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升在去國子監的路上,不停思索。如何展開追繳官員所欠國庫款項?
先從那位官員開始下手,來軟來硬?想了一路越想越煩,乾脆不想了,船到橋頭自然直。
嚴峻光等人見到趙升到來學院固然驚訝。
幾人笑容可掬圍上前詢長問短,並且把教室內最好位置,原本嚴峻光的座位讓給趙升。
趙升對他們過分熱情有點不適應。回想當初在崇仙派,這些人不知自己身份時,到藏書閣借書都是昂着頭,挺直了脖子,眼睛好像長到了額頭上,眼珠子直往上翻。
此一時彼一時。
國子監唐帝國最高學府教育部門。
整體建築坐北朝南,四進大院落。
下屬分科國子學、太學、四門學、書學、算學。
各學科皆有博士講學。外朝來此學員,唐朝安排他們主攻儒家經典爲主。像孝經、大學、中庸、以及詩、書、禮記、春秋等
這些貴胄子弟天天聽早已煩了。尤其烏恩格,虞永才只要上課便趴在桌上睡覺。一天下來,除了吃喝拉撒,睡眠基本能達到七八個時辰。
上午第一堂課,門外走進個年近七旬老博士。進的門來,底下的人均長嘆一聲,有幾人已經趴在桌上。
老博士對學員們舉動視而不見,悠悠開口道:“昨天我們講了大學第一章,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下面進行考試,把大學第一章默寫下來。”
話聲剛落,底下一片噓聲,趙升慶幸自己曾熟讀大學,可應對考試。
老博士手拿一摞子白紙依次分發,“各寫各的,不可互相偷瞧說話,開考。”他底氣十足,聲音在教室內迴盪。他端起桌上茶碗吹了吹,放到嘴邊喝着水。
烏恩格趁這空當,拿起面前白紙晃了晃,對旁邊虞永才,“你答完了麼?”
“噓!”虞永才把手指放到嘴邊,點點頭。
烏恩格滿臉堆笑,輕聲:“咱倆換換。”
虞永纔看看他,又瞧瞧自己試卷紙,一副難以抉擇表情。
“晚上請你吃酒。”
虞永才笑着答應,趁老博士不注意之際,兩人迅速交換試卷。
烏恩格看着交換的試卷內容時,瞬間臉上懵逼。
“大風吹,河水流,我想妹妹到白頭,妹妹何曾知哥心。”
這他媽的那是大學?耍我!“換過來。”烏恩格大聲說着,就要動手去搶虞永才手中本屬於自己的那張白卷。
啪!啪!
老博士拿着醒木,在講桌上使勁拍擊,厲聲道:“誰讓你們說話了,竟敢搶同學的卷子,豈有此理,別答了,收卷。”將每個人手中試卷收回,大部分人已經答完了。
虞永才和烏恩格互相看看,均想暴風雨要來了。
老博士大步回到自己的桌邊坐下,展開試卷,氣度沉凝。看見前幾張時他嘴角微微上揚,幾綹細須也跟着上翹,露出舒心笑意。
當見到烏恩格和虞永才卷子時,嘴脣鬍鬚同時急劇地抖動起來,兩隻老眼瞪得滾圓,似乎要噴出火來。“你……你們,豈有此理,欺人太甚,朽木不可雕也。”奮力拿起兩張紙,在手中使勁揉搓,又覺不解氣,隨即唰唰將紙撕的粉碎,一把扔出。
撕碎的紙張猶如雪花在空中飄散然後緩緩落地。
“你們兩個給我把大學各抄一百遍。”
大家都好奇他們寫了什麼把老博士氣成這樣。
老博士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閉着眼喘着粗氣,虞永纔對老博士吐了吐舌頭,做了給鬼臉,別說罰抄一百遍就算一千遍他也有解決辦法。
國子監來旁聽的寒門學子多得是,隨便花點錢便能僱人抄寫。
過了好一會老博士緩緩睜開雙眼,自言自語:“真是茅坑石頭又臭又硬。”隨後唸了一遍大學,大家耐着性子,聽他念了半天,好容易熬到快要下課。
老博士:“明天將會由新老師來給大家繼續講解四書。”
話聲剛落,衆學員互相看看,激動點頭,露出從心底而發出的毫不做作的欣喜笑容。
烏恩格甚至輕拍桌面已示心中狂喜。
老博士雙手做出下壓手勢,“大家不必難過,以後我會經常來看你們。”
衆人均想這老頭不是腦子壞了,就是太自戀,誰難過了?高興還來不及呢。
“我有個問題想問問大家,請你們客觀,認真地談談對我的評價,不可拍馬吹捧,更不能誇大事實,這對我往後評級至關重要。”
嚴峻光低聲自語:“這麼大歲數了,不在家享受天倫之樂,還想着評什麼級,讀書讀傻了。”
隨即站起身回答:“老師學識廣泛令人佩服。最大缺點就是廢話太多。”毫不客氣一針見血。
老博士沒想到學生回答的直接明瞭,面子都不給。
接下來大家都一一給出評價。
答案基本一致,太貧話太多。
衆人均想反正以後也不用在上他的課了。無所顧忌,將這些天不滿情緒宣泄出。
老博士面色慘白,雙手瑟瑟發抖。
趙升擔心他兩次受氣別在昏過去,趕忙起身,“老師講課細緻入微,讓人一聽就懂。可謂國子監名師典範。”
得到未來儲君誇獎,適才的不快轉瞬即逝。
全場只剩一個莫雅琳還沒發表感言,她緩緩站起身:“我講講來到帝安城的印象。
當我剛踏上這片土地頓時感覺這的空氣如此新鮮。簡直比我老家好的太多,記得小時在家鄉出門時間久都會肺病,現在好了不用焦慮長時間出門會對身體不適。”
莫雅菱說完,全班所有人都露出對她的鄙視表情。
誰都知道,她是楚國皇室,這番話明顯數典忘祖。
楚王朝位於華州大陸以南,森林覆蓋面廣、雨水多、空氣溼潤、四季如春。她等於恬不知恥的胡編亂造。
老博士很是生氣,讓你們談對我的評價,你倒好扯得那麼遠。更生氣的是這名學生一味討好別國,忘卻了生她養她的故鄉,這種人就像怎麼也養不熟的狼崽子,毫無良心可言,混賬王八蛋。
老博士心底狠狠罵了句,隨後怒氣衝衝地道:“我說城門樓子,你說你大腿根上長瘤子。那都不挨着,行了行了坐下,坐下。”
一番話逗得大傢伙哈哈直笑。這時門外下課的搖鈴聲響起。老博士氣道:“下課。”
學生三三兩兩陸續走出,待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他叫住將要出門的莫雅菱,氣道:“這位同學,你的言談舉止真是畜類……出類拔萃。
往後千萬別告訴任何人,我是你的老師。鄙人才疏學淺實在當不起。”說完留下滿臉愕然的莫雅菱,走出教室。
嚴峻光幾人張羅邀請趙升吃飯。
趙升遵照父皇旨意很樂意與他們拉近關係,只是今天早定好去岑本家拜訪,請教追繳欠款事宜,目前而言追款更爲重要。
隨即表示感謝,今天有事往後再聚,說完上了馬車匆匆離去。
“還沒當太子呢,就已經擺起了架子。”虞永才望着趙升背影,“相比而言還是二皇子待人誠懇。”
烏恩格玩笑着:“二皇子出手闊綽,當然誠懇,沒什麼了不起,他不吃咱們吃去。”
從國子監駕車到岑宅只需一頓飯功夫。
岑本爲沒吃晚飯的趙升預備了幾道小菜。
趙升也不客氣,足足吃了兩大碗米飯,吃完一抹嘴,開門見山道:“岑老,欠款之事從何下手?”
岑本心想年輕人就是心急,道:“先從戶部收取。”慢慢端起茶碗。
“對啊,他們自己部門最清楚狀況。我打算一個月之內將欠款全部收回。”
“咳咳。”岑本被趙升驚人語句嗆住,稍緩問道:“你知道欠款具體數目?所牽官員有多少?”
趙升搖搖頭,一問三不知。
“所以凡事得規劃每步如何走。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岑本語重心長,“我擔心操之過急反倒適得其反,朝野上下二皇子待人和善,處處討好,人緣範圍廣。”
趙升明白岑本意思,跟老二相比較,自己差事得罪人,吃力不討好。可是跟大唐江山利益相比,個人得失又算什麼。
岑本鋪紙提筆,給趙升例出詳細條陳。
趙升看的皺眉,真麻煩,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不還錢的乾脆都抓起來。
不信要不到錢,他心嫌岑本處事囉嗦,面上不露聲色,依舊笑着:“還是岑老想問題周到,多謝指點,我這就回去詳細研究。”
岑本意味深長看了他一眼:“沒什麼好謝的。聖上吩咐我輔助與你,我自當盡心竭力,都是應該的。”
趙升告辭回府後,又拿出岑本條陳觀瞧,始終認爲太麻煩,大可不必。打算還是按照自己的辦法追繳欠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