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了堂,康運來趕緊吩咐辦差隊長郝得勝派人去蜈蚣嶺接應金淼大夫。郝得勝得了命令,派了手下安超、童川兩個人一起到蜈蚣嶺去辦此事。
安超是個三十出頭、高大壯實的男子,童川年紀和安超不相上下,稍稍比安超矮半個頭。兩人頭上戴着大氈帽,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腰間掛着佩刀,冒着滿天飛雪和凜冽刺骨的寒風,立即往蜈蚣嶺方向趕去。這蜈蚣嶺位於紫霞村的西面最偏遠的地方,全部都是小泥路,再加上天雪路滑,十分難走,安超、童川兩個人一邊走,一邊發牢騷。
安超:“我說兄弟,你說這包喜翠和牛子孺到底會不會有姦情的?害得我們天寒地凍的要跑這趟苦差。真是倒黴透了。”
童川:“姦情不姦情的等見了應大夫自然會有答案的。不過這賈黛春說她被牛子孺偷了兩隻金鐲子、一隻金如意、一隻金鳳釵、十兩金子、五十兩銀子。你說她們家真有這麼多錢嗎?是不是吹牛的?他孃的,我們做保安一年到晚累死累活的也剩不出十兩銀子,連一個娘們都不如。”
安超:“這哪是她的錢,還不是仗着她那賣豬肉的老爸賈友棟的福廕。但她說牛子孺偷她錢財,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信的,我還聽說她先前喜歡牛子孺,還找我嬸孃給她說過媒呢。牛子孺沒看不上她,人家又怎麼會偷她的錢呢?會不會是嫁不成人家而懷恨在心,故意陷害人家來着!”
童川:“要真是那樣的話,那她就是在找死。栽贓陷害的罪名可不比偷情罪名小,誰不知道我們族長是個鐵面無私的人,誰幹了有背族規的事,肯定沒有好結果的。”
安超:“說得也是,冷了吧,兄弟,來,我帶了點桂花酒呢。你也喝兩口,暖暖身子。”說着,從腰間掏出酒葫蘆給童川遞了過去。
童川接過酒葫蘆,往自己的羊皮水袋裡倒了一些,遞迴給安超說:“好的,兄弟。我這裡有烙餅,你也嚐嚐。”說着,從懷裡掏出烙餅給他遞了一塊。
兩人一邊吃,一邊走,漸行漸遠,身影也越來越小,漸漸消失在漫天飛舞的雪花之中。
兩人從早上辰時出發,一直走到下午酉牌時分,這才走到了蜈蚣嶺應大夫給人看病的那戶人家那裡。原來是一個農戶的老婆生小孩難產,應大夫給那農婦治病,農婦母子平安。農戶一家舉家歡喜,正準備飯菜款待應大夫呢。安超、童川說明來意。應大夫立馬想跟着童川和安超趕回來給包喜翠作證。農戶和安超、童川都勸應大夫今晚在農戶家休息一晚,明天一早才趕回族長家裡也不遲。否則,風雪又大,天黑路滑,很難走的。
應大夫和安超、童川一起在農戶家休息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才從農戶家出發趕回紫霞村裡。幸好天氣開始晴好,雪也不下了。
三人踏着半尺左右深的積雪,沿着彎彎曲曲的山路往回走,走到中午時分,三人又累又渴,正好路邊有堆亂石。安超說:“應大夫、童川,咱們從一大早走到這裡,還真累死了,要不咱們到那石頭上坐一會,吃點烙餅,喝點酒,休息一下咱再回去吧。”
應大夫和童川都同意了,三人走到大石旁邊,安超用頭上的帽子往大石頭上掃了一下雪,然後坐了下來。安超坐在一塊大石頭的最上邊,雙腳放在石頭上,童川坐在另一塊大石頭的上邊,雙腳也放在石頭上,應大夫坐在一塊很小的石頭上,雙腳落在石頭上。三個人各自拿着農戶給他們準備的烙餅和用一個小酒葫蘆裝着的桂花酒,邊吃邊喝了起來。應大夫把一個烙餅吃完了,張嘴喝了一口酒,剛想把酒葫蘆的蓋子蓋好,誰知道一不小心,那酒葫蘆蓋子掉到了大石頭之間的石頭縫隙裡去了。應大夫連忙彎腰伸手進石縫裡去撿回那葫蘆蓋子。誰知道剛一伸左手,就被東西咬了一口,趕緊把手抽回來。原來一條躲在石縫裡冬眠的兩尺多長眼鏡蛇死死咬住了應大夫的左手不肯鬆口。童川眼疾手快,連忙伸出手來,左手抓住蛇尾,右手沿着蛇身往前捋去,到了蛇的七寸位置死死的掐住蛇頭,這時蛇才把應大夫的手鬆了開來。安超連忙抽出身上的佩刀把那蛇頭剁了下來。三下兩下把那蛇剁成肉醬。回過神來,發現應大夫整隻被蛇咬的右手已經開始變黑了。應大夫趕緊割了自己的衣服綁紮傷口,十分懊悔的說:“哎!我以爲天寒地凍的,蛇都冬眠了,再加上出門的時候十分匆忙,沒來及備用蛇藥,真是失算啊。但願能儘快趕回家裡找到解藥吃。”
安超和童川趕緊扶着應大夫,三人急急忙忙往回走。但是從早上到中文才走了一半的路程,起碼還有三個時辰還能回到家裡。越走,應大夫中毒越深,又走了兩個時辰,應大夫已經漸漸的覺得支持不住了。應大夫知道自己的大限將至,氣息奄奄的說:“哎,我大概……大概是吃不到家裡的解藥了,咱不能……不能連累了包喜翠和牛子孺這兩個年輕人。安家兄弟,你……你幫我把紙墨準備好,我來給包喜翠寫張證明吧。”安超拿出他的藥箱,迅速準備好筆墨紙張,應大夫手顫顫的給包喜翠寫了張證明。其文如下:證明現有病人包喜翠,餘把其脈象,不是害喜,但究竟其爲何病,餘行醫數十年亦屬罕見。餘特此證明她之清白,希族長大人明鑑,還她清白,願她另尋名醫,治癒頑疾,早日恢復健康!
郎中應金淼某年月日應大夫寫完證明之後,已經氣若游絲了。安超和童川都十分悲痛。
安超:“應大夫,你放心吧,你們家裡的事往後我和童川會幫你照看的。”
童川:“是啊,應大夫。我們哥倆個會幫你照看家眷的,你就放心吧。”
應大夫最後無力的看了看兩人,無奈的永遠閉上了眼睛。
安超對童川說:“一天到晚都是賈黛春那小妖精給害的,要不是她陷害包喜翠,咱倆也用不着這麼着急的去接應大夫回來,或許應大夫就能逃過這一劫了。”
童川:“誰說不是呢,可憐應大夫上有八旬老母,下有兩個年幼稚子,他老婆只會做些繡花之類的工作,這應大夫一走,他們家往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呢?”
安超想了想說:“我們就那點薪水,就算我們想要照顧應大夫的家眷,但也是有心無力啊。啊,童川,你想不想咱們替族長大人儘快來破了這樁案子來着?”
童川:“我說安老弟,你有什麼好法子沒有?”
安超:“應大夫既然肯證明包喜翠是清白的,那牛子孺多半也是被那姓賈的臭娘們給陷害的。現在應大夫這張證明在我們手上,我們何不拿它和解啓俊、賈黛春兩人做一筆交易,趁機敲詐他們一筆財物,給應大夫的家眷做些安家費也好。你看怎樣?”
童川有些遲疑的說:“這樣一來,我們那不就成了陷害包喜翠和牛子孺的幫兇了嗎?這樣做法未免也太缺德了吧。再說,要是被族長髮現我們從中作弊,那我們可擔待不起。”
安超:“童大哥,這你就不懂了吧,除了咱倆誰也沒見過這張應大夫的證明書。咱們給它做一張贗品,先用假的引誘那解啓俊賈黛春兩口子,等他們上當給我們賄銀了,然後我們再把真的證明書連同解啓俊和賈黛春給我們的賄銀一併交給族長,到時候讓族長把這些髒銀拿來給應大夫做安家費,這事不就辦妥了嗎?”
童川:“行,那就這麼辦吧。咱哥倆也做一次好事。不過,這假證明你寫還是我寫?我那字寫得太差勁了,我可模仿不了應大夫的字跡。”
安超:“那就我來代勞吧。”
安超仿造應大夫的筆跡照寫了一份假的證明書。
童川:“我來藏這真的證明書吧!你藏那假的!”
安超:“那行!”兩人把真假證明書分別藏好,收拾妥當,砍了路邊的樹枝做成一付擔架,擡着應大夫的遺體回到了應家。應家人知道了這個噩耗,一個個哭得呼天搶地,一塌糊塗。安超和童川也陪着哭了一會,好言安慰了幾句應大夫的家人。然後趕緊跑回族長家裡彙報情況了。族長聽了這個消息,一拍桌子,大聲罵道:“你們這兩個沒用的東西,好端端的一個人都保護不了,這案子叫我怎麼辦纔好呢?”趕緊派仵作去應大夫家驗屍,派去的人回來證實了安超和童川的口供。
安超、童川兩人不敢做聲。被大罵了一通,才退了出來。童川藉故去趟茅房,獨自一人來到了族長家後院的藏書閣,這藏書閣是一棟十分雄偉壯麗的樓閣,樓高兩層,裡邊藏書有十萬多策,門外有圖書管理員餘德海看管,這個餘德海是族長孃舅的兒子,五十左右的年紀,中等個子,有點稍胖,在這裡看管藏書已經有十幾年了,向來爲人勤勞老實。童川是這藏書閣的常客。見到了餘德海,趕緊打招呼說:“餘老哥,我來借本書看看。”
餘德海:“喔,是童老弟啊,上回你借了那本《三國演義》還沒還回來呢,這有點不太合規矩吧。”
童川:“餘老哥,我剛出外辦差回來,現在還沒回家呢。等下午我再還給你也不遲啊。”
餘德海:“好吧,我就爲你破一次例,下午你一定得還給我才行。”
童川:“那是一定的,謝了啊,老哥。”
餘德海:“甭客氣。”
童川進了藏書閣。在藏書閣裡的幾十個書架前邊轉了一圈,童川在一個最不顯眼的位置隨便找了一本厚書,看看書名,原來是本《天工開物》,童川想,這本好,一年到頭肯定沒什麼人看它一回,就把那應大夫寫給包喜翠的證明書夾在了裡邊。然後找了本《七俠五義》的書出了藏書閣,和餘德海打過招呼寫了借條就回家了。童川剛走沒多久,族長府裡一個十五六歲的丫頭小娟走到了藏書閣大門前,手裡還提着個竹籃,對餘德海說:“餘大叔,雙雙小姐(康運來的孫女康雙雙)說要借幾本書來看看,我得進藏書閣一趟。”
餘德海笑着說:“噢?雙雙那丫頭怎麼這麼有興致要借書的?很難得喔!”
小娟:“昨天她和她哥比射箭,結果是雙雙小姐贏了,他哥說她沒文化,只會舞槍弄棒,沒有出息。小姐生氣了,說要找幾本最厚的書來看,學學文化,氣氣她哥。所以我就來了。”
餘德海:“那雙雙想看什麼書呢?”
小娟:“餘大叔,你也知道雙雙小姐的那付德性,看書只不過是三分鐘熱度而已,她哪會認真看書的,她也沒說要看什麼書,只說找幾本厚一點的拿回去看看而已。”
餘德海:“那你進去慢慢挑吧。”
小娟:“好的,餘大叔。”說完,小娟進了藏書閣裡東挑西挑了很久,怎麼看也沒一本中意的,最後,她走到第十九排書架的附近,看見了一本厚書,拿了出來,翻也懶得翻了,用手掂量了一下,說:“這本書還真夠沉的,應該夠厚了吧。就它吧。”接着隨手又拿了幾本,把書都放在竹籃子裡,和餘德海打了招呼寫了借條就往康雙雙的閨房那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