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爾下手很重, 所以直到飛艇到達目的地,布拉德都沒有醒來。這裡是聯邦軍駐地,作爲情報支援的蘭卡伽迪斯要塞情報局局長的拉斐爾擁有着一艘獨立的私人軍艦, 所以飛艇直接進入軍艦內部, 根本不會有人想到愛斯蘭德桑多遠征軍的最高指揮官竟也在其中。
由軍艦中的特別通道直達拉斐爾的私人作息區, 愛莉絲前來迎接布拉德, 在看到我時大吃一驚。拉斐爾不客氣地將肩上扛着的布拉德像行李一樣丟給了愛莉絲, [拿好你的東西,你愛怎麼玩就怎麼玩,至於其他事, 呵,我知道你一向是個聰明的女人, 是吧?]
愛莉絲不自然地笑笑, [那是當然, 我的未婚夫昨天一整天都呆在家裡,派出的飛艇是我去接我的朋友了, 是吧?]
拉斐爾哼笑了一聲,拉着我便徑直走掉。我本能地回頭,然而只有光影交錯的視線卻在提醒着我眼睛已不能視物。我發現自己竟然在想着能夠再親眼看看布拉德,想着能夠告訴他,蘭卡是真的愛着他。
即使只是一個虛擬人格, 即使那段時光已飛馳而去, 卻連我自己都不能否認, 那時的蘭卡, 是真的愛着布拉德。
拉斐爾擁有着A+等級的精神力, 在星際之中屬最高等級,但在他爲我做牽引治療時, 我卻覺得並不止如此,他的實際能力或許還在這之上。
他笑着解開領口,拉出脖子上的那條銀鏈。還是那時的那條鏈子,精緻的銀色鏈子上掛着一把復古式的利劍的吊墜。在蘭卡伽迪斯的雪地裡,我看着它從拉斐爾的衣領中滑落出來,像真正的利器一般刺入我的靈魂。
就算是在失明的現在,只是用精神波來感應到它的存在,我也仍然能夠想起它的表面泛着的寒意。
[這就是用來約束A+級精神力者腦波的“銀環”哦。]
[這是“銀環”?]
我當然知道銀環,那是星際用來約束最高等級精神力者使用精神波強度的東西。一旦使用的腦波總量超過限定程度,銀環便會以自爆的方式消滅戴着它的人。吉爾伯特的精神力也到了應該被戴上“銀環”的程度,但愛斯蘭德帝國卻拒絕了星際的既定規則。
只是我沒想到,被叫做“銀環”的東西,卻是這樣一條怎麼看都像是裝飾用的項鍊。
[雖然對外是說要約束精神力者,但其實A+級的人都被政府徵用,自然不能被套着像狗項圈一樣明眼人一看就能識別的東西。“銀環”只是一個統稱,在我見過的那些跟我一樣被星際聯邦徵用的A+級精神力者中,“銀環”的樣式有做成戒指,手鐲,腳鏈等各種樣式的東西,唯一相同的大概只有它們都是銀色的這一點。]
[那你給我看這個是什麼意思?]
[你不是想知道我爲什麼背叛星際聯邦嗎?“銀環”一旦戴上就不可拆除,強行拆除會引起當場自爆。達達尼有拆除“銀環”的技術,他們幫我去掉了這條項鍊中的威脅,比起給我套上限制自由的“銀環”的星際聯邦,我當然會投靠達達尼。]
[原來如此。]
拉斐爾看了我一會兒,見我沒有繼續發問,奇怪地說,[你就沒什麼別的想法嗎?]
[你希望我能有什麼想法?]
他誇張地嘆了口氣,[我還以爲告訴了你這個,你或許會想問問傑夫利是不是也被星際聯邦控制住之類的纔會背叛你呢。]
[我想過,但沒有問的必要。]
[爲什麼?就算傑夫利的精神力等級還不足以用“銀環”來約束他,但聯邦控制人的手段可多着呢。]
[就算他有苦衷,也改變不了他背叛了我的事實。敢背叛“血腥薩可”就得做好得到相應報復的準備。]
[還真是絕情呢。]
他聳聳肩,放棄了對我的追問,[明天再做一次牽引治療,你的精神力就應該恢復得差不多了。至於你的眼睛,聽說過過度使用精神力會導致身體器官的損壞,但我剛纔檢查了一下,你的眼球和視覺神經系統並沒有受損,這樣一來,失明只能用心理因素來解釋了吧?在這方面,看來還是你那個執事懂得多吧。]
[對了,你能用精神力替我找一下尤加嗎?]
他不爽地回答說,[直接聯邦愛斯蘭德基地不就行了嗎?你不在的話他應該是授權指揮吧?]
[昨天晚上我們剛出來的時候他一直跟在我們後面,但後來卻失去了聯繫。我覺得應該是被傑夫利的人絆住了,不然他應該會來找我的。如果尤加出了什麼事,沒人替我坐鎮基地,這個計劃就行不通了。]
雖然拉斐爾很不情願被我當手下使喚,但爲了我們達成的協議,他卻必需幫助我。在將近三個星際時之後,拉斐爾終於用精神波聯繫上了尤加。
在我們的飛艇離開“諾亞號”後不久,傑夫利留下來監視“諾亞號”的人果然便發現了我們的行蹤。尤加留下小隊絆住那些人,自己一個人架着戰機跟在我們後面,然而後來卻被聞迅趕來的傑夫利追上。在戰鬥中,他的戰機被傑夫利擊毀,萬幸的是被隨後趕來的救援部隊發現,送回了基地治療。
得知了這些情況後,我親自用愛斯蘭德秘密頻道聯繫上了尤加,讓他收回派出去尋找我的所有人,繼續按計劃代替我指揮桑多收復戰。
[薩可,你準備做什麼?]尤加眼中陰雲密佈,[那個拉斐爾並非可以信任的人,你竟想要一個人呆在聯邦軍中?]
[沒有信任可言,我和拉斐爾不過是暫時的合作關係而已。]
[可你一定要親自去面對傑夫利嗎?]
[我必需學會面對他,然後親手瞭解我和他之間的一切。否則我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
尤加無奈地說,[好吧,只要是你的決定,我都會支持你。但是,我會派人潛入聯邦軍暗中協助你,這一點請不要拒絕。]
[當然,]我對他說,[如果能查到目前在桑多的聯邦軍中有沒有我們的長期潛伏者就更好了。]
[明白。不過薩可,你能先告訴我你的打算嗎?]
我搖搖頭,[抱歉,尤加。]
開玩笑,具體計劃要是被尤加知道了還得了?就連合作者的拉斐爾我也並不打算告訴,因爲這是我一個人的戰爭。
拉斐爾用納米整容機將我的臉修改爲了另一個人。就像傑夫利當初殺了真正的騎士候選來到我身邊一樣,拉斐爾找的替身者,也是即將上任的傑夫利的副官。在這次的桑多戰役中,傑夫利是作爲其中一支艦隊的艦長在暗中協助總艦長的工作,他原本的副官在上一場戰鬥中死亡,聯邦便給他委派了另一個副官——雖說是副官,但其實卻是聯邦派到各要職人員身邊的內務特工而已。
這個叫做吉拉的副官身形與我相差不大,身體上沒有明顯體徵,在用已經恢復的精神波讀取了他的記憶之後,我迅速掌握了這個人職務與人際關係。身爲內務特工的吉拉只是協助傑夫利的日常雜務,若傑夫利有異常情況便隨時向上級報告,在聯邦目前的桑多駐軍中並無任何瞭解他的人。這倒是給我創造了條件,我用不着扮演真正的吉拉,只要頂着他的臉去做我自己的事就行了。
吉拉的長相十分普通,白淨的臉上一雙狹長的咖啡色眼睛,配上一頭整齊的金棕色短髮便是他的全部特徵。而在聯邦的數據庫裡修改吉拉的基因ID對於尤加來說並非難事,所以拉斐爾悄無聲息地在上任的中途解決掉真正的吉拉之後,我便代替那個亡魂來到了傑夫利身邊——如同當年的騎士候選。
我並不擅長扮演別人,但吉拉此人對於聯邦的桑多駐軍中的人也同樣陌生,所以我只要做好身爲副官的職責就行了。在代替真正的吉拉上任的第一天,我並沒有見到傑夫利,而被告知我的上司因公事外出,安排我的人只讓我把傑夫利不在期間堆積的文件處理好。
生活區雖然與普通士官們在一起,但辦公地點卻是傑夫利主艦中的辦公室。我用精神力影響了監控視頻,然後便開始了對新的辦公地點的探查。
他的辦公室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整潔,並非完全的清潔機器人工作的結果,在某些細微的地方仍能體現出傑夫利式的風格。比如說被他親手擦拭得綠油油的觀賞植物的每一片葉子,我能想象着他閒暇之時拿着絨布細心地拭去葉片上薄薄的塵埃的樣子,一定是舒展着眉頭,哪怕在旁人看來,他的臉上依然掛着寒霜。
自嘲地笑了笑,我試着用精神力連接上他的辦公電腦。用精神力操控電腦是隻有A+級的人才能做的事,我的嘗試自然以失敗告終。而手動連接電腦這種事是尤加的專長,我並不擅此項,所以碰也沒碰他的辦公桌,便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開始處理那一堆被傑夫利遺忘在身後的,拋給副官做的雜務。
來日方長,遊戲又一次開局,傑夫利,你還能贏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