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一扭頭,緊挨着嬴政嘟噥道:“阿爹,你看他嚇得臉都白了,不像是有本事的,留下也沒用,出門有鑫緹伺候、後宮有粱,我用不着這種笨手笨腳的——一介莽夫罷了。”
胡亥上挑的眼角流露出滿滿的不屑,引得被按着跪在階下的項藉憋紅了一張臉,憤怒的扭着身體想要掙脫中車府衛士的控制,衝上前教訓他。
中車府衛士手上加大力道,卻仍舊被項藉扯得擺動,站不穩身子。
嬴政將這一幕收入眼中,揚了揚下巴,衝胡亥道:“腦子不好使,但有把力氣,正好你現在幹長個子不長肉,瘦巴巴的沒幾兩肉,就算知道你從小習武,朕也不放心。你年紀小正是貪玩的時候,朕知道你孝順,每日都陪伴在朕左右,但總不好天天把你拘束在朕身邊,日後出門玩耍帶上這麼個敦實的,朕也放心了。”
嬴政冰冷的視線像是刀子似的刮在項藉身上,清楚明白的寫着“擋槍擋劍,該拼命就拼命,否則死啦死啦地”,看得項藉背後發冷,大力掙扎的動作停頓,僵硬在原地連呼吸都不敢用力了。
胡亥眼神同情的望着項藉煞白的小臉蛋,卻一丁點替他求情的意思都沒有,他也沒忘記這是未來——或者說歷史上——坑秦軍、殺秦王、焚秦宮、斷秦社稷的西楚霸王。
眼下一見,始皇帝和西楚霸王氣勢高下立現。
胡亥心中小聲道:難怪項羽日後被劉邦老流氓耍得團團轉,智商果然是硬傷,沒藥可醫。
╮(╯▽╰)╭阿爹的意思根本不是切了讓項藉入宮做內侍,而是打算讓他做護衛嘛,一直慘白着臉色,嘖,這智商。
嬴政給項藉施展過下馬威,轉頭看向幼子的時候已經再一次換上二十四孝老父親的慈愛笑容,手掌揉了揉胡亥的發頂,感慨道:“車上還不顯眼,一下來你又長高了,難怪每天總是吃不夠。行了,今天好好休息一夜,明日帶上護衛出門遊玩去吧。”
胡亥親熱的應下嬴政的好意,貼在他身邊乖巧的說:“阿爹一路舟車勞頓,壽春宮接風宴挪到明日再舉行吧,阿爹也好好歇一晚。”
嬴政露出舒心的笑容,眼角堆積起幾條細紋,溫和的說:“好,胡亥說了,朕這就去休息,你也早些睡,別因爲南面氣候溫潤便在夜裡遊園忘加衣裳,仔細回去了扶蘇又唸叨你。”
“扶蘇纔不唸叨我,他就會罰我背書。”胡亥皺皺鼻子,不由自主擡起手掌按在胸口,內衫下扶蘇千里傳來的書信緊緊貼着他的心口。
嬴政捏了胡亥鼻尖一把,沉聲道:“叫大哥,你這孩子,混鬧什麼。”
糾正了胡亥對扶蘇的稱呼,嬴政抻了個懶腰,面露疲憊的說:“行了,朕去歇息了,一路走來風光雖好,卻太累人了。”
鑫緹趕忙服侍着嬴政前往壽春宮的寢殿,胡亥站在大殿上躬身目送嬴政離去,隨後抓了轉眼睛,視線落在項藉身上。
少年依舊被衛士死死壓在地上,可自從被狠瞪過一眼,項藉便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蔫蔫的沒了生氣,被壓制在地也不再試圖掙脫衛士們的控制,表現得十分老實。
胡亥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項藉,十分不尊重的擡腳提了提他的膝蓋,低聲道:“男兒膝下有黃金,你是家中窮得揭不開鍋了?跪人跪的這麼自在。”
原本垂頭喪氣的項藉猛然擡起頭,一雙眼睛像是餓狼似的狠狠瞪着胡亥不放,似乎隨時準備掙脫衛士的控制,從胡亥身上撕下一塊肉來。
“你祖父雖然技不如人,但戰死沙場是名將們畢生的願望,他爲守國百死無悔,我敬佩他是個英雄人物。”胡亥忽然開口,牛頭不對馬嘴的說,惹得項藉瞪大了眼睛,盯着胡亥彷彿他被妖魔附身了。
不等項藉表示什麼,胡亥脣角掛起惡劣的笑容,繼續道:“不過你這眼神清清楚楚這些心懷怨恨——當了失敗者不可怕,心胸狹窄纔可怕,所以我對阿爹說‘你成不了大事’,力能扛鼎有什麼。”
“我能成大器!我會同祖父一樣,成爲一代名將,不墜江東項氏一族的名望,把你們這羣秦賊趕出楚地,打得你們落花流水!”憤怒激得項藉猛然掙脫了兩名衛士的壓制,站直了身體對着胡亥衝過去,一把捏住他的手臂高聲咆哮。
雖然壯實得像頭牛犢,可胡亥一步都沒後退,直到被他捏住手臂才微微皺起眉頭。
雖然是未來的西楚霸王,可是身高還真沒辦法跟自己相提並論呢,而且自己正在蓬勃的成長期,項藉仍舊是個八歲的男童。
項藉雖然天生神力,可到底沒有違背生長極限,眼下頭頂沒有超過胡亥的肩膀,怒瞪胡亥的模樣非但沒有什麼雄壯的氣概,反而像是長牙五爪的奶狗。
胡亥忍不住伸手搭在項藉頭頂拍了拍,語調歡快的說:“想要戰勝我大秦士卒?首先,你要看得懂兵書。”
項藉面上一僵,放開捏着胡亥的手掌,飛快背過身,頗爲心虛的說:“我、我、我……我識字的!”
胡亥再也忍不住大笑出聲,項藉猛然回身怒視着胡亥放肆大笑的表情,耳朵尖紅得幾乎透出血色。
胡亥不再逗弄項藉,對身後跟隨的宮人招招手,宮人立刻快步走到胡亥身邊等候吩咐,他輕聲道:“取幾卷書簡過來,我帶着項藉識字。”
“我認識字,真的認識!”項藉急得滿臉發紅,飛快打斷了胡亥的話。
胡亥臉上笑容不減反增,垂下眼眸,低聲道:“嗯,我知道你認識楚文,但秦國立國最晚,使用的是周朝傳下來的文字,和立國早的楚國相差極大,你需要從頭學。”
換句話說,你還是文盲,死了不用再識字的心,老老實實從頭開始吧!
項藉霎時垮下臉,從胡亥手中接過書簡用力捏在掌心,恨不得用眼神將書簡燒穿。
胡亥抿着嘴脣笑意不減,拍拍手掌,高聲道:“行了,今日隨我回去,日後你就跟着我了。”
語畢,胡亥再不管項藉的意願,擡腳就走,胡亥比項藉高挑許多,步子也大,項藉跟在他身後急切的倒騰着雙腿,沒多遠就變成了小跑着追逐胡亥,可一進院門,項藉卻停住腳步,露出抗拒的眼神在院門口停留片刻,才深吸一口氣跟了進去。
胡亥並未注意到這些細節,被宮人引着沐浴更衣,泡在熱水之中紓解身體的疲乏。
浴桶外影影倬倬的,不斷有年輕美貌的宮女進出,胡亥閉目倚在桶壁上,肩膀忽然搭上一雙柔嫩的手掌輕輕揉捏着他的肩臂,胡亥正眼瞥了宮女一眼,重新閉目,可這雙細嫩的手掌卻漸漸朝下摸去,兩團柔軟從後貼上他細瘦的脊背。
胡亥猛然張開眼,一把推開宮女,隨便抓起手邊的東西猛砸過去。
“——嘭!咚、哐當——!”的一連串聲響之後,宮女慘叫着捂住嬌嫩的臉頰,鮮紅的血液不斷從她指尖滴落,一對護衛立刻衝入浴房將胡亥團團護在其中,一把堵住宮女的嘴,將她扯了出去。
“我沒事,她……她想要服侍我。”胡亥說着話,平滑的眉頭迅速凝結出一條褶皺,黑白分明的雙眸之中流露出不加掩飾的厭惡和抗拒之情,他煩躁的從宮人手中扯過內衫搭在身上,遮住一身雪白的皮肉,光着腳便直接離去。
自咸陽宮跟隨來伺候的宮人趕忙端了乾淨的熱水跟着胡亥進入寢房,低垂着頭顱,一語不發的爲他擦淨身上的水珠和腳底沾染的髒污。
胡亥忽然詢問:“誰讓那女人進來的?她是壽春宮的宮人吧?!”
宮人立刻趴跪在地,連聲解釋:“這是陛下的意思,請公子不要責罰奴婢。”
胡亥聽到這結果,一瞬間竟然反應不過來因爲什麼,過了好半晌才恍然大悟,不停眨着眼睛低聲道:“因爲我過十一歲了?這也太早了吧,扶蘇他、他原來也被這樣安排的嗎?我居然一點都不知道。”
宮人自然不會隨便透露扶蘇的消息,只是跪在地上閉着嘴,一直保持沉默。
胡亥略有些遲疑的站起身,從不阻攔他的宮人這一次卻開口勸說道:“夜深了,公子歇息吧。”
胡亥神色莫名的看着跪在自己腳邊阻攔他去路的宮人,好半晌之後試探的說:“阿爹,他房中也有……?”
“楚地多美人,而且,原本出國的王公貴女也沒送到咸陽宮。”宮人點到爲止,並沒把話說透,卻引得胡亥頻頻皺眉,不由得更爲嬴政身體擔憂。
天下美人何其多?
原本咸陽宮中屬於嬴政的女人就不下百人,這個數字還不斷隨着年頭的增加而被刷新着,之後每征服一個國家,後宮的美人和王公貴女也會隨之充入後宮,變成嬴政的姬妾。
胡亥隨便算算就覺得始皇帝的女人快要填滿標準團了——夜生活這麼頻繁,還能老得不快嗎?
這是不要身體健康了嗎!
胡亥臉上顯出擔憂混着怒色,正要擡腿卻被宮人一把抱住腿腳:“公子留步,陛下夜御數女是經年的習慣了。”
他人習以爲常,若是你出面阻攔,必然要捅簍子!
聽出宮人言下之意,胡亥臉上血色盡退,可他要一咬牙,踢開阻攔自己的宮人,拉扯着披風便衝向嬴政所在的寢殿。
嬴政不是他親爹,勝似親爹,就算惹出影響任務的麻煩,他也不能看着嬴政找死!
“公子不可妄爲啊!”宮人再一次試圖阻攔胡亥的去路,可伺候人起居的內侍哪能和每日習武幾個時辰,經年不斷的胡亥相比?很快,內侍眼前便不見了胡亥的蹤影。
內侍哭喪着臉狠狠一拍大腿,卻咬緊牙關繼續順着通往寢殿的路追了過去——太子離去前千叮嚀萬囑咐他必須照顧好胡亥公子,胡亥公子跑出去連衣袍都不肯穿好,若是在生病,回到咸陽宮他該怎麼交代!
“阿爹!”寢殿外的護衛都明白陛下在做什麼,站得筆直,目不斜視,偏偏一聲尖銳的喊聲震得他們一激靈險些將手中的武器都扔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知了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0-17 23:26:28
zouavel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0-17 23:47:05
耽冰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0-18 00:00:10
十字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0-18 22:14:52
謝謝姑娘的霸王票,麼麼噠。
讀者“.”,灌溉營養液 +1 2014-10-18 22:12:08
感謝姑娘熱情的澆灌。
今天狀態不好,只補500,還剩下5k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