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笑夠了,等衆人也都笑夠了,陳琦又拿着一份公文越衆而出。
“咳咳!肅靜,肅靜,朝堂之上,諸公不顧形象如此忘形大笑,就不怕律法嗎?”陳琦冷着臉一本正經地說道。
“哈哈!這混小子,他居然···居然···咳咳!還能這麼正經?老夫···老夫佩服。”
太極殿裡的數十人,論官職除了皇上就數老王爺。
可老王爺要是惱了,他連皇上也敢揍,小時候不知道都揍過皇上多少次了,大了也揍過。
不過皇上足夠仁慈,也足夠敬業,他現在揍得少了。太祖駕崩前賜他打王鞭命他監國,上打昏君,下打奸臣,因此他誰都不怕。
朝堂裡論年齡也數他最大,因此他和皇上能坐着,別人就都得站着。
論輩分幾乎都得叫他叔父,他一母同袍的大哥,就是開國太祖,也就是皇上鄭成的老爹,比他大了二十歲,太祖創業時朋友的子女,不管年齡大小,當然必須得叫他叔父。
也是因此,他說陳琦這個五六十歲的老傢伙是混小子,陳琦只敢笑笑,都不敢生氣。
“老王爺,我這還有一封,想不想聽了?”陳琦有恃無恐,手裡舉着另一封軍報,洋洋得意地對着博陽王問道。
“啊?還有?都別笑了,肅靜,肅靜。快讀快讀。”
此時衆人本來也笑的差不多了,有的抹眼淚有的揉肚子,大都在呼呼的急喘氣兒。
太可樂了,大鄭開國一來,就沒聽說過這麼可樂的事情,最近又因爲隴西衛和松江衛的戰事,大家都沒少爭吵犯愁,今日可算是開懷了一回。
陳琦清咳兩聲引起衆人的注意,這纔開始手持公文大聲誦讀。
“丁司馬:屬下身爲三軍統帥···”
衆人聞聽均皆一愣:丁司馬是何人?軍司馬還是旅司馬?雁山衛姓丁的司馬僅有丁原一人,難道就是後軍丙旅的旅司馬丁原?
三軍統帥?難道這封公文是王錚寫的?他是三軍統帥是沒錯,可他自稱是丁司馬的屬下是幾個意思?
“···卻不知坐鎮中軍,全局統籌調度,竟然以身犯險親往殺敵,雖也斃敵八人使噠突人不敢近身半步。但屬下身爲統帥,卻有意置自身於險境,忘了三軍統帥的職責,忘了屬下假若出了意外,則敵軍必會士氣大盛,忘了會使我軍將士軍心大亂,更會導致我軍很有可能大敗,屬下知道錯了,千錯萬錯都是屬下的錯。···”
啊?怎的意思?這封軍報是一份悔過書的原文抄錄?並且還是王錚寫的?
王錚怎會是丁原的屬下?丁原一個雁山衛後軍最不起眼的旅司馬,竟然因爲王錚私自上陣殺敵,就讓他寫了份悔過書?怎麼可能?
所有人都迷惑不解,就連皇上和房相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倆早已把皇上鄭成親自下了聖旨,給王錚派了一百親衛的事情忘了個乾淨,當然也把王錚一直到現在,還是雁山後軍丙旅丁營營校尉的事情忘了個乾淨。
“···屬下以十二萬分的悔恨心情,極其深刻地檢討今日所犯下的滔天過錯,屬下甘領責罰。但屬下身兼三軍統帥之職,還得指揮和噠突人的決戰,四十軍棍還請丁司馬暫且記下,榮屬下戴罪立功···”
“啊哈哈!不允許他戴罪立功,四十軍棍先打了再說,先打個半死,不,輕輕地打幾下意思意思就行了,只要能讓這傢伙長了記性,只要能讓他以後說話做事能動動腦子,刑罰不是目的。”皇上鄭成興奮至極地插話道。
爽,太爽了,竟然還有人能製得住王錚?厲害,這個丁司馬真是朕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樑。
在朝堂上,他除了不敢跟朕和房相頂嘴,別的就沒有他服的,就連代老將軍他也敢說掐架就掐架,六部尚書動不動就被他懟的啞口無言,氣得半死還沒有辦法收拾他。
就連朕和房相想找他的茬收拾他一頓,竟然也被他忽悠的昏了腦袋,後來還差點被他一句話氣死。孃的,可有能收拾王錚的人了。
賞,丁司馬叫什麼來着?必須重賞。但是賞歸賞,軍職該升也升,王錚卻必須還得是他的屬下。今後,王錚但敢犯錯,就讓他來執行軍法。啊哈哈!
皇上鄭成越想越美,笑的嘴都合不攏。
“就是,揍他,必須揍他以正軍法。上次他和代虎那小子掐架,居然差點把老夫推了個跟頭,不揍他不足以平民憤。”老王爺義憤填膺打算公報私仇。
“老王爺所說甚善,那一次他還差一點踢斷了老夫的肋骨,現在還沒完全好利索。揍他,不揍他連老天都不答應。”
陳柱國陳斌噴着唾沫星子火上澆油。
“隨便亂揍可不行,必須得按軍法行事,以老夫看,四十軍棍會把他打殘,他還需指揮作戰,真的打殘了可不好。先打他二十軍棍,另外二十軍棍暫且記下,等沒事兒了再打,打他個半殘即可,他趴在擔架上也能指揮作戰不是?”
文人果然是最狠,房相不疾不徐娓娓道來,一番話說的有理有據有節。既打了王錚,還不耽誤讓他繼續幹活,另外的二十軍棍,啥時候高興了就再打一次,不高興了也能打他一頓出出氣。這一招比老王爺和陳斌兩個武夫的可是狠辣多了。
“嗯!有理。不過以老夫看,還是先打他十軍棍是最好,要是怕他不長記性,這十軍棍不妨打的狠一些,另外三十軍棍暫且記下,等他回了上京再打。就在這太極殿上,當着文武百官的面,三天兩頭的,皇上哪天不高興了就打他十軍棍,既殺了他的威風銳氣,大家也能有個樂不是?”
右相呂進比房相還狠。
“善,以老夫看,此後就讓那位丁司馬每日啥都別做,就跟在王錚屁股後面找他的毛病就好,抓住他的錯就給他記下來多少軍棍,以後咱們沒事了就揍他玩兒。”
工部尚書崔享的話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認可。
於是三兩人湊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討論,王錚的什麼錯處可以記十軍棍,什麼壞習慣可以記二十軍棍。需要他辦啥事了他不積極配合該記幾軍棍,他不尊重老人家,說話太沖,總是把別人懟個半死該記幾軍棍等等。
到後來,實在是找不到該給王錚記軍棍的理由了。就又開始胡編亂湊,什麼王錚曾經在長安街上偷看過一個婦女的屁股,虧他還是個大將軍,太不知自重,也得記十軍棍。
還有,王錚曾在風雪莊嬉皮笑臉地,調戲過一個八十歲的老嫗,太不像話了,這件事至少得加上五十軍棍。
王錚在風雪莊和一個八十歲的老太太說話有過,但是調戲是真沒有。
那天,他忙裡偷閒四處走走,就看到一個老太太坐在剛鋪好的寬敞平整的路邊納涼,他興之所至,就走上前去笑眯眯地問道:“老奶奶,今年高壽了?”
老奶奶看他穿的是布衣,還以爲他是鄰村的大小夥子,就也笑着口齒不清地回答道:“八十了,八十整,小夥是哪裡人呀?”
“家裡過的怎麼樣?還能吃得飽嗎?”王錚很關心自家莊裡農民的疾苦。
“託你的福,還能吃得飽,自從縣伯爺來了後就能吃上飽飯了。縣伯爺真是位大好人吶!”
就這樣,一個問一個答,聊的都是家長裡短吃喝瑣事。
王錚沒想到,到了朝堂上這些學富五車才高八斗的大臣們嘴裡,他居然成了個老幼通殺的大色狼。他真是比竇娥還冤。
王錚還曾經在太極殿隨地吐痰,沒有規矩不講衛生,又是十軍棍。王錚還曾經用解過手還沒洗的手指頭,在皇上正在喝的茶盞裡涮了涮,竟然想讓皇上喝他的洗手水,實屬膽大包天罪大惡極,至少得記一百軍棍。
王錚忽悠工部投了二十多萬貫燒玻璃,一下子就賠了八個月,直到兩個月前纔算是開始回本,到現在這兩個月,收回全部成本後僅僅只賺了七八萬貫,離工部預期一個月就能賺三五十萬的目標差得太遠,也得給他記上二十軍棍。
等等等等,太多了,把滿朝文武給王錚記的軍棍都加在一起的話,估計得五千軍棍還多。 由此看來,王錚的人緣太差了,他不知不覺中,竟然把滿朝文武都得罪遍了,就連兵部左侍郎周通都沒幫他說一句話。
甚至,周通也絞盡腦汁蒐羅了幾條王錚罪大惡極的事件,也給他增加了幾十軍棍。
“啊哈哈!”皇上鄭成左手拍着龍椅的扶手怪笑一聲,他的右手都拍腫了,再拍了疼。 “善,甚善,衆卿把這些證據都收集起來,歸集成冊,交由雁山衛的丁司馬,由他按圖索驥,沒事了就找那混帳小子的茬,必須給朕把冊子上的軍棍都找齊了,朕以後高興了或者不高興了,都打那混小子玩。哈哈!”
最近這兩個月,他爲了松江衛和隴西衛的戰事,急的鬍子都白了幾根,還瘦了二斤八兩三錢。
(他忘了的是,他頭一次是去茅房前稱的,後一次體重少了二斤八兩三錢,是他去過茅房,來了一次大號後稱的體重。哈哈!開個玩笑。)
衆位大臣也操了不少心費了不少力,今日難得這麼高興,他也就不提朝堂的紀律,任由大臣們隨意發揮捏造事實,給王錚安上了不少罪名。反正也就是開心一樂,他也不能不心疼衆位愛卿啊?
自從王錚去了雁山衛後,隴西衛戰事不斷,蕭達凜率軍連克四個州縣,大肆燒殺搶掠,四個州縣的百姓被蹂躪的痛苦不堪,數十萬人流離失所。
代老將軍東奔西跑左支右拙卻不見勝蹟,弄得朝廷諸公心急火燎調兵遣將安撫黎民,很多大臣忙的腳打後腦勺兒,經月也不見笑臉。
隴西衛還稍好一點,西夏王年少好勝不假,但他旨在練兵,帶的兵也少,並沒有攻州克府的打算。
這兩個月內,他只不過偶爾會在邊境攻克幾個堡寨,到了岱州一看,岱州兵多將廣防備甚嚴,他在岱州城外耀武揚威地撒了幾個歡兒,打馬就又去了河西走廊繼續練兵。
也是因此,在接到雁山衛在草原上兩場大捷,陣斬噠突軍近十萬後,再看到王錚笑料不斷的兩份公文,羣臣才終於揚眉吐氣了一把。
於是,王錚毫不知情的就躺槍了,成了皇上和所有大臣,藉機發泄這兩個月裡,憋了一肚子鬱悶之氣的發泄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