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天亮的時候,趴在牀邊熟睡的丁翔被靜宜的聲音吵醒,“云云,不要走,云云……”每一聲都是傷心欲絕的呼喚,她痛苦地呼吸,眉頭緊鎖,晶瑩的淚水從眼角滑落。
他連忙坐上去將她抱住,在耳邊輕輕叫她:“靜宜,是我,靜宜,你醒醒!”
剛纔云云硬是掙脫她的手,轉眼就不見了,她圍繞着整個公園一圈又一圈不停地尋找。當她不知所措時,看見丁翔在前面,她奮步追上去,可他幾個起落就把她輕鬆甩開了。“丁翔,我追不上你,我很累,我停下來了。”
丁翔難受得就像被施以酷刑,“靜宜,我在這裡,我沒走,我一步都沒離開,你睜開眼睛看看我。”他乞求着,搖着她。
靜宜緩緩睜開眼,魂牽夢繞的面龐逐漸清晰,真的是他,她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哇”一聲哭了出來,“丁翔,云云……他……他……”
“我知道。”丁翔一把將她摟進懷裡,傾盡全力抱住她,任由她在懷裡失聲痛哭。
他的胸膛寬闊結實,宛如一堵城牆一樣將寒冷統統擋在外面,他安慰的話語像暖流一樣融化她寒冰似的心,“我一直都在,靜宜,我們不再分開。”
她已經不會思考,只知道在他的呵護下縱情流淚。兩人緊緊依偎在一起,彷彿不曾分開。心的依靠,在這霎那已找到結合點。
又是新的一天。
老爸老媽從家裡煮了粥帶過來,一進門就看見丁翔給靜宜擦臉。她兩眼紅腫,但臉上已有生氣,沒有之前半死不活的樣子。而丁翔穿着駝色的羊毛衫,手拿熱毛巾,很有居家男人的味道。兩老交換了眼神,任其自然吧。
靜宜推了推丁翔的手,“行了,你去上班吧。”
老爸客氣地對丁翔說:“丁先生,吃碗粥吧,我今早煮的。”
丁翔連忙說:“叔叔,叫我阿翔吧,不必見外。”他一語雙關,“我不吃了,靜宜多吃點,我還要回家收拾,先走一步。”他笑了笑說:“今早我跟醫生說了,靜宜在醫院多住兩天,完全好了才走。我今天有個會議,晚上會遲點過來。”他走到她牀前,吩咐道:“好好休息,知道嗎?”
靜宜訕訕從粥裡擡頭,輕聲道:“路上小心。”
白天大部分時候,她都躺在牀上發呆。老爸老媽爲了使她安心養病,特意把她的手機拿走。人沒事可幹就胡思亂想,她想起云云,眼淚止不住又流下來。快到下班的時間,她開始思念丁翔。只要聽見開門聲,都迫不及待看向來人,如果不是丁翔,她臉上難掩失望之色。
老媽看在眼裡,偷偷對老伴說:“真擔心靜宜,她自己也知道他們不可能的,她會不會當丁翔是救生圈?”
老伴搖搖頭,“你忘了這些天來她燒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叫得最多的是誰的名字?”
老媽不出聲了,半晌才說:“靜宜對他還……唉!”
晚上丁翔進到病房看見靜宜坐在牀上流淚,她用力抓住電視遙控器,電視上出現一羣小朋友在活蹦亂跳做遊戲,他走上前關了電視機。
靜宜淚眼婆娑看着他:“那天他要我抱抱,我沒答應,我要他自己走,他一定認爲我不疼他。”
丁翔握住她的手,“不會的,云云是個聰明的孩子,他會知道你最疼愛的人就是他,他是你心中永遠的寶貝。”
“丁翔,我很想他,我很想很想他。”她捂住臉,淚水從指間滲出來。
他難過地把她靠在自己肩上,“我知道。他也會很想你,他還會看着你,看你是不是一個堅強的媽媽,如果你不乖,他也不會乖的。”
靜宜望着丁翔的眼睛,要從他眼睛理看出一絲確認:“他會看着我嗎?”
丁翔伸手拭去她的淚滴,點點頭,“會的,一定會的。”
靜宜擡頭,無比虔誠地望着窗外的天空。
在醫生的精心照料下,靜宜的身體狀況終於穩定,心情也日漸平復。有天醫生來查房時她申請出院,醫生禮貌回了一句:“不急,等丁先生來再決定吧。”
靜宜不管,開始收拾東西了。
老媽在旁勸道:“觀察清楚再走也不遲,丁翔已經安排好了,你急什麼?多住兩天吧。”
靜宜回道:“我已經好了,再住下去可真會養出病來。”
老媽小心翼翼提到:“家裡的東西還沒清理好,你回去看見了睹物思人,何必呢?”
她的手一頓,幽幽道:“云云的東西還是我來收拾吧,我總得過這一關。”
從出院那天開始,丁翔隔一兩晚就會上去她家看她,陪她說說話。每到這個時候,老爸老媽都心照不宣地回自己房間,把他們兩人留在廳裡聊天。
老媽有時做他喜歡吃的甜點,有時端碗老火湯給他,他對老媽的廚藝讚不絕口,直言:“阿姨,金滿城大酒樓什麼水平,你就是什麼水平。”
老媽不屑道:“酒樓的飯菜和我的家常菜根本不同檔次。”
一家人同時笑出聲。
有一晚丁翔接到客人的電話要他緊急回覆,他大膽借用靜宜的房間作爲辦公室,從查覈資料開始、然後根據交貨標準計算成本,忙得不亦樂乎。
靜宜一人在廳裡看電視,心不在焉。不由自主走到房間門口,看見他埋頭苦幹的背影,她輕聲問:“咳咳,需要我幫忙嗎?”
丁翔回頭,朝她笑一下,“好啊,求之不得,來,給我念念這段。”
靜宜拉了張椅子坐在他身旁,按照指示小聲讀資料,丁翔一邊點頭一邊計算,“要求什麼保險?全險嗎?運輸條件如何……”
“大功告成!”丁翔按下發送鍵的同時說,他舒展雙手伸了個懶腰,補充道:“謝謝你。”
靜宜不好意思,“我也沒幫上你多大忙。”
丁翔的手緩緩橫着放下,一隻手有意無意地靠在靜宜的椅背上,“你認爲怎樣纔算幫了我的忙?”他身體也側了過來,姿勢曖昧。
她定定地看着他的臉靠近,竟不能動彈。
“靜宜,丁先生,快出來吃湯丸!”老媽在廳裡叫了一聲。
靜宜尷尬轉過頭,“好的,來了。”她急忙站起來。
丁翔也後悔自己的莽撞,他嘆了一口氣,跟着走出房間。可是自從這晚以後,他開始名正言順地徵用她的房間作爲辦公室,既可以陪她又可以工作,一舉兩得。
今天是入冬以來氣溫最低的日子。靜宜吃過晚飯後就抱住暖水袋回房了。
下午的時候丁翔發來短信,說晚一點纔來。她思考半天才回覆:“如果太晚就別來了,天氣冷。”很快他回覆道:“我來就不冷了。”
丁翔一進房間就說:“剛剛和研究所的專家們開完會。來,靜宜,我帶來新鮮的蘋果,洗洗給你吃。”
望着他的背影,靜宜不爭氣低下頭來。今晚一吃完飯就開始盼着他來,牆上的鐘轉了一圈又一圈,她以爲他不會來了。
丁翔回來給她遞上一個大蘋果,“多吃點水果,增加維生素。”
靜宜接過,咬上一口,“很甜。我下週上班了。”
丁翔不放心,“別老想着工作,身體完全好了才上班。”
靜宜很感激,心情好些了,便說了句笑話:“再休下去不用領工資了,說不定還倒貼公司。”
丁翔揚眉,“倒貼就倒貼唄,大不了我三倍還給你。”
“那我在家比上班還賺錢,此話當真,老闆?”
丁翔坐好打開他的筆電準備工作,他答道:“當然。所以我建議你在家休息,一來可以大賺一筆,二來可以養好身體。這樣的工作上哪兒找?”
“那你可虧大了,不符合資本家的本性。”靜宜笑道。
“我不這樣認爲,只要你好好的,我就賺了,我看長線的。”他認真回答。
靜宜只顧吃蘋果,沒有再打擾他。他已經投入工作了。
寒冷的冬夜,她懷着感恩的心望着他側臉,在心底裡說:“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