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道理,魯玉覺得自己高低也算是業內見識最爲廣泛的那一檔主持人了。
自從92年入行以來,在央視打拼出名氣與地位,赴美留學深造後又轉投鳳凰衛視幹到了當家一姐的地位,一路走來風風雨雨啥都經歷過。
上到參與主持香港迴歸、戴安娜王妃葬禮、美國總統大選等新聞節目,下到採訪各路社會名流,可謂是身經百戰。
但像周易這樣觀感上極其肆無忌憚的,她是真沒見過。
雖然在彩排對稿的時候她就感覺這段話會刺痛許多人的內心,甚至於連她自己都感覺到了些許冒犯。
畢竟袁利她認識——不能說認識吧,應該說是見過。
都一個圈子裡的,擡頭不見低頭見。
只不過她沒走袁利那條道。
可週易這番話的AOE傷害範圍屬實是有點廣了,而且多少還沾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
你前腳說自己寫的蘇武牧羊、寫這寫那的,後腳就把這批帶節奏的全部打成了殖人,從另一個角度上否定了他們評論甚至於存在的意義以及正當性。
這個殖人的定義一出,完全就是不裝了、攤牌了的姿態。
魯玉完全可以預想到這段播出後到底會引起怎樣的腥風血雨。
這麼做完全違背了國內文化圈子裡撕逼的潛規則——
說歸說,做歸做,玩笑歸玩笑,飯碗不能丟。
你可以嘲諷這個人,但不能否定這個人,不要把所有事都擺在明面上,畢竟有些事上了秤可遠不止三斤。
俗稱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可週易顯然沒有這個想法。
“這話說的,你現在這麼大咖位誰敢剪掉你的鏡頭啊。那別說你的粉絲了,就現在臺下這羣觀衆都能寫投訴信罵死我們。”魯玉再次發揮裝傻充楞扮迷糊的特長,將自己從這個旋渦中摘出。
最起碼明面上她是沒沾的。
有意見找鳳凰衛視高層和股東談去,他們要求一字不改播出的,因爲有爆點,還是大爆點。
“我真的有咖位嗎?我怎麼看不到,魯玉姐你別拿我開玩笑了。”
依靠着沙發的周易笑了笑,朝着現場那在不明所以後又開始爲自己鼓掌的粉絲們點了點頭:“我只是有幸有不少歌迷朋友喜歡而已。”
這話剛落,現場頓時迸發出了一陣遠超此前的掌聲——
要不是節目規定不能大呼小叫,臺下那一個個憋到臉紅脖子粗的周易鐵粉們就差感動到痛哭流涕了。
看看,看看!
geigei只剩下我們了!
就這樣他還自掏腰包花幾百上千萬爲粉絲謀福利!
入股不虧!
因爲掌聲太過於熱烈的緣故,魯玉幾次想要插嘴說話都被迫嚥了回去,不得已之下只能夠微笑着等待着這一波高漲情緒過去。
自從她開辦《魯玉有約》以來,粉絲忠誠度能有這種程度的嘉賓,周易還是第一個,屬實是開眼了。
“那談到歌迷,周易,我們都知道你在國際上取得了空前的成功,在海外同樣有着數量不菲的歌迷。
“但同時,你在海外也引起了巨大的爭議,跟好幾位美國歌手都起了衝突。現在網上很多人都說你是個刺頭,無論走到哪裡都是很喜歡惹事的那種,你會感到困擾嗎?”
就彷彿拉家常一般,魯玉開口詢問着:“就像是覺得委屈、覺得自己被誤解了一樣。”
表面上看似只提了歐美,可實際上就已經涵蓋了一切。
周易搖了搖頭:“沒有,我完全不覺得委屈。事實上,如果我不做出反應的話,那我反而會感到委屈。”
“啊?”魯玉眨了眨眼,看樣子是被這個完全不賣慘的答案給驚到了。
“其實我一直都是這樣都沒有變過的,這點我想香港的歌迷朋友應該更記憶猶新一點對吧。”
說到這裡的周易語氣頓了頓,臺下的觀衆席再也憋不住了,鼓掌與尖叫齊飛,即便是導演組的人在拼命控場也沒用,最後也只能無奈擺爛,任由那些意粉們歡呼。
“看起來香港的歌迷朋友們記性還是挺好的。”
周易右手摩挲着下巴,於不經意間笑出了聲,食指掃了掃臺下的觀衆席區域:“你看我都還沒說名字呢,他們就已經知道我說的是誰了。”
魯玉:“……”
就您老這事蹟,還用得着猜嗎?
“我一直都在說我這個人其實挺儒雅隨和的,真沒騙人,所謂的惹事也不過是每次都惹到我頭上而已。”
晃了晃手腕的周易眉眼含笑道:“難道我受了委屈就得憋着?這不合適吧。就好比魯玉姐你問的這個問題,他們爲什麼要指責我在國外惹事而不是指責對方先撩者賤?
“你總不能一直把槍口對準我這個好人吧?那泥人還有三分火氣呢。”
魯玉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而後又好奇問道:“那你當時就不害怕嗎?”
“害怕什麼?”
“要知道當時你是一個人在闖蕩國外市場,說不定退一步就能海闊天空呢?就不用浪費那麼多精力了。”
“我不行。”
周易搖了搖頭,戰術後仰間,翹着二郎腿淡笑道:“我命硬,學不來彎腰。”
“……”
“……”
“……”
我丟!
這個逼裝的!
誠然知道臺詞本上有這句話,但當週易真的輕描淡寫間把這句話從嘴裡說出來的時候,魯玉還是莫名有股頭皮發麻的感覺——
周易是真沒說空話啊,一直都在身體力行的踐行着這條準則。
但凡他銳氣別這麼重,也不至於出現幾次大節奏一浪高過一浪的地步。
一場節目錄下來,哪怕是向來喜歡扮傻的魯玉也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與周易兩人圍繞着《歸藏》這張專輯聊出了花,也算是達成了後者上節目的初衷——宣傳專輯。
一直在現場陪同的錢江在節目錄制結束後也朝下臺的周易點了點頭,迎上去後小聲道:“全部都通知完了。”
“麻煩你了,辛苦。”
周易拍拍他的肩膀。
爲了防止與自己關係親近的人腦子一熱也加入到這場戰鬥中來,這一次,周易破天荒的給所有人都通知了一遍,讓他們不要發聲、不要參與進來,就當不知道。
這次不同於爛仔發那次,那次他是真想看看站隊。但這次,事是他自己的,這羣人沒必要蹚渾水。
畢竟他這次是真鬧得有點大了,搞不好以後被冷處理都是有可能的,上邊也不是鐵板一塊,身邊的人沒必要跟着他一起玩。
欲言又止的錢江最後也只能無奈地注視着周易那離去的背影,嘆了口氣。
早知道會鬧到這種地步,他肯定會想辦法阻止周易寫這些歌的,內地那些個媒體人反應實在是太大了,遠超他的想象。
這代價太大了。
他都不知道周易唱這些歌圖什麼。
總不能真是看着不爽圖個痛快吧?
那就真的是太任性了……
只不過,就在錢江還在暗自思索着接下來的計劃時,他的手機卻陡然接到了一個電話——
來自於黃沾經紀人的電話。
這位在今年飽受肺癌化療困擾的華語流行樂巨匠。
“James想跟阿易見一面,吃個飯,請問一下阿易有時間嗎?”
James,黃沾英文名。
“黃沾?”
回到休息室卸妝的周易洗了把臉後,聽到錢江這麼說不由得詫異地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