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冰語速很快,頓了頓,繼續說:“她們走了以後很長時間她都沒聽羅林提起來,就兩個月前有一天她上班,發現羅林躺在家裡草坪上。她還以爲羅總喝醉了,後來發現不是的,是哭昏過去了。羅林去澳洲處理了女兒的後事之後回來,看着跟沒事兒人一樣,照常進進出出,還比以前更熱衷健身,她覺得有點奇怪,按說不該恢復得那麼快。羅林很愛他女兒的。”
歐陽燦小聲說:“原先也挺愛他老婆的吧。羅愛昕,羅林愛房昕。”
沒人聽見她念叨,倒是蟬噪一陣高過一陣……
她轉過臉去看着羅林家的方向,聽着戴冰說:“羅林太謹慎了。我們在他家搜查半天,一點有用的東西都沒搜到。現在技術同事在查看他的筆記本……”
歐陽燦悄悄推開,回去抱着她勘驗箱,蹲在路邊和聚在一起默默不語的陳逆趙一偉他們等着時間過去。
小區的居民被疏散到外面,大部分都是乘車離開,沒有開車的搭着鄰居的車出去。靜悄悄的幾乎沒有人出聲,如此就顯得蟬鳴格外聒噪帶。
二十分鐘後,確定小區居民疏散完畢,陳副局長下令特警進場。
歐陽燦索性站起來,仰頭望着那棟樓。
汗水不停地從額頭上往下滾,滾的速度快到足以讓人緊張了。
“喝口水。”陳逆遞給她一瓶礦泉水。“你看你這臉上的汗,別一會兒還沒開始工作,人先中暑了。”
歐陽燦大口喝着水。
大家都不出聲,默默地不時看看錶。
時間有點難熬,好像過去了幾個鐘頭似的,其實也不過是五分鐘……她忽然聽到對講機裡報告,說現場發現爆炸物,正在排除險情。
她低頭看了看錶。
四周圍沒有一個人出聲,都在等着。
“報告,險情排除。我們已經進入現場中心區域。”
對講機裡傳來沙沙的聲響,緊接着是巨大的聲響,像是在砸什麼東西。
“現場有人活着。重複一遍,現場有人活着。”
那聲音很冷靜,這個消息卻讓人振奮。
“現場沒有再發現險情,重複一遍,現場沒有再發現險情。請指示,報告完畢。”
“專家可以撤出來了。請特警同志做好現場的警戒,等候技術同志進現場,做好交接。完畢。”陳副局長說。
他鬆了口氣,看了眼陶南康,先交代人叫救護車,然後對陶南康點點頭。
陶南康轉頭看向他的部下們,過來說:“關掉手機和電子設備,準備跟我進入現場。”
歐陽燦看他準備親自帶人進入現場,不禁愣了下,跟着點了點頭。
陶南康帶着他們來到A區6棟樓下,就見特警一路都有警戒,進入樓裡,大廳裡站着幾位剛從現場出來的同事,見了他們,彼此交換了下意見。進了電梯,歐陽燦站在最外面,這時候才說:“等會兒我第一個進去吧。我比較熟悉情況。”
“我跟上。”趙一偉接着說。
“還有我。”陳逆也說。
陶南康整理了下他的防護服,看看這幾個年輕人,花白的眉毛擡了擡,等電梯門一開,說:“這麼多年搞刑偵工作,我也不是沒見過大場面,甭擔心我。上個月咱們一起去過飛機失事現場不比這緊張?這裡的紀律就參照那一次。雖然爆炸物已經清除了,你們還是得瞪起眼睛來,小心謹慎,互相照應。”
電梯“叮”的一聲響,門開了,外面執勤的特警見是他們,忙閃開些。
陶南康第一個走進去,歐陽燦緊隨其後。
老崔和戴冰他們已經先一步進入現場了,看他們進來,簡單打了個招呼,帶他們往裡走。
公寓裡很冷,歐陽燦一進門就覺得隔着防護服,身上的汗都瞬間涼下來,面罩上起了一層白霧。她掀了掀面罩,立即聞到一股混合的氣味,裡面有很熟悉的屍臭,雖然不重,可她對這味道太熟悉了……她看到客廳和廚房裡好幾處都被畫了白線,放着寫好數字的標記牌,看那英文代碼,知道這是剛剛拆彈專家在完成任務將危險品拆走之後留下的記錄。
趙一偉過去拍照。
歐陽燦擡起頭來,看到了客廳裡掛着的一幅油畫——畫中是母女倆,都是溫婉可人的樣子……她顧不上細看,趕緊往裡走。
“陶處,活的在裡面。”老崔說。
陶南康走在前面,進了主臥室,就看到空地上有個人躺着,直挺挺一動不動。他蹲下去查看那人的情況。
歐陽燦認出來這人正是丁奎。
她也蹲下來。
地上有已經解開的繩索和被撕下來的膠帶,丁奎的雙腳有束縛傷。因爲束縛時間過久,腳腕上的勒痕都深入皮肉,血肉模糊的,看不出明顯生命跡象。
她靠近些,低聲問:“確定還活着?”
“活着。只是昏迷。”陶南康手按在丁奎的頸動脈處。“脈搏很微弱。救護車還沒來?”
外面就有人進來,說:“救護車到了,醫生很快上來……能讓他們進來嗎?”
陶南康站起來,看了那人說:“不。讓外面的同事接應,把擔架送進來,我們把人擡上去。”
“是。”那人出去了。
陶南康示意歐陽燦在救護人員來之前給丁奎做一下初步的檢查,“我去看看那邊。”
歐陽燦點頭,等陶南康出去,她抓緊時間檢查丁奎的傷處。
趙一偉拍着照,小聲說:“你說嚇人不嚇人,別說今天得虧特警來了,咱們要是不知情就這麼進來,誰知道會怎麼着……昨天咱們就在炸藥庫上吧?這是打算炸了半棟樓?”
“哪有那麼誇張。不是沒讓他的手嗎?”歐陽燦把丁奎的襯衫袖口往上提了提,讓趙一偉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