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肖有財見圍觀的人和自己起了牴觸,心下着急,連忙大聲喊道:“各位鄉鄰,你們不知道此事的真相。我這兒子,素來老老實實,爲什麼看了一次這兩個瑤婆子就得了這個病,其中定有蹊蹺。大家看這個蹲着的瑤婆子,全身都是銀飾,衣服也都是新的,穿得這麼花枝招展的,不是很有問題嗎?”
“穿漂亮點不是很好嗎?有什麼問題。”圍觀者的一個叫道。
“你們都是豬,”那肖有財叫道:“這分明就是兩個草鬼婆啊!還圍在這裡看,小心被放了蠱去。”
“哇呀。”聽得肖有財這一聲叫,圍觀的人登時回頭就跑,一下子散出幾十米遠。老小姜被衆人衝撞了好多下,等回過神來,發現現場只剩下肖有財父子、兩個瑤族女孩以及自己叔侄,總共六人,其餘的人都躲在遠處,偷偷地看。
姜融工往前一看,只見前面不遠一個老者身邊,蹲着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憨憨厚厚的,神情呆滯,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柳樹下的一個女孩。順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去,姜融工頓時覺得心中一緊。只見那個瑤族女孩確實美得無法形容,粉面桃腮,彎眉細目,嘴巴和鼻子也生得十分小巧,總之套用一句古話,就是“增之一分則嫌白,減之一分則嫌黑”。但是這個女孩,有些奇怪,也許是剛纔受了驚嚇,也和那個得了相思病的年輕人一樣,抱着腳蹲在地下,一動也不動,顯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看到這個情形,那肖有財覺得自己佔了理,對兩個女孩說道:“兩位姑娘,請你們行行好,幫忙給我兒子治好這病吧!”
“我說了你兒子的病與我們沒有關係,他這是心理上的病,我們怎麼會治?”另一個女孩說道,聲音婉轉動聽。
姜融工這才注意到一直說話的這個女孩,移了目去看。
一看之下,頓時如賈寶玉見着了林黛玉一般,渾身發緊,幾欲不能動。心中狂叫“我死了,我死了,這怎麼辦,怎麼辦”。
就如瀕死的人碰着了救世的觀音,渴暈了的人飲了瓊漿玉液,餓極了的人得到了山珍海味,瞎子見着了佛光,聾子聽見了梵音,姜融工涕淚四流,顧不得用手擦拭,奔上去問道:“你是鬆秀?”
“我是鬆你個鬼,”那女孩見一個神經病未去,另一個又來,頓時大怒,開口罵道:“你個背時砍腦殼的,流氓!”
“額。”姜融工心神大亂,頓時臉紅耳赤,呆立於地,不知所措。
“這位姑娘,留點口德,不要開口就罵人啊,”老薑此時走上前來,拉了姜融工一下:“小姜,只怕是認錯人啦,我們走吧。”
姜融工這纔回過神來:“莫非我真認錯人了?”看見遠處一大羣人看着自己這邊鬨笑,心下覺得很不好意思,只得跟着老薑便走。
兩人走到風雨橋邊,只聽得這裡山歌對得如火如荼,其中一個男聲唱道:“舌子軟軟又無骨,郎唱山歌望姣回。若是我姣回一聲,笑在眉頭喜在心。”一個女聲回道:“舌子軟軟又無骨,郎唱山歌不好回。回重又怕衝撞郎,回輕又怕郎不明。”
聽着這山歌,姜融工眼珠轉了轉,對老薑說道:“我是不會認錯人的,我有一法,還得去試一試。”
“你這孩子,今天是怎麼了,平時見你沉穩得很嘛,”老薑說道:“難道真被那兩個瑤婆子迷住了?”
“不是的,”見老薑如此打笑自己,姜融工的臉不禁又紅了起來:“劉巖鬆大叔臨走時曾教我一個方法,說是一定可以用這個認出他的女兒,只是......”
“只是什麼?”老薑驚奇地問。
“這個方法,不好運用,”姜融工爲難地說:“他教給我四句歌詞,要像那些人一般地唱出來,可是這腔調,我們如何學得會?”
“哦,”聽到小姜這麼說,老薑也是笑了起來:“這倒真是爲難你了,我看這些人唱山歌,喉嚨真像鐵打的一般,沒有多年的訓練,絕難唱出這麼高的音調來,這怎麼辦呢?”
“沒辦法了,只得試一試了。”姜融工拉着老薑往回走去。
來到剛纔捱罵之處,卻只見到罵人的女孩眼睛紅紅地獨自站在那裡,兩個背籠的菌子都傾倒在地上,另一個女孩卻不見了。
姜融工也不多管,此時他只想着弄明白這個女孩的真正身份。於是又上前問道:“你究竟是不是鬆秀?”
那女孩用清如秋水的眸子看了姜融工一下:“流氓,滾開!”說罷不再理睬他,獨自蹲下去撿拾地上散亂的菌子。
姜融工也不惱,看着地上的女孩,冷冷靜靜,開口唸出四句歌詞來:“黃花菜兒滿地開,世上只有情妹乖。蓋過天上七仙女,勝過地上祝英臺。”說畢心下惴惴,滿臉通紅。
只見那女孩身形一頓,良久沒有做聲,也不再動手去撿那些菌子了。慢慢轉過頭來,柔情似水地看着姜融工,聲音如黃鶯一般美麗,輕聲唱道:“黃花菜兒滿地開,世上只有情哥乖。蓋過天上韓湘子,勝過地上梁山伯。”
此歌唱畢,周圍行走之人,都停了腳步,轉身朝女孩看來。
女孩卻不管其他人,輕輕問姜融工道:“我爹爹呢?”
“回瑤寨去了,估計昨天夜裡與你錯過了,今天早上,應該已經到家,”姜融工問道:“你的同伴呢?”
“你能買下我這些菌子嗎?”鬆秀沒有回答姜融工的問題,卻說了這麼一句。
“沒有問題,”姜融工雖對鬆秀的回答感到奇怪,卻還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你很需要錢麼?”
“我家裡有危重病人,急需錢去買藥,”鬆秀說道:“你把錢給我,我還要去救姐姐。”
“她哪裡去了?”姜融工急忙問道:“莫不成,莫不成是被那肖有財等人抓了去了?”
“這事你不要管,他們人多勢衆的,”鬆秀伸手出來向姜融工要錢:“我自己想辦法去救她。”
“你一個柔弱女孩,怎麼去救她?”姜融工遞過去一塊大洋。
“錢多了,我找不開。”鬆秀看了看,說。
“在我眼裡,你的菌子就值這個價錢,”姜融工說道:“你還是告訴我你那同伴在哪裡吧!我幫你去救她。”
“你有這個本事?”鬆秀笑着說:“不會是看到我姐姐是美女,你就一時頭腦發熱了吧!”
鬆秀的意思是:看你脣紅齒白的,一副流氓樣子。就像大病初癒之人,只怕吹一陣風來,你就倒了。
“看不起我是吧,呵呵,”姜融工不知道鬆秀心裡還有這些道道,一個勁地說道:“本少爺我三歲開始習武,練得一手單手開碑的好本領。不信你看。”
說畢一掌拍向那棵老柳樹,打得樹皮上的苔蘚四處飛濺。回頭看鬆秀,卻走出好遠去了。不由心下無趣,在老薑嘲笑的眼光下訕訕追了上去。
老薑對着遠處一招手,就有兩個姜家手下走來,背起菌子,回會館而去。老薑自己不放心小姜,趕緊跟了上去。
姜融工追着鬆秀,卻見她穿過一條小巷子,往河邊而去,連忙問道:“鬆秀妹妹,你去河邊做什麼?”
“他們見我姐妹倆不肯治那神經病,就搶了我姐姐去,要將我姐姐沉潭。”
“什麼沉潭?”姜融工不解。
“就是把她裝在豬籠裡,沉到深水潭裡去淹死啊!”鬆秀眼睛紅紅的。
“什麼!誰敢這樣做?”姜融工大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