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華東看了那名手下一眼,將菸蒂攆滅,站起身牽住我手,爲我介紹說,“阿南和阿川是我除了古樺之外最信任的手下,阿南你見過,阿川現在在漳州那邊,這是小五,阿川培養起來看場子的。”
他說完後指了指我,“我夫人,薛宛。”
小五一愣,“夫人?華哥就是有能耐,我一個夫人都沒有,你這一個接一個的,都這麼年輕漂亮,華哥總說有福同享,有票子同花,這老婆咋不…”
蔣華東沒等他說完便揚起腿狠狠踢他一腳,嘴上啐罵一聲王八蛋,小五反而很高興笑嘻嘻的轉身掀起簾子,將我們兩個人讓進去。
“華哥這麼經不起玩笑呢,我敢覬覦嫂子嗎,這不和你逗着玩兒,我嘴什麼賤樣你還不清楚嗎。”
這是一處完全封閉的隔斷,大約二十多平米,擺着兩張賭桌,一側有三張沙發,緊挨着空調的位置擺放了兩座嶄新音響,室內沒有窗戶,只有一個淨化空氣的風扇,我們坐在沙發上,小五斟了一杯果汁和一杯溫水,放在茶几上,然後對我說,“嫂子喝果汁,美容養顏,排毒瘦身,二十一世紀最佳女性保健用品,還物美價廉,我華哥風韻猶存,外面大把女人盯着他,保養好了滅那些人去。”
我被他這張貧嘴逗得大笑,蔣華東靠着沙發,掌心握着我的手,輕輕捏着玩兒,“風韻猶存是他媽形容男人的嗎?你不會拽文就別說。別他媽出去給我丟人現眼。”
小五嘿嘿笑着坐在對面賭桌上,盤腿從一個凹槽內取出兩個骰子,一邊在空中拋着玩兒一邊說,“條子來的時候,這邊高利貸正在籤欠條,一口氣全被抓了進去,幾個人是川哥對外壓着說的,真實消息沒走漏,進去了十一個,咱自己的五個,高利貸和鬧事的六個,壞就壞在了高利貸上,他們不是咱自己人,每個月按時交二十萬塊錢場地費給川哥,他們放貸對咱沒有壞處,所以一直沒理會,就任由他們賺黑心錢,結果條子抓進去後,審問場子裡的內幕,他們害怕了,全都抖落出去,包括三年前溫州那邊來了富商玩牌和對方爭搶賭場發牌小姐被敲斷三條肋骨,一名司機因爲躲避高利貸追債在門口被車撞死,條子都備案了。”
蔣華東握住我手的指尖忽然狠狠緊了緊,“條子和我從來相安無事,該上的稅費,明眼上我都過得去,沒有不給他們面子,宏揚每年給本地帶來的經濟收益是多少個公司的總合,所以這一次條子忽然出動,要拿我下手做肅清黑勢力的第一炮,幕後人一定有來路,幾個小嘍囉沒這個本事拆我的臺,是被人指使的。”
“川哥跟我說,他懷疑是您得罪過的人。這一次想在您的地盤上狡兔三窟把您給憋住。”
彼此敵對還有這個能力和膽識對蔣華東下手的,只有顧升吧。
我心虛得垂下頭,無時無刻不在給蔣華東添亂的我,又爲他惹了一樁請來容易送走難的大佛。
蔣華東非常細心察覺到我的失神,他輕輕用手背蹭了蹭我的臉頰,“不怪你。是薛茜妤擅自做主把你送到他面前。我反而非常高興,我夫人魅力這樣大,讓那麼多男人都來和我搶你,但偏偏你是屬於我。錢財地位都是身外物,我並不是很在乎。”
我反手握住他,“可你會出事,你會被他們抓!”
小五說,“華哥,不如您親自到局子走一趟,這次的事,不是很好解決,我聽川哥說,驚動了最上面的領導,一定要嚴查嚴打,您在這邊的名氣,恐怕是第一個要被開刀的,那些地頭蛇,上面並不關注,因爲鬧得再大,也不會脫出他們掌控,可您在他們眼中,是危害極大的地龍,您一個舉動造成的結果,是幾個地頭蛇綁在一起都達不到的。”
蔣華東面無表情嗯了一聲,“我知道,你去做事吧。”
小五掀開簾子,蔣華東牽着我手先一步出去,小五送我們到出口處,附在蔣華東耳邊又說了什麼,說了很久,蔣華東始終沒有反應,只是眼中的目光時而兇狠畢現,時而平靜如死水,我看他心也跟着一起一伏安穩不下。
最後蔣華東說,“我瞭解,假如我出事了,你跟阿川將我給你們留下的卡分了各自到別的城市,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認識我,就不會惹禍上身。我並不需要你們幫我做什麼,我有我的打算,我不願連累任何人。”
小五眼眶忽然微微一紅,“華哥…別人不敢保證,我和川哥肯定不會自己走,我們一定想辦法撈你。這麼多年,沒有你,我們還不知道過什麼狗屁日子!能吃香喝辣嗎,能安頓好家裡人嗎,我們不能忘恩負義。”
他們的對話聽的我心驚肉跳,我下意識死死握住蔣華東的手腕,他伸出另一隻手用力拍了拍小五的肩膀,並沒有說什麼,頗有幾分千言萬語不言中的悲壯,然後靜默了幾秒鐘,帶着我轉身離開了賭廳。
我們從底下賭場內走上來,看到馬路街道挨着這邊的位置,一個非常高大的路燈杆子下圍攏着一羣人,不知在做什麼,中間隱約傳來一個女子哭聲,非常淒厲無助,男人罵罵咧咧揪住她往一側等候的麪包車上拖,女子哭聲更大,撕心裂肺的喊着救命,兩隻手死死扣住車門,蔣華東站住看了一會兒,我本來以爲他一向低調無情,勢必懶得管這些和自己無關的事,沒想到他竟然走過去,走到差不多的距離,他擡高聲音喊了一聲放手,那羣男人都在二三十歲,聽到聲音同時後愣住,回頭看過來。
那個撕扯女孩衣服的男人看清楚蔣華東的臉,整個人微微一僵,“蔣華東?”
他手隨即鬆開,女孩驚恐得往角落縮去,緊緊用手攥住衣領,包裹住胸前的裸/露。
“蔣華東?這個華中賭場大老闆?”
旁邊男人湊過去,仔仔細細打量他一番,然後壯着膽子說,“我們是放高利貸的,這小娘們兒老子欠了我們三十多萬,到現在也不還,我們拉她去還債。”
“怎麼還。”
男人很不可置信的哈笑了一聲,“你靠着幹這個,你不知道怎麼還?錢沒有,肉還。”
女孩在這是忽然哭着從那男人腳旁邊爬過來,死死抱住蔣華東的腿,一邊磕頭一邊哭喊說,“先生救救我,我父親已經把家裡能賣的都賣了,我母親現在還下落不明,我剛上大學,真的沒有錢,我現在還欠着學費,您救下我,只要不讓我去賣身,我當牛做馬伺候您,我可以給您當奴隸,當傭人,當什麼都行,只要別送我去那種地方。我叔叔的女兒,十七歲被送進去,到現在五年了,都沒有回過家,聽說都快被玩兒死了。我真的害怕!求求您…”
蔣華東垂眸看着那個女孩,我恍惚中想起了我十六歲剛到豪門夜宴做小姐時候的樣子,也是這樣無助,這樣驚慌,很想有人幫幫我,又很想靠着自己活下去,在矛盾和無措中墮入風塵,成爲這個社會最底層最招人唾棄的一個羣體,這世上和我一樣走過這條路的人何其多,只是她們並沒有我幸運,能夠得到一個蔣華東。
“拿錢滾!這是最後一次,這一片都有我的人,如果再被我發現,你們爲難她,我就廢了你們。我手上的債,也不怕再多你們幾個。”
蔣華東從皮夾內抽出一張卡,扔在地上,“三十五萬,沒有密碼,立刻滾!”
那些人伸出手撿起,反正看了看,揣進口袋裡,鳥獸一般散去。
蔣華東有錢這個我清楚,但我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幹脆花錢救一個素昧平生的人,他扶着跪在地上的女孩起身,看着她說,“他們礙着我名聲,不會再去騷擾你。”
蔣華東又從皮夾內掏出一沓錢,並不多,但也不少,他放到女孩手中,女孩推回來要拒絕,他按住她手腕又塞了回去,“我夫人曾經經歷也非常不好,我現在並不只是救你,而是也在彌補她,在最無助時候沒有遇到我。我做過很多壞事,就像你看到的,他們都聽過我的名字。我希望我能夠挽救一些誤入歧途的人,重新走回一條非常陽光的道路。”
女孩攥着錢,呆呆的看着他,蔣華東笑了笑,擁住我轉過身坐進車內,那女孩在車剛開動時,追了幾步,後來因爲衣服都被扯開些,不方便大動,就放棄了。
她一直站在那個位置,朝車揮手,大喊了句什麼,卻聽不真切,蔣華東沒有看她一眼,而是將車越開越快,一直開進墨園內,停在別墅的庭院外。
我們一起下車,他整個人比剛離開時要精神很多,並沒有到這個時間該有的睏倦和疲憊,我也不困,反而覺得精神抖擻,我握住他手說,“英雄救美,你好象還挺喜歡幹這種事的,說說吧,現在是不是特別自豪,特別激動?”
蔣華東停住步子垂眸看着我,“我爲什麼要自豪。”
“蔣先生,有人說你演戲非常好嗎?明明心花怒放了,還給我玩兒冷靜。”
他低低的笑了一聲,很無奈拉住我朝前走的身體,“救一個女孩而已,我做了一輩子壞人,想回頭是岸有什麼錯。”
我其實只是故意撒嬌逗他,想讓他好脾氣的哄哄我,本身對於他救了那個女孩,我是非常讚賞和感動,我愛的男人這樣英雄偉大,但我想到那個女孩充滿愛慕和不捨的眼神,又覺得到處都是情敵,這樣招風的男人,我怎麼能放心!
我嘟着嘴巴,蔣華東非常溫和的俯身在我脣上吻了吻,原本不摻雜任何情/欲,忽然在吻下去那一刻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他死死箍住我的腰,吻得越來越深,他口中有煙味和清新的茶水味道,融合在一起像是催/情劑,我的身體在瞬間變得火熱滾燙,大約是懷孕初期的緣故,而蔣華東又非常耐心,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喜歡做這樣的事,我嚶嚀出聲,寂靜的深夜中,庭院內能聽到我們此起彼伏的粗喘,他的手沿着我衣服下襬探上來,停在胸口位置,力氣非常大的握住,我嚇了一跳按住他不停作亂的手,“進房間。”
他眼底染着濃重的情/欲,額頭抵住我的,“明知道懷孕不能,你還勾/引我。是不是很喜歡我那樣做。”
我身子非常軟,可被他這話臊得來了一股力氣,我狠狠將他推開,在他愉快的笑聲中跑上臺階,叉着腰瞪他,“愣着幹什麼?你女兒困了,讓你快點開門哄她媽媽睡覺!”
蔣華東無奈的笑着走過來,在他掏出房卡準備刷開門時,我身子忽然不自覺顫抖了一下,寒風拂過,餘光察覺到一側有一道黑影,像風一樣倏地閃了過來,我還沒反應,蔣華東身側的灌木叢前方忽然多了一個人,那男人和蔣華東差不多高,一身黑衣,臉上帶着黑色口罩,只露出一雙眼睛和晶亮飽滿的額頭,帶着白色絲綢手套,掌心握着一把寒光畢的短槍,槍口死死抵住蔣華東右腦的太陽穴,蔣華東身體一僵,握卡的手頓住,男人聲音低沉冷漠,眼底殺光溢出,“槍口無眼,不想我走了火,就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