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將軍的所作所爲,的確全都是爲國爲民,這一點毋庸置疑。王將軍也做出了幾篇驚世駭俗的詞作。難道說,西夏的那一位,讓王大將軍頗爲忌憚的人物,真是他的師弟?”
代老將軍猜測道。
當初,王錚找不到別的可以說的過去的理由,就杜撰說,那位教過他的老道士,可能收了個關門弟子,就是西夏的那個能人。
當初,這句話沒人信,王錚的身世是個謎,他說他是洛陽人。可皇上讓房相差點把洛陽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王錚的任何一個親戚,更別說他生活過的痕跡了。
因此,都認爲王錚還是在忽悠人。
“如果真是這樣,那還真是不得不防啊!”程霸知道王錚特別能打,假如那人真是王錚的師弟的話,還是關門弟子,那就會比王錚還要可怕。
“大家無需太過擔憂,···”馬闖喝了口茶湯後說道。
“王將軍的考慮雖有道理,蒙遼和西夏的確是不可不防,但也無需太過擔憂。年後,朝廷只需去收復燕雲十六州,隴西衛的戰事,自有老夫與之周旋,···”
“馬督,切勿輕視西夏啊!”陳斌提醒道。
“無妨,老夫雖無直搗黃龍府之能,但堅守隴西衛的城池不失,卻還能做到。”
代老將軍和程霸面有慚色。
上一次的蒙遼入境,整個松江衛的防地,僅剩幾個堅城重鎮沒有被蒙遼大軍攻破,其他的數十州縣,全都毀於敵手。
兩人的一世英名,就毀於那一戰之中了。
陳斌聽馬闖的意思,還是不把西夏放在心上,只得再次提醒道。
“馬督可知王大將軍所說的北宋之事?”
“當然,陳將軍何出此言?”
“那麼,馬督可知,北宋也有一個被遼國大軍連克數十州縣,後來三面包圍澶州,北宋的皇上同樣是御駕親征,卻和遼國簽了澶淵之盟的事?”
“知道,如何?”
“馬督可曾聽說,當初在澶州,王大將軍一戰既擊斃敵軍主帥蕭達凜後,曾問皇上說,敵軍假如求和怎麼辦?”
“老夫聽說過,當時連皇上帶所有大臣,全都贊成蒙遼的求和,那又如何?”
“因爲皇上和所有大臣全都贊成蒙遼的求和,因此王大將軍太是激憤,他認爲澶淵之盟是喪權辱國的不平等條約,所以他爲了阻止澶淵之盟事件的發生,即親率五萬步卒和兩萬五千輕騎,硬抗蒙遼大軍營裡營外共計二十萬人馬。馬督覺得,王錚不懼風險親赴險地,卻是爲何?”
“爲何?”馬闖愣了,代老將軍和程霸也是不解。
“老夫認爲,王大將軍已經看到,他那日假如不出兵,蒙遼不出兩日,必會遣使求和,皇上就會答應蒙遼的求和,我大鄭也就會有一次和蒙遼的澶淵之盟。”
“不會,那個北宋,本就是王將軍根據我大鄭的情況杜撰的,即便和蒙遼簽了盟約,也不一定就會喪權辱國。”
代老將軍不同意陳斌的看法。
“是極,北宋之事就是個故事,不可當真。”馬闖言道。
程霸摸着下巴沒吭聲,但陳斌看他的表情,他顯然更不信那個北宋的事情是真的,他也認爲那時王錚編的故事糊弄人的。
陳斌不理他們三人的反映,自顧自說道。
“假如當日王大將軍沒有出兵的話,蒙遼有可能真的求和。大家試想,蒙遼的主帥蕭達凜戰死,敵軍士氣大弱,而我軍南面的援軍源源不斷而來,北面還有鬆州、江州、定州、冀州等,十數個州縣未被蒙遼攻克,假如那些城池的守軍,爲了澶州城內的皇上,均拼命死戰的話,打破圍城敵軍的封鎖,急赴澶州,合圍澶州城外之敵?以解澶州之危,有沒有那個可能?”
“嘶···”
三人捋着鬍子陷入沉思。
的確,極有那種可能,蒙遼軍被包圍只是早晚的事,他們求和退兵雖在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
“那麼,王大將軍猜到蒙遼會求和,猜到皇上會答應,這才硬着頭皮出兵,打破了蒙遼求和的企圖,避免了澶淵之盟的出現,避免了割地賠款的欺辱。也給咱們大鄭,留下了收復燕雲十六州的希望。大家說,那個北宋的故事,真是王大將軍的杜撰嗎?”
“嘶!陳將軍是說,王將軍還能看透以後的事情?”
“老夫不知王大將軍能不能看透以後的事情,但他高瞻遠矚,從一些蛛絲馬跡之中,能夠預料到以後可能會發生的大事,卻是極有可能。比如,兩年後西夏的威脅。”
澶州之戰,這些人早就聽說過,王錚說的蒙遼會求和的假設,他悲憤的怒吼,他不等援軍到來就迫不及待的出兵,他以七萬步卒,包圍大名府內的肖太后和耶律隆旭,他出奇兵迅速解了其他城池之危。
可當他快要騰出手來攻打大名府,生擒肖太后和蒙遼的聖宗耶律隆旭的時候。卻因爲輕騎太少,敵軍勢大,卻被他們逃脫了。
這些事,衆人都聽說過,有些事,剛聽到時,他們還不以爲然,比如王錚的悲憤怒吼,很多人事後聽說,還說王錚是小題大做,故意在皇上面前表現自己。
可現在聽陳斌一一道來,當時的情景,王錚顯然已經預料到了,別人都想不到的很多事情。
假如那次皇上真和蒙遼簽了澶淵之盟,那麼,十萬兩的歲幣不說,二十萬匹絹也不說,但就是燕雲十六州所屬的大好河山,朝廷等於是承認了以後歸蒙遼所有,就再也難以收復。
想透了這些,王錚的所作所爲,頓時讓幾人均是特別汗顏。就連馬闖,也第一次的感覺到了他和王錚的差距。
他第一次覺得,王錚也許真的不是徒有虛名,他滅噠突驅蒙遼的輕而易舉,也許真是他能想別人之所想,別人卻完全猜不到他會做什麼。
幸運一次兩次還有可能,任何人都不可能一直幸運下去,王錚的戰績,真的是他生生憑本事打出來的。
“馬督,你覺得,王錚對西夏的忌憚,有道理嗎?”陳斌看到馬闖額頭的汗水,就不由問道。
現在已是隆冬時節,堂房裡即便燒着地龍,也沒到出汗的地步,很顯然,馬闖也受到了深深的震撼。
“道理?有什麼道理,王錚僅憑一首詞的猜測,就說西夏多麼的恐怖,這不算是道理。不過,老夫已相信他的猜測,不管他的猜測有沒有道理,老夫都會慎重對待。”
只要馬闖能慎重對待就好,這也是陳斌對馬闖說這番話的主要目的。
看看天色已晚,代老將軍吩咐準備宴席,於是,四人就在代老將軍的堂房裡,邊吃邊聊。
“老將軍,你說,王錚那廝咋就那麼能呢?他咋啥都會呢?”馬闖一口喝乾了一兩雁山老燒後,抹了把鬍子問道。
“你問我,我問誰去?老夫就知道,和他比,老夫差遠了。”
“那你還和他在皇上的御書房裡廝打?”
“嘿嘿!那時你還是個柱國,滿朝堂,就我倆是上柱國,我不和他打,還能和誰打?”
馬闖愕然,這話說的,難道,這也是你們當着皇上的面打架的理由?
“哈!馬督,你這次來看代老將軍還行,說明你還是個念舊之人,可你現今也是個上柱國了,以後可就不能隨便就來了。說不定,你也得分別和代老將軍和王錚打一架。”
陳斌一邊吃一邊嬉笑着說道。
“爲何?”馬闖依然不解。
“唉!···”程霸嘆了口氣,他都不知道馬闖是怎麼混到上柱國的,竟然連這個都不懂。
也許,這就是命吧!馬闖只是小勝一場,居然恰好因爲朝廷需要一位上柱國,用來抗衡王錚,結果就便宜了他。
可自己督領松江衛時,申四和管賢也曾經連番大勝,卻什麼封賞都沒有。這一次,因爲蒙遼的入境,居然被朝廷勒令在家反省兩個月了,他上哪說理去?
“馬督,平衡啊!咱們武職將領,有那些文官在皇上耳邊的教唆,怎麼能一團和氣?怎麼敢表示親近?馬督,代老將軍的府邸,你以後也是不能來了,就如陳將軍所說,你要想坐穩你的位置,也該和代老將軍打一架了。哈哈!”
程霸取笑馬闖道。
“代老將軍待我恩重如山,我怎能和代老將軍打?我要打也是和王錚那廝打,老夫最討厭那個小白臉。”
馬闖明白了事情的緣由,但他依然拗着頭說道。
“不可不可,代老將軍越是和你親近,你越是要和他打一架撇清關係。結黨營私啊!”程霸解釋。
“不用,老夫聽聞,房相今日正在起草遏制結黨的條文,但同時,卻也嚴禁肆意以結黨的藉口攻擊同僚,大家和平時一樣就好,私交相厚不算結黨,無需太過擔憂。”
朝廷的動向陳斌最清楚,他是大梁將軍府的主官,每次早朝必須參與,還是皇上幼時的伴讀,極得皇上的寵信,算是大鄭朝堂的百事通。
“唉!黨爭之事,確是該警醒了,不然,我大鄭的禍事,必會先從朝堂引起,那些文人的所作所爲,委實是越來越過份了。”
代老將軍心有感觸,嘆息說道。
“確實如此,當下,我大鄭文官當道,一直看不上咱們武將就不說了。但某些文官,竟然還想對邊鎮的軍事指手畫腳,這也是我大鄭軍事羸弱的主因,王將軍所言軍改之事,必須執行。否則,那北宋被打破京都擄走二帝,被分爲南北兩朝之事,我大鄭也有可能發生。”
陳斌久處朝堂,對朝堂上所有人的表現最是清楚,也是有感而發。
“幸好,有王大將軍在,他天不怕地不怕,頂住了不少文官們的壓力。他兇名在外,不管是誰,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哈!那些人都對他沒有辦法,他的提議,很多人竟然都不敢反對。”
前一段時間,程霸雖在松江衛,即便現在在上京時,他因爲只是個柱國,也不用上朝。但雞有雞道鴨有鴨道,凡是朝廷大員,誰都有自己的路子打探消息。
比如,王錚和皇上房相今日在御書房的談話,他們還沒結束,王錚還沒有走出御書房的時候,好些人已經知道了他們談話的內容。
在宮城內,幾乎是沒有秘密可言的。
四人正在邊吃喝邊閒聊,門簾一掀,一個下人進來看了看代老將軍,卻既不走近又不說話,只是彎腰垂首站在門內。
代老將軍自然知道原因,就放下酒杯,起身走了過去,那人附耳對代老將軍說了一番,然後掀開門簾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