很得蔣總寵愛,而且現在聽說又懷孕了。蔣總非常喜歡蔣太太,原先他第一任妻子還在時,就和現任太太在一起了,當時還是婚外戀,養在外面,這些幾乎所有人都清楚,並不是秘密,只是過去太多年,大家淡忘了而已。”
方雅琪心裡有了一個大概,她抿脣望着地面不知在想什麼,有職員忙着一些事務騰不開手,來休息區這邊叫人,只剩下最後一個喝咖啡活動者有些僵硬的脖子的女職員,有些嘆氣說,“人各有命,比不了,同樣是女人,蔣太太只要在家裡生孩子就能享清福,我們卻要在職場打拼賺錢養活自己,當男人一樣使。”
方雅琪看了她一眼,“現在有錢有勢的男人,有幾個規規矩矩的。富太太也有她們的難言之隱,看着風光,實際上也非常惶恐,隨時都要保持戒備心和外面虎視眈眈的年輕女人爭奪一個丈夫,一段隨時會崩塌的婚姻,也沒什麼好羨慕的。”
“你說的是這個理,可也要分人,感情上佔據主導的永遠都是男人。因爲他們在牀上賣力氣啊,女人自己能把自己破了嗎?有錢有勢的也有好男人,比如蔣總,他對妻子寵愛到非常沒有道理的地步,外人看着都覺得太過分了,他還是非常願意,任何年輕女人都插不進去他們之間。所以我纔會這樣羨慕,宏揚上下,甚至所有了解他們的人,都會這樣羨慕她。”
方雅琪沉默着捏住杯子,那名女職員有些驚訝說,“你不會喜歡蔣總吧?”
方雅琪看了她一眼,“不可以嗎。”
“可以啊,誰會管你,但這是一場根本贏不了的賭,我只是認爲你沒必要耽誤時間在這樣不可能的事情上,在曾經蔣總進入監獄內,蔣太太帶着孩子在等待,恆宛的顧總,程氏的程總,對她都有好感,任何一個女人在這樣情況下大約都會選擇放棄,很多堅守的女人只是因爲並沒有遇到更完美的選擇,但這麼多條光明大道擺在眼前,她還能等待,蔣總愛她並不是沒有道理。”
方雅琪沒有說話,她站起來走出休息區,古樺正拿着一份文件和一名高層說什麼,轉頭
看到她時,叫住了她,“我忘記問你,你現在個人感情方面是單身嗎。因爲剛將你調到蔣總身邊,算是你正式上崗,按照一些公司的要求,三年之內是不允許休產假和婚嫁。因爲秘書這個職位非常重要。”
方雅琪搖頭,“我單身,而且我並不打算考慮這方面的事。”
蔣華東此時從辦公室內走出,他一邊繫着西裝鈕釦,一邊朝電梯方向走,方雅琪和古樺打過招呼後快步追上去,跟隨他擠入一部電梯內,有高層也同在,對方雅琪說,“方秘書,這是公司高層專用電梯,唯一能進入同乘的只有古助理,請你記住這一點。”
方雅琪只是覺得自己是蔣華東的秘書,就該跟隨他寸步不離,並沒有想這麼多,但她見到蔣華東並沒有要替她解圍說話的意思,便主動道歉,電梯到一樓後,蔣華東走出去,方雅琪仍舊跟着,他察覺到後頓住步子,蹙眉看着她,方雅琪說,“蔣總,現在是上班時間,古助理交待我,要跟隨您。”
蔣華東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我去接我女兒放學,今天週二,她下午放假,你在公司跟着古樺做事,不用跟我走。”
方雅琪反應很快,“您的女兒,我聽一些員工講,您女兒非常聰明可愛,很多人見到都很喜歡她。”
蔣華東提起女兒和妻子,總是非常柔和,他點點頭,“也很頑皮,除了我和她母親,沒有人能管得住她。”
“我對待照顧女孩很有方法,因爲我姑嬸家都是女兒,如果蔣總和您太太有不方便照顧您女兒時,可以帶到公司來讓我幫忙帶,爲您解憂也是秘書的職責。”
蔣華東覺得眼前這個女孩似乎很特別,她非常喜歡主動接觸一些人和事物,並沒有絲毫的膽怯,很少有面對自己還能這樣健談的女人。
他朝她點了一下頭,然後轉身走出大門,步入他的座駕內,他在後視鏡內望着一點點遠去的方雅琪的身影,直覺告訴他,這是一個心思和年齡不相符的女孩。
蔣華東從二十多歲開始,一直到現在,這二十來年,他幾乎是從女人堆裡逢場作戲滾過來的,女人是一種男人間合作的聯繫輔助品,是一種你對所處領域產生異心的遮擋物,風月場上女人和酒都是一樣價值,看似必不可少,但你有極大的主動與選擇權,你可以隨意貪杯,也可以一滴不沾,就看你怎樣調和其中,你的心態又是怎樣。
女人可以調劑併攏的項目許多,友情、利益甚至包括仇怨,一個漂亮而誘/惑的女人出馬,能把男人江山攪得翻天覆地,所以蔣華東一直在利用女人,但他從沒有被反利用。
這需要極大的定力和剋制。蔣華東對女人本身並不貪戀,他只是從這些利用的豐富經驗中瞭解女人的眼神在什麼情況下意味着怎樣心態,而對於他並無利用價值而且會給他帶來麻煩的女人,他都會盡量疏遠,太主動的女人,他會覺得很愚蠢。
蔣華東將車停在中心小學門口,小玉璽拉着一個男生的手從裡面出來,一眼看到蔣華東,飛撲着跑來,她又胖了不少,圓滾滾的像一隻球,薛宛早就抱不動她了,告誡過她多少次減肥,她都當成耳旁風,還尤其喜歡吃高熱量的蛋糕與糖。
蔣華東將她抱起塞進車內,也隨着坐進去,關住車門後,蔣華東非常無奈而嚴肅說,“我告訴過你,不要拉着男生的手,男女授受不親,這一點從是你現在就要有的認知。一直到你高中畢業十八歲之前,都不可以和男生親近,十八歲後正常戀愛也要記得第一時間告訴爸爸,你是女孩子,自我保護意識非常重要。”
小玉璽扮着鬼臉朝蔣華東吐舌頭,他看了她一會兒,小玉璽見爸爸無所動容,又扭啊扭啊爬到蔣華東腿上,捧着他的臉親出許多口水,最終蔣華東還是沒有忍住笑了出來。
沒辦法,對這個女兒他是怎樣都狠不起來。
車開到陸家嘴附近時,在一處不算寬敞的小街道,有一輛車逆行停在餐廳門口,熄火後蔣華東看清駕駛位上的男人,他拍了拍小玉璽的頭讓她老實等着,他推開車門下去,正好對上同樣彎腰下車的顧升的目光。
蔣華東看了一眼顧升鬆散的襯衣釦,鎖骨和胸部偏上位置有兩枚齒印,比較淺淡,但也非常紅潤,蔣華東當然知道那是什麼,每次薛宛到最後都會狠狠咬他肩膀或者胸口,有時候會咬出血來,所以他並不陌生這樣的痕跡。
蔣華東看着那牙印意味深長的笑了一聲,顧升下意識的退後半步,有些不耐的看着他,“怎麼哪都能碰上你?你是故意和我邂逅嗎。”
蔣華東薄脣輕啓,很不屑的冷笑一聲,“冤家路窄,我也不想碰到你,更談不上故意邂逅。”
顧升覺得蔣華東的目光非常可怕,他帶着幾分曖/昧笑意,顧升頭皮立刻就麻了,他順着蔣華東眼神的落處看了看自己鎖骨,這才明白過來,他臉上有幾分滾燙,不自然的扯住衣領蓋住,蔣華東說,“都是男人,這沒什麼好尷尬。”
不說還好,顧升聽他這樣講,耳根都燒起來,昨晚的瘋狂與那種極致得讓人想要死去的快樂朝他身體每個細胞涌了過來,彷彿是一排排熱浪,讓他突然又很想要再感受一次。
此時一個圓滾滾的不明物體忽然從車廂內骨碌出來,落在顧升腳下,他低頭看了一眼,小玉璽白嫩嫩的爪子摳住他褲腿,站起來看着他的脖頸,笑嘻嘻說,“顧叔叔,你也被蟲子咬啦?”
真是最佳解圍小天使。
顧升長舒了口氣,他蹲下捏了捏她的臉蛋,“被蟲子咬?”
小玉璽點頭,“我去年夏天的晚上在我媽媽屁股上看到過這樣的牙印,媽媽說是很大的蟲子咬的,我還讓爸爸給她買了藥抹上。你要是用,可以跟我回家去拿。”
顧升沉默了兩秒鐘,忍不住爆發出大笑聲,蔣華東的臉色已經完全黑壓壓,他有幾分尷尬,二話不說將小玉璽拎起來塞進車內,她扒着窗戶眼巴巴看着,並不知道自己到底說錯了什麼,惹到一向寵愛自己的爸爸。
蔣華東朝司機使了一個眼色,司機立刻拉上車窗,隔絕了坑爹小玉璽那張無辜天真的臉。
顧升大笑着拍了拍蔣華東肩膀,“蔣總口味非常辛辣,這一點我確實應該向你學習,我只在這個過程中吻過女人脣,沒想到屁股也是可以下口的部位,不愧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對於我以後在牀上徵/服女人也是大有助益。”
顧升忍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他雙手插在口袋內笑得越來越大聲,過路人有覺得他們眼熟的放緩步子觀察了幾眼,結伴而行的會交頭接耳兩句,蔣華東側過身體背對着來往行人的街道,冷冷望着顧升,“還是找時間保養一下你的腰,初次不要太猛烈,否則會影響以後。我勸你你適當看一下男科會更有助益。”
顧升的笑聲戛然而止,讓男人看男科,這是極致侮辱!
他伸手要扯住蔣華東袖口沿街打一架,後者已經非常迅速彎腰進入車內,讓他抓了一個空。司機朝顧升非常恭敬點了一下頭,然後將車緩慢駛離。
別墅裡薛宛坐在瑜伽墊上根據電視指導正練習孕婦瑜伽操,蔣華東站在她旁邊對她講了這件事,薛宛聽到後非常欣喜,她抓住他手從地上站起身,語氣還有些不可置信,“真的嗎?顧升有女人了!”
蔣華東明白薛宛的激動因爲什麼,他入獄將近四年時間,委託顧升照顧她和小玉璽,他不管出於怎樣想法答應,到底都是他們耽誤了他。
平時顧升還要分心兼顧公司和一些黑道上的場子,根本無暇顧及個人私事,他心裡大約也一直都有薛宛,根本沒有想過邁出去這一步,這讓蔣華東和薛宛都非常愧疚無奈,也更加羞憤自己的自私,所以顧升現在能有所歸屬,他們也終於能從龐大的負罪感中解脫出來一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