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翔睜開眼睛,天已經大亮。頭很疼,他還不想起牀,就這樣閉上眼睛躺着。想起昨晚和表弟肖毅在酒吧喝酒,不知喝了多少,不知說了什麼話,直到不省人事。
爲什麼去喝酒?慢慢想起來了,昨天小羅子給了他一個電話,“丁翔,我查到她申請的西班牙留學簽證下來了,要趕開學,她應該很快就走。”
“西班牙哪裡?”他沙啞着問。
“馬德里,還需要查什麼?”
丁翔猶豫一下,“不用了。”他放下電話,站在辦公室窗前沉思。她終於還是離開,無論他怎樣妥協,怎樣挽留,她都寧願到沒有他的地方。
既然她已經作出選擇,那何不放兩人一條生路?
可是心沒有腦子理智,一旦這種想法浮現時,心不受控制地一陣陣疼痛。
不去想了,公司今天下去還有重要會議,是男人的就把感情暫且放一邊,事業爲重。
他迅速起牀,光着腳站在地上,眼睛卻死死盯住放在沙發扶手上的一件毛線外套。他認得那件衣服,他百分百認得,她來過!靜宜昨晚來過!
他迫不及待給昨晚的證人肖毅打電話,“肖毅,昨晚你送我回家的?方靜宜來過?”
肖毅倒是睡意朦朧的樣子,“是啊,我爲你創造大好機會,把方靜宜帶到你家來,你卻只顧睡覺,理都不理人家,真替你可惜。”
“你……你去找她?”
“大哥,是你說去找她的好不好?”肖毅不滿了。
丁翔忽略他的投訴,只想着重點,“她整晚在我這兒?照……顧我?”
“如果你的鞋子整齊放好、髒衣服沒亂扔、地面沒污物、醒來的時候被子完好蓋在身上的話,那麼應該是她在照顧你。”肖毅的回答提醒了丁翔。
他環視一眼臥室,所有東西整整齊齊。是的,她昨晚在這裡,她安靜地陪了他度過一晚上。
他在睡夢中感覺到有人撫摸自己的臉,然後是輕輕的一吻,那般美好,恍若真實。原來這不是夢,丁翔忽然覺得滿房間都是她的味道。
公司的事情很多。一回到公司的時候,他就全情投入工作,與德國客人的談判終於結束,由於儲油罐是客人提供的,過失不在公司,但憑着長期合作的原則,丁翔答應賠嘗象徵性的五十萬歐元,結局皆大歡喜。
技術部在研究所的幫助下,共同努力了四個月時間,總算研發成功新的醇基,完全達到歐盟市場的新標準,公司前途一片光明。
那晚出去吃飯慶祝的時候,丁翔很高興,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開懷了,“來,謝謝大家齊心協力,謝謝胡博士,謝謝何小姐,我先飲爲敬。”
成功的男人就是充滿吸引力,何小姐一雙亮晶晶的眼睛一直留意他。
衆人離去的時候,何小姐抓住機會說:“丁總,我和你順路,我坐你的車了。”
“何小姐太客氣了!”丁翔很有紳士風度。
“你給我一個這麼好的學習機會,我還沒謝謝你呢!”何小姐坐在副駕駛座瞄他一眼,月夜、車內、酒後,第一次單獨兩人靠這麼近,她心怦怦直跳,。
丁翔客氣,“何小姐真才實學,自身又努力,就算到那裡都會有施展才華的地方。”
“不,我真的從丁總身上學到很多,我很佩服你在工作上的魄力,控制大局的能力,有的人天生就是領導,丁總你就是這樣的人。”何小姐說出真心話。
丁翔失笑,“說得我太厲害了,我也有力所不能及的時候。”
“至少我沒有見過你有這種時候。”何小姐頓一頓,把最想表達的話說了出來,“你在我心中是最成功的。”
“謝謝!”聽到讚美詞,丁翔的心情相當不錯,他微笑着把車停在路邊,“何小姐,到了,晚安。”
何小姐接下安全帶,但沒有下車的意思,她直視丁翔的臉,果斷開口:“丁總,我……我喜歡你。”經過最近幾個月的接觸,丁總整天在公司忙到半夜,有時甚至在辦公室過夜,她直覺他還沒有女朋友。她也聽說過他女朋友顧小姐在美國讀書,兩人分隔兩地,遠距離的愛情如何維持?更何況只要他們沒有結婚,她就有機會競爭。今夜是個良機,她要讓他知道自己的心意。
丁翔慢慢收起微笑,扭頭看着這個勇敢的女人,何小姐的手肘靠在車窗,頭微微側着,眼睛閃亮,一副毫不含糊的表情。靜宜就不會這樣,她坐在身旁總是安靜文雅,有時他吻她的時候她還會不好意思,她從來沒有逼人的氣勢,從來沒有像何小姐這樣大膽說“我喜歡你”之類的話。她只有勇氣離他而去,留他一人在原地回憶過去。
他的眼神逐漸迷離,不知想什麼怔怔出神,繼而滿懷惆悵。何小姐沒見過他柔弱的樣子她心一動,頭緩緩朝他靠近。
丁翔只覺得有個人越靠越近,她的氣息越來越重,但與記憶中另一個人的氣息完全不同。她的鼻子已經接觸到他的鼻子,他倏地清醒過來,將頭一偏,那個吻便落在臉上。
何小姐尷尬坐在椅子上,低下頭,“爲什麼?”搞科研的人就是理智,什麼問題都要弄個水落石出。
“對不起。”丁翔啞着聲說,剛纔某個瞬間,他也幾乎把她當做替身,把何小姐想成另一個人的模樣。
“你還記着她,說明你有情有義。不過,隨着時間流逝,我有信心會在你心裡佔有一席之地。”何小姐離去時堅定地說。
“我有情有義?她會知道嗎?”丁翔自言自語。
公司的業務已經駛上軌道,人人各司其職,一切井然有條,每當丁翔巡視辦公室經過翻譯組的時候,他會下意識地望向她以前的位置,腦海也浮現出她的笑臉。
她的臉一直在腦海揮之不去。
所以當他有一次回家吃飯,肖永紅跟他提起介紹某位女碩士時,丁翔追問:“再說一遍,她叫什麼?靜宜?姓方嗎?”
“不是,叫靖怡,姓袁,姓什麼方,我最不喜歡姓方的。”肖永紅黑着臉回答。
丁翔沒和她爭辯,簡單回了一句:“我最近很忙,沒時間考慮。”
肖永紅不滿,“老二,你也三十多了,該正正經經找個優秀的女孩子成家,讓我和你爸安心。老是惦記着姓方的,她要是對你真心的,就不會這樣一聲不吭一走了之,你何苦還要爲她浪費自己時間?”
“她會回來的。”
“她回來又怎樣?我不同意,只要我有一口氣,我都不會同意。”
“我和她之間的事,不需要任何人同意。”丁翔站起身離開飯桌,這頓飯,索然無味。
丁梅趕緊勸道:“媽,老二的事你就別管了,由他去吧。”
“他和姓方的在一起,別人還不把我們笑死?”
丁梅悽然道:“媽,我們活着不是爲了給別人看,他們要笑,我們也管不着。”
“好,我不管了,就由他把咱家的臉都丟盡!”肖永紅甩手走進房間。
丁翔站在陽臺,看了丁梅一眼,若有所思。
今天是他的生日,下午大夥兒把一個大蛋糕捧到辦公室替他慶生。他許了一個願,儘管以前覺得許願只是切蛋糕前的一個形式,從不把它當真。但是今年,他認真許了一個願。
何小姐代表技術部送上禮物,大家馬上別有用心鼓掌,有的還故意問:“何小姐,這份小禮物不夠啊!還有其他嗎?”
“什麼不夠?還要什麼?”何小姐笑罵回去。
“香吻,香吻,香吻……”衆人有節奏喊道。
何小姐的臉紅如晚霞。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田曉林她們幾個人起鬨:“丁總,你有什麼願望就要在生日那天許願,然後說出來,說出來才能實現的。”
是這樣的嗎?他半信半疑,如果不說,就不能實現了,他真的害怕不能實現。於是他一反在公衆場合不說私事的習慣,真情流露,“希望在遠方的朋友一切安好,我等着她回來。”今晚的他分外感性,靜宜,你會回來嗎?
生日當晚他無處可去,選擇加班到晚上。他到停車場取車時,看見何小姐站在車旁,神色落寞。
想起來自己發表感言後,她就在人羣中消失了。愛情有時很殘酷,接受一個人,就會拒絕另一人,別無選擇。
“大半年了,我在你心中真的沒有一點位置?”
“對不起。”
“她很重要嗎?我連競爭的機會沒有?”
丁翔閉上眼睛,“她無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