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慶對於永曆還是保持一絲敬意的。
如果他能夠歸順……
無論目的是什麼,只要他去掉帝號重新迴歸大明的藩王,那麼楊慶就不介意暫時給兩廣一個事實上的割據權。大明這兩年的發展,多少有點超出他的預期,尤其是兩廣大步進入資本主義,這一點很出人意料,既然這樣不妨先讓他們成長下去。
兩廣的實力終究有限。
他們適合割據,但要說能夠威脅他那就是笑話了。
楊慶已經容忍了一堆割據政權也不在乎多一個,只要依然算大明的地盤就行,桂王和秦王都一樣,都是大明皇帝的臣屬。尤其是兩廣士紳第一個踏出殖民步伐,這一點的確很令他驚喜,這樣一邊縱容李自成向西域擴張,一邊縱容桂王向南洋擴張正好他在後面收好處。若桂王稱藩那麼河仙港肯定要對南洋公司開放的,這座棱堡港口已經正式開始使用,作爲交換他也可以允許兩廣商船北上越過臺灣海峽。
最終展開一場擴張和海上貿易的競賽。
或者競爭。
至於以後……
他需要在乎以後嗎?
難道兩廣那點實力還能阻擋住洶涌南下的幾十萬明軍?只要完成內部改革,這天下無論哪個割據勢力在明軍面前都是渣渣。人口和兵源的差距太大了,大到無論對誰,擁有一億多人口的大明都是碾壓。
總之楊慶對丁魁楚的到來裝不知道就行了,剩下是四民大會的繼續會議,很快常設委員會的選舉完成,總計九十九名常設代表。其實最終選出來的四民比例都差距不大,士子代表二十三人,農民代表二十七人,工匠代表二十六人,商人代表也是二十三人。他們共同構成常設委員會,在四民大會結束後常駐南京,專門監督朝廷的施政,作爲坤興公主的代表楊慶自然晉級楊委座。
但他沒有投票權。
他本身又不是四民代表,只是爲四民代表服務的。
總之常設委員會就這樣誕生。
這個不需要皇帝批准。
而下一個議題就是四民大會如何行使對朝政的監督權。
大明目前的制度是內閣以會議決定國家事務,然後會議結果交監國做最終裁決,如果會議中商議好了的不用說,商議不出結果的,那就是監國做決定。這一點和過去倒過來,過去是各地奏摺先到皇帝手中,皇帝轉給內閣研究對策,內閣把研究出的結果給司禮監呈報皇帝,皇帝批准後交六科下發。而這種次序的顛倒,代表着內閣由皇帝的秘書機構,變成了真正的國家決策機構,皇帝或者現在的監國變成了裁判,類似於明治期間的倭國。
而皇帝或者監國的裁判結果,仍舊由司禮監擬成聖旨,再交給六科校對下發。
當然,理論上是校對。
但實際上後期都變成了審覈。
六科的給事中們纔不會管聖旨文理是不是通順呢!他們認爲不合理的內容就不蓋章,他們不蓋章這份聖旨就不合規矩,聖旨不合規矩那麼各部尚書就有權不理。
這就是六科的特殊權力。
那麼四民大會的監督該在哪一個環節監督呢?
楊慶的計劃是撤銷六科。
內閣的會議已經是各部尚書都參與的了,無論他們同意不同意,按照規矩交監國裁決,這已經是他們同意接受監國裁決。那麼六科這個機構的審覈純屬浪費,完全沒有必要再經過這個環節,所以乾脆把六科撤銷,然後聖旨直接送六部。但涉及財政,內閣成員任免,法律制定,對外戰爭等等一些重大事項的,必須先由四民大會的常設委員會進行討論,如果四民大會常設委員會不同意,那麼就有權封還。
這些特定的事務,皇帝或者監國不能繞過四民大會。
其他的就不管了。
這個監督權就很霸道了,這就意味着在這些重大事項上,皇帝也必須得聽四民大會的。這事實上已經超出四民大會設立的目的,理論上四民大會只是監國召集,向監國轉達民意並監督朝廷施政的機構。
但現在這實際上是在壓制皇權。
當然,對於那些文官們來說,一看就知道,這是楊慶給龍興天子準備好的套索,四民大會都聽他的,龍興天子想換閣臣,只需要四民大會不同意就行,這樣內閣軍方那些閣臣一個都不能動了。同樣龍興天子回來,也沒有動用戶部和內庫資金的權力,後者本身就在張嫣手中,連帝國銀行的賬戶都是張嫣的名字,而戶部的銀子花多少得四民大會同意。各地駐軍將領的任免,在之前已經交給了大都督府組織部,除非龍興天子換組織部總長黎玉田,否則他連軍隊的將領都換不了,而換大都督府組織部總長還是得四民大會同意。
至於他拉攏黎玉田……
別逗了,這個混蛋是楊慶手下最核心的黨羽,誰都知道他其實是楊慶的狗頭軍師,相當於李自成身邊的牛金星宋獻策,估計就連這套架空皇帝的佈局都是他參與策劃的。
這是不給龍興天子任何機會。
錦衣衛指揮使倒不是閣臣,那個龍興天子可以換,理論上他可以免了楊慶的錦衣衛指揮使,然後重新換上自己的親信,比如常延齡這個理論上的同知就行。但問題是錦衣衛從上到下都是楊慶的嫡系親信,甚至還都是狂信徒,誰敢去頂走楊慶,估計是看不見第二天的太陽的。
特勤隊那些刺客們弄死個這樣的傻子還不簡單?
絕對不露一絲痕跡。
常延齡估計還不至於這麼傻,他富家翁做得也挺舒服,沒必要變成楊慶的敵人一不小心被滅門。
也就是說回來後的龍興天子,沒有財政支配權,沒有軍權,沒有錦衣衛的控制權,只能當一個傀儡,一個理論上內閣的傀儡。這原本應該是東林羣賢夢寐以求的,他們原本努力的就是把皇帝變成內閣的傀儡。但可惜現在的內閣是楊慶控制的,哪怕改革後的內閣依然如此,閣臣絕大多數都已經換成楊黨,東林羣賢只有內閣四個尚書。楊慶這是以內閣把皇帝變成擺設,然後以四民大會阻擋皇帝更換閣臣,最終皇帝回來他的權力依舊固若金湯。
那皇帝還能幹什麼?
連花錢都得四民大會同意啊!
他就是收買也沒錢收買,皇室的錢都在張嫣手中,張嫣管龍興天子去死,這個侄子的歸來,嚴重影響了她和楊慶的逍遙快活。而張嫣又控制着皇宮裡的宮女太監,因爲這些人全都是她掏錢養着,也就是說龍興天子回來後,連宮女太監都控制不了。
張嫣不簽名,主管皇宮事務的韓贊週一兩銀子也取不出。
都在帝國銀行的銀庫裡。
都在張嫣的戶頭上。
而帝國銀行的銀庫就在張嫣正修建的萬壽宮地下,作爲帝國銀行大股東之一,張嫣在這座新宮地下用水泥和花崗岩修築了一個巨大銀庫,據說裡面填進了超過一千萬兩的銀錠和超過一百萬兩的金錠。
而王承恩倒是會念舊情。
這一點很有可能,他對崇禎的感情不用說,而對崇禎的兒子肯定會保持一定忠誠。
但王承恩的總稅務司,所有稅收都是同樣要交給戶部的,這是國家收入而不是皇帝的私產,他要是敢私自動用,楊慶就敢把他拿下,皇宮裡的太監宮女犯罪也同樣歸錦衣衛南鎮撫司管。剩下所有皇室參與的企業投資全都是以張嫣個人名義,最終收益也是歸張嫣個人,話說以後龍興天子回來,估計換身衣服理論上都是張嫣給他買。
皇帝回來能幹什麼?
無錢無兵他除了當擺設還能幹什麼?
話說楊慶的這一道道絞索,那是要把龍興天子捆成糉子啊!
可問題是……
“反對?如何反對?反對有何意義?”
張國維說道。
的確,反對毫無意義。
無論怎麼反對,他們都不可能影響四民大會的表決,無論幹什麼他們都改變不了,四民大會他們最多控制百分之二十五這個事實,剩下百分之七十五都是楊慶的。尤其是在上次科舉改革的表決後,還繼續受士子代表忽悠的傻子越來越少,在士子代表非要讓常設代表必須會讀四書五經後這樣的傻子基本絕跡。
據說潑士子代表一臉茶水的那個農民代表,上次表決就是支持士子代表的,然而這次士子代表卻要讓他讀四書五經。
讓他讀四書五經?
他總共就認識不到一千個字啊!
你們不能這麼欺負人,你們的吃相也太難看了,我不就是佃戶出身不認字,到南京後才拼命學,終於認識不到一千個字嗎?你們居然還這樣羞辱我,老實人也忍不住啊!
士子代表的難看吃相,最終警醒了絕大多數受他們忽悠的。
“難道就這樣坐視?”
瞿式耜不甘心地說。
“坐視,就繼續坐視,看他肆意妄爲下去,我們不需要爭這些,就由着他們,只要龍興天子還都,就算解散四民大會也不過一紙詔書!”
張國維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