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就這樣六目相對,氣氛有些凝重。
圓圓嚇得趕緊跑了出來。
但就在這時候,錢謙益卻突然堆起和煦的笑容……
“忠勇侯,賤內身體可有疾病?”
他捋着鬍子說道。
“沒有,河東君身體康健!”
楊慶笑着放開柳如是的手說道。
“多謝忠勇侯,若非忠勇侯這個神醫,妾身還在疑神疑鬼呢,想來是天熱被暑氣侵着,還得勞煩忠勇侯開一劑解暑的良藥啊!”
柳如是笑着說。
話說到底是久經考驗的,她的演技絲毫不比水太涼差,當然,發生了什麼都心知肚明,但都是成年人,不會爲這點小事而搞得不愉快,這樣就算皆大歡喜了。畢竟忠勇侯那可是神醫,雖然給人診治得看心情,但他開的藥鋪所出售的各種成藥那可是供不應求,柳如是這樣的身份,當然可以得到他的特殊待遇。
什麼?
剛纔他拉着柳如是的手?
胡說!
那明明是在診脈!
錢夫人最近頭暈頭痛,疑心自己患了病,趁着上門做客的機會,主動請忠勇侯爲其診治而已!
話說他都經常給太后診脈呢!
難道他也是在調戲太后?
總之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一笑而過!
繼續喝酒!
“我這是不是爲虎作倀?”
賓主盡歡散席後,圓圓看着離開的馬車,擰着楊慶的腰,咬着牙恨恨地說道。
“不,你這是急公好義!”
楊慶很嚴肅地說。
“錢謙益都六十多了,怎麼可能滿足一個虎狼之年的女人,可想而知你的好姐妹這些年受了多少苦,多少次在孤寂中輾轉反側,你這是心疼她得不到性奮,所以想幫她,這怎麼能是爲虎作倀呢?爲了幫她你都甘願分享自己的男人了,這是何等高尚的情操啊!”
他緊接着說道。
“你的厚顏無恥簡直是我生平僅見!”
圓圓忍不住感慨道。
“走,回去我好好獎勵你!”
楊慶摟着她的腰轉身,說着和她一起返回自己侯爵府的大門……
臺灣,鹿耳門。
“這是搞什麼?”
鄭彩趴在桅杆上舉着望遠鏡,一臉懵逼地看着南邊北線尾島上。
那裡兩支列陣的軍隊正在這座沙洲的鹽鹼荒草中相對而行。
從北向南的是陸戰隊第一營。
四個哨的步兵前三後一,前三個哨列橫陣,全是中間長矛兩邊火槍,所有步兵就這樣排着整齊隊形,在前面軍官和旗手鼓手帶領下整齊向前。在橫陣後面剩下一個哨同樣以長矛居中列陣跟隨,因爲腳下都是平坦的沙灘,這些士兵隊形相當整齊,看上去頗有氣勢。
而他們的對手……
他們的對手幾乎一模一樣。
這時候赤坎樓還沒修好,那是原本歷史上一六五五年建成,現在只有無防禦的市鎮,而荷蘭人在這裡的防禦以熱蘭遮城爲核心,這座城堡實際上建在同爲海岸沙洲的大員島,或者也叫大鯤身。這樣的沙洲從南向北一大串直線排列護住海灣,向南從大到七鯤身甚至落潮都能連成一體,而最主要深水通道就在大鯤身與北線尾之間,也是在熱蘭遮城的火力覆蓋守護的範圍。以明軍艦隊的火力硬攻是不現實的,最大十八磅炮是轟不過棱堡的,黃斌卿和鄭彩的選擇和鄭成功一樣,都是趁着潮水通過北線尾和加荖灣沙洲之間的通道也就是鹿耳門,然後進入被稱爲臺江的海灣。
先奪取易於攻佔的赤坎並且以赤坎爲基地攻熱蘭遮城。
於是核心變成了北線尾這座沙洲。
這裡有一座小堡壘。
鄭成功進攻時候,這座小堡壘已經被颱風的風暴潮摧毀,但現在作爲前線指揮的鄭彩就必須先打開這座小堡壘,他的戰術是戰艦炮轟再加上海軍陸戰隊登陸,這也是標準的海岸堡壘進攻戰術。
荷蘭人同樣派出步兵救援。
雙方在北線尾這座沙洲上展開陸上戰鬥。
原本歷史上也是在這裡。
但那一次與荷蘭人戰鬥並且擊退他們的是鄭成功的鐵人軍,而這一次是海軍陸戰隊的步兵。海軍陸戰隊的戰術和山地軍一樣,只是因爲運輸限制沒配備騎兵,更準確說都是古二爺的步兵線列。
至於荷蘭人……
荷蘭人是古二爺他老師的。
這時候的荷蘭人肯定是玩莫里斯方陣了。
所以在明軍對面同樣也是長矛居中火槍兩翼的線列陣型,不過不同的是,荷蘭人的陣型更厚,因爲明軍縱深是六列而荷蘭人是十列。雙方投入的兵力相差無幾,明軍一個營是五百多人,荷蘭人實際上只有一個團,而一個莫里斯方陣團也是五百,但因爲縱深的差別,他們實際上是一個更大的方陣,相比起來明軍的看似更單薄。
但雙方都沒有伴隨的炮兵。
明軍的九斤炮太重,必須得有碼頭才行,而荷蘭人同樣也無法把他們的大炮用小艇運到北線尾,就算運到了在北線尾這種沙洲上也寸步難行。
“這真是有趣啊!”
鄭彩感慨道。
而此時鹿耳門外海,二十艘明軍巡洋艦和數十艘老式戰艦改裝的運兵船上,所有水兵也在好奇地看着這場規模並不大的戰鬥。同樣他們的戰艦上,一門門大炮也在不斷髮出怒吼並將炮彈射向荷蘭人的堡壘,那座不大的連風暴都扛不住的堡壘已經千瘡百孔。
同樣北線尾島上,剛剛登陸的海軍陸戰隊第一旅指揮同知,原本歷史和鄭成功一起收復臺灣的馬信,也在饒有興趣地看着荷蘭人。
“停!”
他舉手喊道。
旗手的旗幟揮動,整個線列全部停下。
“準備炮擊!”
他喊道。
好吧,明軍其實是有炮的。
他們的大炮在後面海灘上,四門二十斤臼炮已經完成架設,伴隨他的命令發出,這些小水桶一樣短粗的火炮噴射火焰,四枚開花彈拖着煙跡飛出,但都沒有擊中目標,只有一枚落得比較近,爆炸的彈片打倒兩名荷蘭士兵。
不過卻造成了荷蘭人的小小混亂。
好在他們也是訓練有素,列隊整齊的荷蘭人繼續向前。
臼炮繼續射擊。
但還是沒有擊中目標。
這種臼炮本身就沒多少精度,原本只是用來轟擊城堡的,野戰中轟擊大集團目標可以,但想擊中一個十排的線列就只能拼人品了,更何況這個線列還是在移動的。
好在馬信也沒指望它們。
所有一線的海軍陸戰隊士兵都在迅速檢查自己的武器,就在同時十二名步兵上前,在整個陣型前方一字排開,然後舉起手中的線膛燧發槍瞄準荷蘭人射擊。這東西就不一樣了,已經相距不足一百五十米的荷蘭人隨着他們的槍聲一下倒下了十二個。
後者明顯被打得慌亂。
隨着他們前方的旗幟揮動,所有荷蘭士兵加快速度,而明軍散兵沒有絲毫猶豫地後撤,他們的子彈不可能裝第二輪,他們擠過那些火繩槍手退到後面裝彈。
荷蘭人很快進入五十米範圍,然後他們同樣停下,開始舉起同樣的火繩槍……
他們也沒有燧發槍。
這時候就連歐洲如英國這樣的軍隊也無法普及燧發槍,澳門的葡萄牙人同樣也是火繩槍,荷蘭東印度公司很顯然也沒有給他們守衛臺灣的這些傭兵配這個,至於鄭成功收復臺灣時候遭遇的燧發槍,那十幾年以後的事情了,而且數量也很少。
但就在荷蘭人舉槍瞄準時候,明軍步兵卻開始向前。
荷蘭人首先開火。
明軍步兵開始有人倒下。
“穩住,繼續前進!”
馬信揮刀吼道。
他耳邊一顆子彈呼嘯而過。
身先士卒的將領帶來了士氣的穩定,那些從福建山民中招募,並且得到了皇莊土地的士兵們壓抑着驚恐繼續向前。荷蘭人繼續射擊,十排的輪射保證了速度,但火繩槍這種武器的精度決定了它們很難擊中目標,儘管他們的槍聲中明軍不斷有人倒下,但數量卻並不算多。
“別亂,臨陣脫逃者誅滿門!”
馬信吼道。
一顆子彈掃過他胳膊,鮮血立刻滲出,不過紅色軍服上很難看清。
而原本開始有些混亂的士兵們在誅滿門的恐懼中繼續向前,畢竟他們滿門都在皇莊享受在他們看來完全可以說幸福的生活,哪怕就是死在戰場上能爲家人確保這樣的生活也足夠。
中國人最適合排隊槍斃戰術。
因爲中國人最顧家,最害怕的就是誅全家,只要他們知道自己的死可以換來家人的幸福,他們絕大多數人都會勇敢面對死亡。這一點和西方人有本質區別,當然,要是像過去一樣死了之後老婆孩子餓死,那是肯定別指望他們有什麼勇氣的。但這些剛剛在皇莊過上好日子,並且經過了一年嚴格訓練,知道死了也不會被剋扣撫卹金,甚至家人還能免五年租作爲補償的士兵們,勇敢地迎着對面槍口保持着隊形繼續向前。
很快距離不足十丈。
死傷不足十分之一的明軍士兵開始變陣,第二排插入第一排迅速半跪在地,第四排向前補第三排,同時向前佔第二排,一腿曲一腿向後舉起了槍,第六排補第五排向前佔第三排直立舉槍。
上中下三層全部瞄準對面荷蘭人。
“開火!”
馬信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