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心底只有一個信念在拼命的堅持,恐怕,她早就死於非命了。
就這樣一直打打跑跑,一直到夕陽漸漸籠罩了整片竹林。
金紅的光芒傾灑在竹林之間,在配合上暗紅的地面,給人一種遲暮歸山、萬物蕭瑟的感覺,而此刻的舒蘭已經再沒有多少力氣。身上的傷口早已數不過來,就連衣服也被劃成了一條條猶如一個叫花子。
或許是那些追捕的人完全沒了玩的心思。
舒蘭明白的感覺到這些人出手越來越凌厲,速度也越來越快。
與之前的那種追捕強度完全不同。
或許,他們認真了。
心一陣陣的悲涼。
她又怎麼看不出來這是對方在戲辱她。
就是爲了讓她將所有的力氣耗盡,然後再輕而易舉的落入對方的手中。
然而,這種無力的挫敗感,讓舒蘭屈辱難當。卻又那麼無可奈何。
正在她極度絕望,甚至已經感覺到死亡的時候。
遠遠的,傳來陣陣喊殺的聲音,還隱隱有燈光接近。
舒蘭頓時一陣歡欣。
救兵終於到了。
這一刻,她彷彿一下子恢復了所有的力量,身子猶如離玄之箭朝着那些光點的地方衝了過去。
於此同時,身後的那些黑衣人也意識到了援兵趕到。
“是援兵,都是你們,我就說早點抓了了事,你們非要玩玩,這下好,有變數了吧!”其中一個個子較矮的人說。
“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麼用,還是在援兵到來之前抓了她。再說,我看着人數也不大多。實在不行就全殺好了。”另外一個細細高高的黑衣人很不屑的回答。
“這樣,也好!速度點,大家都別玩了,感緊幹活。”在頭領的一聲呼喚下,所有的黑衣人都將輕功施展到了最高境界。朝着舒蘭而來。
事實往往證明,人,尤其是女人,柔韌性是很強的,相對的潛力也是非常巨大的。
此刻的舒蘭便是如何。求生的慾望爆發了她的潛能,她逃跑的速度居然直線飆升。
這樣的結果,導致那些黑衣人一時半會還追不上她。
當然追上她是遲早的,也不過是延長了那麼一兩分鐘的事。
也就是在這一兩分鐘的時間內,舒蘭得到了生的希望。
就在舒蘭跑向這裡的同時,那些光點逐漸放大,從那邊也跑來一道身影。
那身影看上去和舒蘭的身高差不多,同樣是瘦瘦小小的。
天色早已暗淡下來,讓舒蘭辨認不清楚眼前的人究竟是小寶還是姚希。
但沒關係,是誰都不在重要。
舒蘭扯開了嗓子高喊:“救命啊,快來啊,在這裡,小寶,姚希,後面好多的追兵啊,快來啊!”
她一邊呼喊,一邊張開雙手擺動。
於此同時,對面的那個瘦瘦小小的身影也很快到了舒蘭的近前。
大家都知道傍晚的時候,尤其是天色剛剛黑下來的時候,月光並不明亮。
就像是黎明前的黑暗一般,這一刻的天,反而處於一種混沌之中。
而此刻便是這樣的情景,這讓舒蘭根本看不清楚眼前之人究竟是誰。
但在她的思想中,能帶人來的,不是小寶就是姚希。
因此處於一種本能的,舒蘭上前一把拉住了來人,拽着那人朝着光亮越來越多的地方跑過去。
“快走,追過來了,而且這些人都好厲害,我可搞不定。”邊走還邊嘟囔着。
那人身子微僵,似乎強扯着不願意跟着她走。
就在這麼扯拉的時候,舒蘭身後的人已經到了。
而那邊光亮也接近了。
但不同的是,舒蘭藉着那越來越接近的光亮看清楚自己拉扯着的不是小寶,也不是姚希。
而是一個從來不曾見過的男孩。
男孩早已經被鮮血染紅了,只露出一雙哀傷的眸子,猶如受傷的小獸一般悲哀可憐。
讓舒蘭很詫異震驚的是,這男孩的眼眸是藍色的。在暗夜中猶如一對螢火蟲,散發着幽藍的冷光。
“你,你是誰?”舒蘭詫異。
來不及細問,那男孩不等開口,舒蘭已經看明白那邊的光亮是有人打着火把尋找什麼,看樣子也是在追趕眼前的男孩。
舒蘭笑了,不等男孩開口使勁捏了捏他的手,扯開嗓子高喊:“太好了,我們的援兵到了。就是這些人要殺我,快,快把他們都殺光了。”
舒蘭是對着身後喊的。
喊完拽着男孩朝着兩方人馬夾縫的方面跑了出去。
舒蘭的這句話絕對是誤導的作用,
而且她再開口的時候是捏着嗓子說的,還帶着淡淡的嘶啞
她誤導的結果很快出來了。
此刻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而樹林中的光亮便成了最鮮明的標誌。
那些追着藍眸男孩來的人數不多。和黑衣人半斤八兩。
因此黑衣人將對方當成了援兵,不管不顧的直衝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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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那些人,也錯誤的將對方當成了藍眸公子的援兵。
當舒蘭拉着那男孩跑出去有一段距離,尋了一個比較低點的竹子爬上去的時候。
雙方的人馬已經拼命廝殺在了一處。
“小子,你是什麼人,那些人爲什麼要追殺你啊?”舒蘭眨巴了一下眼睛,這簡直就是天降神兵啊。
藍眸少年沉默了片刻,嘶啞着聲音回答了一句:“我叫瀧澤。”
簡短淡漠的一句話,猶如一股清風飄過,甚至讓舒蘭以爲剛纔的聲音不是他在說話,而風的一聲嘆息。
這男孩給人的感覺太過古怪了,很沒有存在感,他明明就在那裡,卻讓人感覺他根本不曾存在。
如果不是他的藍眸太過特殊,加上舒蘭手心中的冰冷那麼明顯,她一定會以爲這一切都是夢。
瀧澤淡漠的回答後也不多問,靜靜的看着交戰的雙方,眸底沒有一絲感情。
猶如一隻沒有靈魂的木偶。對周遭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舒蘭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倒也不在意。
這會場裡的血鬥已經漸漸接近了尾聲。
或許雙方都急於解決彼此,好尋找到自己要找的人,因此一上來便痛下殺手。
讓舒蘭沒想到的是,那些追趕瀧澤的人也是那麼兇猛厲害。
武功更是高的沒話說。 щщщ ¸Tтkǎ n ¸C〇
漸漸的,雙方死傷慘重,就連彼此的領隊都受了不輕的傷勢。
正在這時,遠處響起了人喊馬嘶的聲音。
大批大批明亮的火把朝着這邊移動。
這一次,援兵真的到了。
舒蘭見狀長長舒了口氣。
說起來,援兵能這麼及時的趕來,還要多虧了姚希派給舒蘭的那兩個暗衛。
今天廟會的人太多,原本值班的是笛,笛起初也是跟着舒蘭的。
奈何人流涌動中,有些身不由己,因此追丟了舒蘭。
笛想着這麼多人應該不會有事,便遠遠的吊着。
一直到了廟上。
笛在廟門口等着,卻不曉得舒蘭會往廟後面去。
等到夕陽快落山,人羣漸漸散去了,還是沒有舒蘭的影子。
笛認爲是不是舒蘭自己回去了,這麼多人,也畢竟有照顧不到的時候。
於是便轉頭往城裡趕。
他的輕功很不錯,只要一刻鐘就回到了大侯府。
沒有見到舒蘭,卻聽到了因爲拼命嘶喊而啞了喉嚨的小寶。
救出小寶,才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笛馬上用暗衛獨特的聯繫方式,找到了姚希,將此事告知。
姚希聞言大驚,急忙回府調動人馬用最快的速度往血竹林來。
緊趕慢趕的,總算是趕上了。
當小寶和姚希見到了血人般的舒蘭後,都長長出了口氣。
小寶更是激動得兩眼淚汪汪。
“你沒死,真好。沒死真好!”小寶的激動,和姚希的關切,都讓舒蘭的心劃過一抹暖流。
或許,只有孩子之間的感情纔是最最真實的。
方纔追殺的兩對人馬大多已經死了,剩餘一部分見官兵來了,頓時四散奔逃。
就連那個青衫男子也不知所蹤。
舒蘭沒有糾結他的去向,她也清楚,這事根本不算完。
再想到她偷聽到的對話,心裡頓時沉甸甸的,壓抑的難受。
意外的,瀧澤居然沒有逃走,說不清楚他是打着什麼主意,居然那麼不聲不響的跟在舒蘭的身後。
以至於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是寸步不離。
當事情都處理的差不多,小寶和姚希帶着舒蘭上了馬車時,大家才注意到這個一聲不響,卻長着一雙藍眸的少年。
“你是誰?你爲什麼跟着我媳婦?”小寶立馬不悅的瞪起了眼珠子。
瀧澤不語,一雙藍眸越發的清澈剔透,猶如一雙水藍色的藍寶石泛着淡淡的清輝。
“他是我的表弟,是來找我的,路上遇到了盜賊,想不到我們會在竹林裡遇到。”舒蘭急忙出言解圍。
小寶聽說是媳婦的表弟,臉上的不悅立馬煙消雲散。說起來這也算是半個小舅子呢。
在這個年代,表兄妹,表姐弟是不能通婚的。這倒是和現代的一些道德理念類似。
也因此,小寶在聽說對方是表親後,立馬開心起來。
小孩子,畢竟玩心比較重的。
只從山上到城守府這點路程下來,姚希和小寶已經不再對瀧澤那麼排斥了。
雖然瀧澤根本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但不說話,不代表不能聽。
不管姚希和小寶說什麼,瀧澤都能認真傾聽,而且那雙閃亮清澈的藍眸,配上專注的神情,讓人感覺賞心悅目,心情愉悅。
一行人回到城守府的時候,已經差不多二更天了。
城守大人親自見了舒蘭,詢問那些殺手的下落。
“我無意中聽到那些人說要派人偷襲,而且還說什麼裡應外合要破了這城。”舒蘭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聽到的話說了出來。
不管那些是什麼人,一旦破了城,她就徹底的慘了。
即便逃跑,也很難說就能那麼安穩的逃離。
城守微愣,好半天才搖了搖頭:“姑娘一定是聽錯了,怎麼可能?我們這裡雖然說不上是什麼窮鄉僻壤,但也是無關緊要的地方。又不是軍事重地,不需要那麼勞師動衆,又煞費苦心的奪取。或許姑娘你聽到的是別的城池。”
舒蘭也有些愣怔,仔細分析,城守所言的確不假,這裡雖然是邊境,但還不是那種很關鍵的軍事重地。
也因此這裡的守備駐兵都不是很多。
但舒蘭也很確定,她根本沒有聽錯。
冥思苦想中,被小寶帶着離開了城守府,迴轉了大侯府。
瀧澤自然的跟隨在她的身後。
小寶出了城守府神色也冰冷了下來。
抿着脣尋思了有一會,纔將白天搬救兵的事情說了出來。
“媳婦,你說那個母老虎究竟按得是什麼心?”小寶一直想不明白,爲什麼翠枝會要阻止他救人。
舒蘭雖然沒有回答什麼,但心裡卻是明鏡一般。
要殺她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起初舒蘭也想不通,爲什麼要和她這麼爲難。
但現在看來,這位翠枝夫人很是不大對勁。
忽然,舒蘭的腦子裡劃過一道光,彷彿用什麼東西要涌現出來。
卻感覺那光迅速消失不見。
總感覺翠枝很有可能和今天見到的那兩個人有什麼關係。
可究竟是什麼關係,又怎麼也想不出來。
至於城守說的話,舒蘭也更加迷茫。一時間腦子裡猶如一團亂麻,理不出個頭緒來。
回府後急忙找來遊郎中療傷,那些大大小小的傷痕,讓小寶看的直皺眉頭。
光胳膊上就有幾十道,更加不用說身上會有多少了。
傷口很多已經凝固,糾結着髒土、髮絲和碎布。
清理的時候扯動一下都是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小寶抿着脣,低垂着頭半響無語
。
就在舒蘭想要說些什麼打破僵局的時候,小寶一跺腳扭頭跑了出去。
大侯不在府裡,小寶就成了霸王,不大一會便找了一個小丫鬟過來,給舒蘭清洗身體的血跡。
折騰了大半個時辰,這才把身上的血跡都清理乾淨了。
而小寶,卻再沒有露面。
夜越來越沉了,舒蘭折騰了一天,又在死亡邊緣遊走了一圈,身心都已經疲憊到了頂點。
關好了門,便一頭躺在牀上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時間不大,已經傳來了微弱的呼聲。
這也是舒蘭累狠了,否則是不會有呼聲的。
轉眼間三更天已經過去了,月亮漸漸西移。那明亮的月光不知不覺中被烏雲遮掩。
讓大地徹底陷入了黑暗中。
一道身影緩緩在舒蘭的牀邊浮現。
一雙深邃中糾結着無數複雜情感的眸子深深的凝視着睡夢中的女人。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不該讓你陷入如此的絕境。”男人低喃的自語,聲音低沉道只有自己才能聽到。
他就這樣站立良久,一直到烏雲散盡,東方微微有些發亮。
這才戀戀不捨的最後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女人。轉頭消失在夜色中。
舒蘭這一睡,一直到第二天過了午時。
大侯已經回府了,意外的,翠枝依然沒有回來。
大侯聽了小寶的回報,一言不發,好半天整個人都猶如老了十幾歲一般。
他沒有命人去尋找夫人。
不管翠枝究竟是爲什麼要囚禁小寶的,她的用意卻是昭然若揭。
那是閣主尊座要保的人,他大侯都要敬着,何況是翠枝想要陷害的人。如果尊座知道了,大侯怎麼承擔得起這個責任。
小寶沒有過分父親的決定,回報完了,便轉身去照顧舒蘭。
這一夜之間,小寶似乎一下子長大了,沒有了之前的頑皮,對舒蘭也很溫柔。
舒蘭的傷大多是皮外傷,原本腳有些跛,經過了這次,反而奇蹟般的恢復了過來。
或許是昨天跑的太多,把她受傷後沒有完全恢復的筋骨完全撐開了。
總之,她的行動已經能自如了。
“小寶,這把刀歸我了。”舒蘭在猶豫再三後,還是想對妖刀血蝴蝶的歸屬問題和小寶懇談一次。
小寶有些愣愣的看着血蝴蝶。
這刀如今更加妖異了,那刀身上的血蝴蝶似乎已經活了一般,隱隱能看到有血光在上面流轉。
“如果你感覺不合適,可以開出價來,我想辦法籌集銀子,就當是我買下的。”舒蘭見小寶不言語,以爲他是不樂意送她。
想想也是,這刀一看就是傳家寶級別的,怎能輕易割捨。
小寶聞言頓時清醒了很多。
搖了搖頭:“不是的,送你可以,不過你要回答我的一個疑問。”
“你是想問,爲什麼我會讓它滴血認主?”這個問題小寶在竹林裡就問過的。
“嗯!事實上,我和姚希,還有我家祖宗的好幾輩家人都嘗試過,這刀都不肯認主。可我不明白爲什麼會......”
舒蘭低頭看了看手心裡的血蝴蝶,良久柔柔輕笑:“許是緣分吧!”
“這刀我一見就喜歡,起初在你懷裡拿出來不算重,可脫了刀鞘就重的我根本拿不動。然後我看到刀身上的花紋,直覺這是寶刀,應該是傳說中那種滴血認主的級別。所以抱着試試看的心情,就這麼做了,想不到。”
舒蘭輕嘆,她沒有說出來的是,這刀她從看見的第一眼,便感覺似曾相識。
小寶倒也是大方的,很痛快的將刀給了舒蘭。
不給又能如何,現在已經是舒蘭的東西,他要回來也用不了啊。
“那個瀧澤,真的是你表弟麼?”小寶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口。
“是啊!怎麼,我們不像?”舒蘭幾乎沒有遲疑的回答。
反正她的身世沒人知道,是不是真的表弟,對方如何去查證。
至於爲什麼要留下瀧澤,或許是那雙藍眸吧,讓舒蘭狠不下去拒之門外。
話音剛落,瀧澤便從外面走了進來。
今天的瀧澤已經洗掉了一身的血污,換上了乾淨的白衫,烏黑的長髮在腦後挽成了一個髻。
他的肌膚比小寶還要白皙,似乎帶着一種病態的蒼白。
脣色嫣紅,如白雪中盛開的紅梅。
再配上那雙清澈湛藍的雙眸,絕對是個美男中的美男子。
甚至有種雌雄莫辯的感覺。
“姐姐,你可好了?”讓舒蘭很意外的,瀧澤一開口便是清脆如山澗清泉般的甜潤嗓音。
幾乎完全沒有了昨晚的沙啞。
“嗯,好了,你呢!昨天有沒有傷到哪裡?”
“沒有,瀧澤都好!”瀧澤溫柔的輕笑,與昨晚那副冷漠事不關己的神情判若兩人。
舒蘭笑着招了招手,心底隱隱有些擔憂。
或許,她此刻收留這個男孩根本就是個錯誤。
昨晚那個冷漠的瀧澤,讓舒蘭有些微的心疼。
但今天這個知書達理,明眸皓齒的小帥男,卻讓舒蘭感覺及其不真實,就像是他帶上了一張面具,增加了一層僞裝。
血竹林的事很快就過去了。
讓舒蘭和小寶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血竹林裡的那場血腥屠殺,不知道怎麼的傳到了百姓的耳朵中。
血竹林原本就是本地居民趨之若鶩的地方。
很多人傳說曾經在那裡見到了鬼魅。也因此從來不會有人去哪裡。
尤其是那些暗紅的地面,會讓人感覺極度的恐慌。
當舒蘭等人那天撤走之後,第二天有百姓進去血竹林,看到的是一片血肉狼藉,屍骨遍地。
雖然有官府的人儘快去收拾了殘局。
風聲卻還是不脛而走,很快便傳出了血竹林羅剎再生,一夜間屠盡上萬生靈的謠傳。
這謠傳究竟怎麼傳出來的,已經無處可查,但傳到舒蘭耳朵裡的時候,已經是兩天以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