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導?”
甘輝疑惑地看着水太涼。
這已經是龍興天子臥病在牀的第五天了,他們和興都鎮守使焦文玉也已經做好了充足準備,就連預備堵塞航道的四艘貨船都裝滿沙子等待動手的命令。兩桶汽油和數十個玻璃瓶也都送到他這裡,甚至包括水鬼和使用的通氣管和氣囊都送來,只要皇帝啓程南下,那邊航道一堵,潛伏的水鬼就會動手。
然後讓皇帝徹底消失在漢江上。
甚至焦文玉連向北進攻的準備都在做了,一旦皇帝消失在漢江,他就乾脆向武昌發出金聲桓弒君的消息然後突襲宜城……
毀屍滅跡。
畢竟這種事情不可能很乾淨。
這樣的大規模襲擊,總會露出些蛛絲馬跡,但他部下包括一個主力旅和三個民兵旅突襲宜城,再加上甘輝這個旅,加起來兩萬大軍把該殺的統統殺光就可以做得很乾淨了。甚至就連唐王他們都準備一起殉國,水太涼這些也一樣要沉江的,話說這些混蛋也都是心狠手辣,在這種事情上他們不會犯那些低級錯誤的。
但現在……
現在並不影響他們的計劃。
甚至換成他們前導,更方便了他們動手,只不過需要趕緊派人南下去通知焦文玉,放他們的船隊過去再沉船。
但他們疑惑的是這種傳令方式。
“甘將軍,陛下身體已好轉,明日即啓程南下,爲免引起誤會,鄧國公就不再向前送了,至於御營不熟悉向南的情況,故此就由將軍所部先行南下作爲前導,前往興都去安排好接駕!”
水太涼笑着說。
“唐王怎麼沒來?”
楊信拿着唐王的手令疑惑地說。
這樣安排是合理的,金聲桓是肯定不敢送皇帝到明軍控制區,去了他就別指望回來,他同樣也不敢讓明軍大舉北上迎駕,那樣說不定人家就賴着不走了!話說賣萌的日子也得過得小心謹慎,畢竟不是誰都有滾滾那樣可以隨意賣萌的資格。按照之前的約定明軍的接駕地點是在興都,也就是鍾祥或者說承天府,而且皇帝還得去祭拜一下顯陵,畢竟他也是興獻王這一系的後代,真算起來這纔是他的曾曾曾祖父。但那些倭奴不可能瞭解前面情況,甘輝所部由後衛變前導是合理的,不合理的是應該由唐王來下這個命令。因爲他們只受唐王的指揮,他們是軍隊,水太涼雖然是閣臣,但一個刑部尚書無論如何不可能有權指揮軍隊的。
“唐王旅途疲勞,再加上這幾天伺候陛下夙夜難眠,也已經累得臥牀不起了!”
水太涼說道。
“唐王病了?”
甘輝愕然道:“那末將該去探望一下才對。”
“甘將軍,老朽來時唐王纔剛剛睡下,說起來他也多日沒閤眼,將軍就沒必要去打擾他了!”
水太涼笑着說道。
“那不去看一下就更難安了!”
楊信同樣笑着說。
“牧齋公,唐王禮賢下士,此行不以末將出身卑微,對末將推心置腹以待,末將視唐王如尊長,既然唐王病了,豈有不去探視之理,甘將軍可留此安排南下,末將一個人進城去探視即可。”
他接着說道。
“這,這真沒必要了!”
水太涼多少有些不悅地說。
楊信纔不管他呢!
雖然水太涼帶着唐王手令,但之前唐王調動他們基本上都是親自過來下令,要麼也是他身邊的軍官帶着手令過來,今天卻換成錢謙益這就有些不正常了。明軍這時候又不是以前文官掌握軍權,現在軍隊調動文官無權插手,所有命令都只能是大都督府參謀總部,各地都統司,然後作戰部隊軍旅各級傳遞。或者直接由大都督府參謀總部傳給作戰部隊,像這種出作戰任務的屬於行營制,指揮權行營統帥唐王,任何命令必須得由唐王通過軍隊系統內部的渠道來傳達命令。
文官來是不合規矩的。
哪怕這個文官帶着他們直屬上級的手令也不合規矩,只有唐王身邊負責傳令的軍官拿着手令來才合規矩。
哪怕唐王的家奴都不行。
甚至就是龍興天子要繞開唐王給他們下命令都不行,所有命令必須由唐王,或者遠在南京的參謀總部下達的纔算數,否則誰也不行。哪怕一個閣臣拿着唐王的手令,他們也必須進行覈對,話說既然錢謙益能帶着手令過來爲何不能帶個軍官隨行?難道唐王身邊就沒有一個軍官可以來傳令非得讓一個文官尚書?
這本身就很費解。
楊信根本沒理錢謙益,緊接着在漢江邊登船渡江,水太涼也只能跟着他一起,然後兩人到達襄陽……
“楊將軍!”
他們在襄陽城門前遇上了正在出城的金聲桓,後者立刻滿臉笑容地拱手打招呼,話說他好歹一方諸侯,對一個明軍普通將領如此熱情,這賣萌之技也算爐火純青。
“鄧國公這是欲何往?”
楊信笑着還禮說。
“治下出了點小亂子,我就不給楊將軍和甘將軍,還有諸位兄弟送行了,回頭讓犬子送一千兩銀子算是我給諸位兄弟買酒的。”
金聲桓說道。
“呃,多謝鄧國公賞!”
楊信趕緊說道。
然後金聲桓一揮手,他後面的隊伍立刻讓到一旁,楊信笑着做別進入襄陽,他並沒注意到金聲桓臉上的焦急。很顯然鄧國公這次治下出的亂子還不小,以至於他在楊信等人進城後立刻以最快速度遠離襄陽,彷彿這座實際上由他控制的城市裡熊熊烈火正在燃燒,而且火都已經燒到了他後背一樣。
楊信二人進城後直奔行宮,行宮裡面一片忙碌,那些倭奴已經開始收拾行裝,水太涼帶着他直接到了唐王住處,不過卻被唐王的兩個親信家奴擋在臥室門外……
“楊將軍,大王已經休息!”
爲首家奴說道。
他們身後的房門緊閉,裡面沒有任何聲音,也沒有其他軍官,整個院子裡只有這兩個家奴,倒是院子外面一隊倭奴正向裡看。
“我小心點,不會吵起大王的!”
楊信說道。
實際上看到這些家奴,他已經放心了,這兩人是唐王真正心腹,以前就是唐王府的,跟着朱聿鍵一起長大一起經歷磨難始終相隨的。他們在這裡就代表着朱聿鍵是真病了,不過這也很正常,畢竟這段時間就屬朱聿鍵的壓力最大,可以說殫精竭慮了。本身這件事只是楊信和甘輝習慣性的謹慎而已,畢竟他們也不認爲會有什麼意外,但如今已經到門前了,總是要進去看一下。
“楊將軍,大王兩天沒睡了!”
那家奴不滿地說。
“那就更不會吵起大王了!”
他的阻擋反而讓楊信真得有些懷疑了,兩人又不是不認識,朱聿鍵也不是什麼深閨少女,臥牀不方便讓男人看。真兩天沒閤眼,一睡下恐怕想叫醒都不容易,更別說僅僅因爲他進去看一眼就被吵醒了。
說完楊信直接走向房門。
他身後水太涼的臉色立刻一變用目光示意那兩名家奴。
那兩名家奴向中間一靠,牢牢堵住了房門,而且其中一個立刻手按刀柄用堅定的目光阻止楊信,楊信身後隨行的親兵直接拔出了短槍。而楊信一臉嚴厲地看着兩人,那兩人的目光有些閃爍,楊信的手同樣按在了佩刀的刀柄上,但就在這時候水太涼一臉陰沉地走上前插在中間。
“楊將軍,你也太失禮了吧!”
他怒道。
“牧齋公,我只是想看唐王一眼!”
楊信笑着說道。
說話間他的手卻沒從刀柄上挪開。
同樣他身後的親兵也打開了短槍的龍頭……
“不必了,本王還沒死!”
裡面唐王的聲音突然響起。
“大王真無恙?”
楊信疑惑地說。
“無恙本王會臥牀嗎?”
裡面的朱聿鍵怒道。
楊信可以確定他的聲音了,立刻把手從刀柄上挪開,他身後的親兵收起了短槍。
“是末將莽撞了,大王請安心休息,末將即刻啓程南下!”
楊信緊接着說道。
說完他沒有再耽擱,無視錢謙益直接轉身離開。
他身後錢謙益目送他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這才長出一口氣,回過頭向後面一招手,原本在這個院子外面的一隊倭奴突然涌入,一個個舉起槍對準那兩個家奴。那兩個家奴一臉憤慨地扔掉了刀和短槍,然後任由這些倭奴上前捆綁自己,而錢謙益並沒有管他們,徑直上前推開了房門,裡面的朱聿鍵陰沉臉看着他。但此時的唐王並沒臥牀不起,而是端坐在一張椅子上,只不過兩支燧發槍的槍口正頂在他的腦袋上,而四周十幾個倭奴士兵正端着槍包圍他。
房間的地上甚至還有沒清理乾淨的血跡,牆上也有幾道明顯的刀痕。
“牧齋公,這就是你們對大明的忠心?”
腿上纏着繃帶的朱聿鍵冷笑道。
“唐王,下官也是爲了大明,事急從權不得已而爲之,好在陛下已經醒悟,這幾天就委屈大王了,等陛下還都南京臨朝以正天下之時,下官再向唐王賠罪!”
水太涼深鞠一躬拱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