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隨聲發,一下欺到飛燕姑娘面前,揮手就是一掌,摑了過來。
飛燕心頭直是顫慄,哪裡還敢躲閃?“啪”的一聲打在左頰之上,粉嫩的嬌靨上,頓時發出了五條通紅的指印。
她不敢作聲,但雙眼之中,已經滿含着晶瑩淚水,奪眶而出,緩緩的順着粉腮流了下來。
筱如意盛怒之下,氣得臉色發黃,瞪着飛燕厲聲道:“小丫頭,你說,你勾結徐三公子,把秦少卿弄到哪裡去了?”
飛燕冤屈的流着淚水道:“筱姨娘,弟子沒有……”
筱如意鐵青着臉,叱道:“還說沒有,你勾結這位徐三公子,還是假的?本門如何處置叛門逆徒,你心裡應該明白?”
飛燕撲的一聲,屈膝跪到地上,哭着道:
“姨娘,弟子沒有叛門,弟子只是和他說了幾句話……”
筱如意越聽越氣,左手又是個耳光,打了過去,罵道:
“沒有叛門,你發現外人潛入,不但不出聲告警,還要送他出去,就憑這一點,就該送到萬花院去了。”
“萬花院”是京城裡最低級的妓院,也是花字門機構之一,販夫走卒,都得過屠門而大嚼。
正因爲價格低廉,讓窮人們也有享樂的機會,自然生意興隆。
但淪落萬花院,朝朝暮暮,供人蹂躪,身歷斯境,也自然慘苦萬分。
飛燕聽說要把她送去“萬花院”,不由的一陣心驚肉跳,魂飛魄散,嘶聲道:“筱姨娘,求求你,弟子是你一手教養長大的,你可憐可憐我,不要把弟子送到萬花院去,求求你,筱姨娘,饒了弟子吧……”
筱姨娘滿臉殺氣,冷哼一聲道:
“饒了你,叫我向總監如何交代?”說到這裡,突然回頭朝身後吩咐道:
“新燕,你把她押下去;”
新燕方應了聲:“是!”
飛燕哭道:“姨娘要把弟子送到萬花院去,弟子還是死了吧!”
迅快的拔劍在手,身子一伏,朝頸上抹去。
祝文輝一直沒有開口,此時看到飛燕伏劍自殺,心頭一驚,身形一下閃出,其快無比,左手一擡,扣住了她執劍右腕,右手同時奪下了劍,帶着飛燕,疾退三步,輕聲說道:“姑娘何苦輕生,難道除了死,就不能解決了麼?”
飛燕被他執着手腕,心頭更是傷心,哭道:
“你快放開,還是讓我死的好。”
筱如意沒想到祝文輝會突然出手救人,更沒想到他出手身法,會有如此快速,心中微微一怔,不覺目中厲芒一閃,咯的笑道:
“徐三公子,看不出來你果然是個多情種子,但國有國法,門有門規,這裡可不是三元衚衕迎春閣,只要你肯揮金如土,就可以偎翠倚紅,摟摟抱抱。”
祝文輝依然舉着飛燕玉腕,身子跨前半步,擋住飛燕身前,凜然道:
“此事由在下而起,自該有在下了斷,與飛燕姑娘無涉。”
筱如意眼波撩動,微微一曬道:“那麼你說,你是幹什麼來的?”
祝文輝緩緩放開了飛燕的手,大笑一聲道:
“在下聽說花字門在這裡有一所秘密巢穴,想來證實一下。”
筱如意道:“你想證實什麼?”
祝文輝道:“提督衙門有一位退休的仟作,叫作商錦堂,今天午前,被他義女秋兒在旱菸中下了毒藥,中毒身死,在下想到花字門多的是如花似玉的姑娘,也許是貴門中人,因此前來看看。”
筱如意冷笑道:“原來徐三公子還是公門中人,那倒真是失敬之至。”
祝文輝道:“在下並非公門中人,但此事和在下另有關連之處。”
筱如意道:“什麼關連?”
祝文輝道:“抱歉得很,在下恕難奉告。”
陸福葆中毒身死,並無人知,他自然不好說出來。
筱如意道:“好吧,那麼我就不妨告訴你,花字門的人,從不使毒,也沒有叫秋兒的人。”
祝文輝道:“如此說來,商錦堂不是死在貴門手下的了?”
筱如意道:“不是。”
祝文輝道:“這話出自筱姨娘之口,在下自然相信。”
筱如意咯的笑道:“你相信就好,那麼咱們就換個話題,私闖敝門,該當如何說法?”
祝文輝道:“你們要待如何?”
那黃衣人緩步走到祝文輝身側八尺來遠,便自停步,攏着雙手,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一言不發,此時忽然接口道:“兩條路,任你選擇。”
祝文輝道:“願聞其祥。”
黃衣人冷肅的道:“一條是你自絕於此,還有一條,是束手就縛。”
祝文輝朗笑一聲道:“在下既不想自絕,也不想束手,就縛,只要在下不想,天下也未必有人能硬要在下自絕,硬要在下束手就縛。”
黃衣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才道:
“你如是心中不服,那就不妨動手試試。”
祝文輝大笑道:“在下倒要看看閣下能逼我自絕?還是能逼得我束手就縛?”
飛燕本來面有驚懼之色,畏縮的躲在祝文輝身後,只是低低泣飲,但在這一瞬之間,她忽然變得一臉堅毅,手中雙劍一挺,閃身躍出,說道:
“公子快走,賤妾反正不想活了,我替你擋一擋。”
筱如意聽的大怒,叱道:“死丫頭,你果然想找死!”
人隨聲發,疾快的朝飛燕側面欺來。
祝文輝左手一擡,使了一招“疏枝斜橫”,朝筱如意迎面灑去,他雖然只使了一隻左手,一片指影,劃出了無數小圈,外人無法捉摸這一招的變化。
筱如意但覺指風所及,幾乎籠罩了自己身前大穴,一時之間,根本無從封架,心頭一驚,只得硬把前撲之勢,改爲側身斜閃而出。
黃衣人目光凝注着祝文輝,右手一擺,冷冷的道:
“筱姨娘,你退下去,還是由本座來會會他。”
筱如意似乎對這位黃衣人十分敬重,聞言躬身應“是”,果然退到了一旁。
祝文輝心中暗道:看來此人身份,似是比筱如意還高。黃衣人目光一擡,冷峻的道:
“閣下可以出手了。”
祝文輝並未立即出手,只是凝立不動,擋在飛燕身前,說道:“閣下先報個萬兒讓在下聽聽。”
黃衣人嘿然道:“你聽了我姓名,是否束手就縛。”
祝文輝道:“那倒未必。”
黃衣人道:“這就是了,你既不願束手就縛,何用通姓道名?”
飛燕低低的道:“他是右護法鄢茂功,外號琵琶手。
這話自然是提醒祝文輝,黃衫人練的是“琵琶手。”
筱如意怒聲道:“賤丫頭,你還不給我過來?”
飛燕在她淫威之下,不覺心頭一陣顫慄,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顫,畏怯不前。
祝文輝左手一攔,說道:“姑娘等在下落敗了再過去不遲。”
飛燕心頭感到一甜,但忽然垂淚道:
“公子落敗了,賤妾也難逃一死。”
筱如意冷笑道:“看來你們倒是一對同命鴛鴦。”
黃衣人琵琶手鄢茂功冷然道:“你不出手,在下可要出手了。”
陡然一掌,直劈過來。
他這一掌蓄勢而發,雖然未曾施展“琵琶手”,但掌力沉重如山,捲起一片疾風,勢道凌厲,極爲懾人!
祝文輝一看掌勢,即知對方力有未盡,真正的殺手,必然跟蹤襲到,轉念中,身形疾旋,避過擊來的掌力,右手橫肘向外,五指如爪,突向鄢茂功手腕抓去。
他使的正是鷹爪門的大擒拿手。
鄢茂功冷嘿一聲,右掌未收,身子跟着旋進,一下閃到祝文輝身後,左手勾曲,反手一記“琵琶手”,朝“入洞穴”擊到。
祝文輝早就看出他這一掌之後,必有殺手,口中朗笑一聲,右足倏退,一個人迅快轉了過來,左手一揚,灑出了一片指影,朝鄢茂功胸前襲去!
琵琶手鄢茂功雖然看出祝文輝武功極高,卻未料到他出手竟有這般鋒銳,一時之間,竟被逼的後退了兩步。
筱如意眼看右護法和祝文輝動上了手,她自然知道琵琶手鄢茂功的武功,不在總監賽彌勒之下,估量祝文輝決不是他的對手。
這就雙肩一晃,繞過祝文輝,朝飛燕欺了過去,口中喝道:“賤丫頭,你還要我動手麼?”
飛燕一見筱姨娘朝她欺去,心下大吃一驚,慌忙後退不迭。
筱姨娘正待欺進,突見祝文輝回過身來,喝道:
“在下沒有落敗之前,你也應該稍安毋躁。”
一片指影已經迎面灑來。
筱如意沒想到他正在跟琵琶手動手的人,還能分出手來襲向自己,差點幾乎被指影掃中,急忙吸氣飄身,往後躍遲。
琵琶手鄢茂功出手一招,就被人逼退,他身爲花字門有護法,臉上自然掛不住,雙目冷峻,直注着祝文輝,口中沉喝道:“住手。”
祝文輝早就停下手來,擡目道:“閣下有何見教?”
鄢茂功問道:“你是梅花道人門下?”
祝文輝大笑道:“在下說出師承,你是否束手就縛。”
郡茂功臉色一變,冷嘿道:“你以爲鄢某懼怕梅花道人麼?”
祝文輝道:“閣下既然不怕,何用問我師承?”
鄢茂功勃然大怒,沉喝道:“小子找死!”
突然飛身撲來,舉手拍出一掌。
祝文輝少年氣盛,豈肯退讓,雙足凝立不動,揮掌朝前迎去。
只聽“啪”的一聲脆響,雙掌甫接,兩人身前暗勁洶涌,兩旁花木,被掌風吹得像麥浪般往地上倒去。
鄢茂功落到地上,一身黃衫雄拂飄動,但雙足釘在地上,一動未動。
祝文輝一時逞強,硬接對方一掌,這下可吃了大虧,只覺胸口發熱,急急後退了三步,纔算站住。
差幸他自幼練功,師傅梅花道人又是練氣之士,精於服氣之法,連退三步之後,趕緊凝立不動,把一口真氣,緩緩納入丹田,總算並沒負傷。
飛燕看得一顆心直往下沉,急急問道:
“公子,你傷了什麼地方……”
琵琶手鄢茂功這一掌,只不過用了七成力道,眼看祝文輝就被震退了三步,同時也試出了祝文輝內功不如自己遠甚。
一擊得手,心頭大喜,口中狂笑一聲道:“好小子,原來你也不過如此。”飛身朝祝文輝撲來。
祝文輝雙目乍睜,看到飛燕滿臉焦急之容,說道:“我很好。”
他根本無暇多說,鄢茂功已經飛身撲來,右手一攔,帶着飛燕後退一步,左手五指連彈,發出幾縷指風,直襲琵琶手肩膀,右手五指化爪,閃電般抓出,罩定鄢茂功左脅三處大穴。
琵琶手鄢茂功撲起之時,祝文輝還在閉目調息,他怎麼也想不到祝文輝會突然出手反擊,此時一見祝文輝指爪襲到,立即身形疚旋,揮臂一掌,阻遏襲來的攻勢。
祝文輝一下緩過氣來,雙手忽圖忽彈,忽拿忽抓,倏忽之間,攻出了五招。
他自幼得乃父傳授鷹爪門的武學,又承梅花道人學藝,十幾年苦練,早巳把師傅的“梅花幻影指”和鷹爪門武功,練得互相貫通,合而爲一。
這時一經放手施爲,指爪齊施,招數更見奇奧!
正因爲他出手迅快,招數奇奧莫測,使人無從還手,已足可彌補他的功力不足。
琵琶手鄢茂功雖已試出祝文輝功力不如自己,但對方這一輪指爪齊出的攻勢,卻也無法封解,逼得他手忙腳亂,勉強應付過五招,立即雙掌一緊,接連劈擊三掌。
這三掌一晃而至,快捷如電,手掌距離祝文輝身前尚有數尺之遙,祝文輝已感左脅、右肩、小腹三處,同時有一股無形暗勁,直涌過來。心頭暗暗一驚,立即塌肩滑步,斜移數尺,雙手十指隨着劃出無數圓圈,指影錯落反擊過去。
這一輪搶攻,根本分不出招式,彈出的指風,彷彿一樹梅花,暗香繽紛,奇招妙着,更迭而起,飄忽來去,變化萬端。
梅花道人的“梅花幻影指”,果然不愧是武林奇學!
琵琶手鄢茂功一身修爲,高出祝文輝甚多,竟然也無法看得清楚這漫天指影的虛實變化?
只好仗着深厚的功力,避敵還擊,雙掌開闔,劈出一記又一記的開山巨掌,朝指影中劈去。
怎奈對方指影此滅彼生,掌風掃過之處,無數指影,一齊幻滅,但緊隨着掌風掃過,又滾滾涌來。
這夾道之中,地方不大,二人動手二十來招之後,兩丈方圓,俱爲指影,掌風所籠罩!
祝文輝早巳在一片指影中隱失不見,琵琶手鄢茂功同樣在他身前划起了一道呼嘯飛遊的風牆,黃衫人影,倏隱倏現。
這一場激戰,在琵琶手鄢茂功來說,他每一記掌力,足可裂石開山,但卻連祝文輝的衣角都掃不到一點,打來自然十分吃力。
祝文輝內力較遜,全仗着師門一套“幻影指”,變化無窮,以巧勝力,以幻亂真,才能持續不敗。
“幻影指”最大的功用,就在一個“幻”字上,漫天指影,你只要稍一疏忽,他即可由幻轉實,乘虛而人,但鄢茂功掌風繞身,飛遊如牆,任你指影是真是幻,攻不進他五尺之內,縱然變化萬千,也奈何他不得。
因此這一場激戰,祝文輝自然比他更爲吃力,兩人打到五十招左右,還是一個纏鬥之局。
琵琶手鄢茂功成名多年,一向自視甚高,今晚連一個年輕小夥子都久戰不下,心頭自然極爲憤怒。
何況方纔一掌,已經試出祝文輝內力不如自己遠甚,那麼對方所憑恃的只不過是一套幻影迷離,使人摸不清虛實的指法而已!
看來今晚若不孤注一擲,使出殺手,只怕難有獲勝之望。心念一動,殺機陡起,口中暴喝一聲,足尖點地,猛然旋身一匝,一身黃衫隨着像燈籠般鼓了起來,右手朝外呼呼劈出兩掌。
這兩掌用足了十成力道,掌勢出手,一團強猛暗勁,勢如巨浪撞巖,捲起了一片狂飈,像潮水決堤一般,朝前涌出。
眼前無數指影,剎那之間,被衝破了一道缺口,幻影悉滅,祝文輝大驚失色,急急閃身避讓,同時雙手連揮,又灑出了一片指影。
但這片指影堪堪灑出,就聽到琵琶手鄢茂功一聲冷笑,但見一隻色呈金黃,五指勾曲,狀若琵琶的手掌,悄無聲息凌空朝指影中抓來!
祝文輝望然一驚,一時之間,不知自己該不該和他硬接?
飛燕看出情形不對,失色驚叫道:“金琵琶手……”
就在飛燕驚叫出口的同時,祝文輝耳邊,聽到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
“你不是他的對手,快些帶着小姑娘走吧,我老婆子替你斷後。”
語音未歇,祝文輝已然感到一陣令人窒息的暗勁,沉重如山,涌到胸前。
一時無暇多想,霍地斜退數尺,左手一把握住飛燕手腕,口中低喝一聲:“快走!”
雙足用力一頓,拉着飛燕,縱身而起。他這邊身形堪堪拔起,但聽身後“波”的一聲,平地冒起了一蓬數丈高的黑煙,煙霧很快擴大,愈來愈濃,轉眼間牆內牆外,都被一片濃霧所淹沒。
琵琶手鄢茂功急急往後躍退,喝道:
“大家快屏住呼吸,速退,這是魔教‘黑紗帳’,慎防霧中有毒。”
祝文輝拉着飛燕,越出圍牆,回頭看去,牆內一片濃霧沖天而起,像風起雲涌一般朝牆外罩落下來。
就在他腳下一停之際,只聽耳邊又傳來一個極細的聲音說道:“你們還不快走,黑霧只能支持一盞熱茶工夫,花字門決不會就此甘休,你們從這裡往南走,約摸三裡光景,有一座觀音堂,只要趕到那裡,就安全了。”
話聲似是發自黑霧之中,當然看不到這人是誰?祝文輝忙道:“多謝老前輩。”
一面回頭朝飛燕道:“姑娘快些走吧!”
飛燕泫然道:“祝公子,謝謝你仗義賜救,小女子感激不盡,你快些走吧,我……我不走了……”話聲哽咽,兩行清淚,突然奪眶而出。
祝文輝聽得一怔道:“那爲什麼?”
飛燕拭着淚道:“公子雖然救了我的命,但在花字門叛走了我飛燕,豈肯罷休?天涯海角,千方百計,也必將把我追回去爲止,我……我是苦命人,我……認了……”
祝文輝道:“姑娘既然逃出來了,何用再回去?方纔不是有一位老前輩暗中指點,只要趕到觀音堂,就安全了麼?”
飛燕還待再說。
祝文輝催道:“快些走吧,這位老前輩說的決不會有假,姑娘既然離開了花字門,就應該有繼續奮鬥的勇氣。”
不容飛燕再說,拉着她的手,朝前奔去。飛燕內心巴不得和他在一起,兩人手拉着手,自然身不由己的跟着他跑去;
一口氣奔行了兩裡來路,祝文輝奔行中的人,突然感到胸口血氣一陣翻騰,忍不住“哇”
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飛燕腳下一停,問道:“公子怎麼了?”
只覺祝文輝腳下有些搖晃,心頭一驚,急忙伸手扶住他身子,凝目看去,只見他嘴角間血跡殷然,不禁失聲道:“血,你負了傷?”
祝文輝噴出一口鮮血之後,但覺全身氣力瘓散,一個人再也支持不住,一手拄劍,喘息着道:“在下連自己也不知道如何負的傷?此時傷口隱隱有些作疼。”
飛燕聽得粉臉變色,吃驚道:“你被鄢茂功的‘金琵琶手’擊中胸口了?”
祝文輝想了想,微微點頭道:“在下想起來了,方纔咱們從牆頭上飛出來的時候,好像有一股沉重暗勁,涌上胸口一般。”
飛燕一臉俱是焦灼之色,搶着說道:“那就是了,據說鄢茂功的‘金琵琶手’,專破護身真氣,專震敵人內腑,你……你……這……
這怎麼辦?”
她急的又要流淚!
祝文輝緩緩吸了口氣,說道:“在下還不要緊,大概只要休息一會就好了,這裡離花字門住處極近,那位老前輩說過,要到了觀音堂,才安全,咱們還是走快的好。”
飛燕道:“我扶着你走。”
祝文輝又仰首吸了口氣,道:“在下還支持得住。”
說着,挺挺胸,昂首朝前行去。他雖然挺着胸脯,勉強支持着昂首而行,但腳步之間,仍然無可掩飾帶着踉蹌之態。
飛燕沒有扶他,依然讓他握着自己的手,並肩而行。
此時,她一顆心只是關切着他的傷勢,沒有一絲兒女之情!她自幼在花字門長大,聽到不少關於右護法琵琶手鄢茂功的傳聞。
譬如他“金琵琶手”,發出之時,整隻手掌,色呈金黃。在他“金琵琶手”之下,非死即傷,沒有人能接得下。據說連少林羅漢堂住持,都曾傷在他“金琵琶手”之下。
“金琵琶手”據說傳自西藏佛國的黃衣喇嘛,鄢茂功曾拜喇嘛爲師,所以他身上一直穿着黃衫……
突然祝文輝腳下一個踉蹌,幾乎跌倒地上!
飛燕驀地一驚,趕忙把他扶住,輕聲埋怨着道:
“瞧你,負了傷還要逞強,明明支持不住,還不要我扶。”
祝文輝站停下來,緩緩納了口氣,說道:
“前面隱隱有一盞燈光,大概就是觀音堂了,在下還支持得住。”
飛燕充滿幽怨的眼睛,看了他一眼,低低的道:
“你救我性命,也把我救出了火坑,難道……難道你負了傷,我就不該扶你麼?你連扶都不讓我扶,還帶我出來則甚?”
祝文輝喘息着道:“姑娘誤會了。”
飛燕道:“我一點也沒有誤會,你傷的好像不輕,快別說話,讓我扶着你走,先到觀音堂歇息再說。”
她不讓祝文輝多說,半攙半抱,扶着他朝燈光走去。
燈光,漸漸近了!
那是依着小山坡的一間破廟,上面有一方橫匾,風雨剝落,還可看得清,果然是“觀音堂”三個大字!
山門敞開着,燈火是從右廡照出來的。
深夜裡,只要有一點香火老遠就能看到,何況是點了燈。
觀音堂是一所破廟,敢情右廡還算完好,兩扇木門的花格子上,還糊着白紙,進入廟中,燈光就顯得微弱而昏黃。
看樣子,住在右廡的人,已經睡了。
飛燕扶着祝文輝,跨上石階,進入殿堂。
觀音堂,供奉的自然是觀音大土,神龕已經陳舊到快要倒塌,神像自然也面目全非。
這間並不太大的大殿上。好像很久沒有人打掃,日積月累的灰塵,到處都是厚厚的。
這時月光正好從雲堆裡漏將出來,照在檐下,就像鋪了一層秋霜。
飛燕扶着祝文輝,走到殿角,讓他倚着牆壁坐下。
祝文輝緩緩舒了口氣,雙目微擡,說道:“多謝姑娘。”
飛燕舉手理理鬢髮,幽幽的道:
“不用謝我,說起來,我應該謝你,是你把我從花宇門救出來的,不是爲了我,你也不會受傷了……”
她說到他負傷,眼圈一紅,盈盈欲涕,但她突然間,好像想到了什麼,口中輕“哦”了一聲,道:“到了這裡,我們已經安全了,你快運功調息,看看傷在哪裡?等天亮了,我到達仁堂給你抓藥去。”
祝文輝一隻手一直按在胸口,此刻幾乎連呼吸都隱隱作疼,這一情形,分明傷的不輕,那果然是被鄢茂功的“金琵琶手”暗勁擊中,震傷了內腑!
“金琵琶手”果然厲害得很!
心中想着,立即盤膝坐好,緩緩閉上眼睛,運起功來。
飛燕自然知道躍坐調息的人,不能有人驚動,她悄悄站起,一手取起雙股劍,坐到神案前面的一張拜墊之上,面向廟門,算是替他護法。
就在她堪堪坐下,只聽祝文輝突然大叫一聲,緊接着又是“砰”
然一聲,好像他跌倒地上一般!
飛燕聽的大吃一驚,急忙奔了過去,果見祝文輝跌臥在地,她不由的驚呼一聲,趕緊俯下身去,把他扶着坐起,只見他雙目緊閉,嘴角鮮血殷然,已經昏了過去。
他臉上還覆着一張人皮面具(扮的是徐三公子),看不出他臉上如何,但氣息微弱,顯然是內腑負傷之後,未能及時調息,傷勢又加重了。
荒山古廟,幽暗的長夜,昏迷不醒的心上人!
這一剎那,飛燕只覺求援無門,抱着祝文輝,眼中晶瑩的淚珠,不覺順着粉腮,一連串的滾落下來,口中低低叫喚着:“公子,公子,你醒一醒,醒一醒嘛!”
夜深人靜,她低低的呼喚,聲音淒涼焦急,肝腸欲斷!
就在她淚眼模糊,一滴滴淚珠,落到祝文輝的臉上,他悠然發出一聲呻吟,緩緩的睜開眼來。
飛燕顧不得拭淚,雙手抱着他上身,急急說道:“祝公子,你……醒了,你傷在哪裡?”
她臉上還掛着淚水,也有着驚喜之容,目光之中,更含蘊了無比的關切。
她像妻子伺候丈夫一樣,絲毫不避嫌疑,讓他舒服的斜靠在自己懷裡,兩人的面孔,幾乎接近到可以聽到對方的呼吸。
祝文輝發覺自己斜靠在她身上,不黨輕微的掙動了一下,要想坐起。
飛燕慌忙輕輕按着他肩頭,柔順的道:“你不可動,就這樣靠着不要緊的。”
祝文輝這一掙動,就覺胸口劇痛,咬着牙關哼了一聲。
飛燕雙眉緊蹙,關注的問道:“你究竟被他‘金琵琶手’內力擊中哪裡?傷得這般厲害?”
祝文輝徐徐吸了口氣,說道:“就是被他暗勁涌上胸口,當時只不過覺得有些氣窒,唉,真想不到會有這麼厲害,這也怪我太大意了,大概是被他震傷了內腑,方纔我一運功,就覺胸口劇痛,血氣一涌……”
飛燕聽得心頭一陣顫動,只有心肺受震,纔會逆血上衝。“金琵琶手”專震內腑,被他擊傷胸口,那是無藥可救的了!
她呆呆的望着他,一個人像從九霄雲端直摔下來一般,那麼虛無飄渺。
漸漸,她眼中神光,由絕望而趨於堅定!
她心頭也同樣的堅定下來,暗自忖道:他真要重傷不治,我也……不,我不能死,天下一定有專破“金琵琶手”的武功,我要爲他復仇。
祝文輝看她半晌沒有說話,正待開口,突然呼吸一窒,要想吸氣,一口鮮血,從喉中直涌上來,連張口都來不及,哇的一聲,噴在飛燕的肩頭之上。
飛燕驚得臉色發黃,一顆心直往下沉,抱住祝文輝,哭出聲來,嗚咽的道:“公子,你傷的這麼沉重,叫我怎麼辦呢?”
祝文輝噴出一口鮮血,人已頹然若廢,但胸口卻覺得舒服了些,看着飛燕,有氣無力的道:“姑娘快別傷心,我吐了這口血,胸口覺得好多了。
飛燕心中暗道:這就是心脈受創之兆了,涌上來的逆血,吐出之後,胸口自然會覺得好過些,但一個人,能這樣噴上幾口呢?
她不想還好,這一想不由得芳心欲碎,雙手抱緊祝文輝的身子,忍不住抽抽噎噎的哭得更是傷心。
這時,觀音堂前,悄無聲息的來了四五條人影!
前面領頭的一個,又矮又胖,狀如水桶。後面跟着三個苗條纖影,雖是黑夜,看去依然風姿綽約,肩頭斜揹着長劍。
只有最後一個是中等身材的漢子,空着雙手,身上沒帶兵器。
領頭的水桶形人影,一身玄色衣絝,頭上戴着珠翠,一看就知是個婦人。
她奔近廟前,腳下忽然一停,側耳聽了一陣,冷冷說道:“這哭聲大概就是飛燕那賤婢了,姓祝的小於中了右護法一記‘金琵琶手’,不治身死,你們隨我進去。”
話聲一落,當先朝廟裡走去。
觀音堂兩扇破舊的木門,敞開無阻,一眼可以看到荒草沒徑的天井,和黑沉沉的大殿。
一股幽幽的嗚咽的哭泣,其聲悽楚,其情悱側,正是從大殿上傳出!
矮胖婦人左腳堪堪跨進門檻,突然,右首一扇木門,無聲無息,迅快的朝外閹來。
事出愴促,矮胖婦人連轉念頭的時間都沒有,“砰”的一聲,和迎面闔來的木門,撞了個滿懷!
不,連前額、鼻子都撞上了!
這一下來勢好猛好快,撞得矮胖婦人悶哼一聲,眼前發黑,幾乎往後跌倒。要待後退,可是一隻左腳,又跨進了門檻,木門猛然地闔來,她上身受到撞擊,往後一仰,這一來,左腳正好夾在裡面,脛骨一陣劇痛,快要被木門夾斷了!
廟前並沒有風,即使是風,來勢也不可能有如此猛法。
矮胖婦人江湖經驗何等老到,心知有異,左掌往前一推,退出左腳,身形迅快的後退數丈,定睛瞧去。
右邊那扇木門,經自己一推,又呀然盪開,門內根本連鬼影子也不見一個。
好像那扇門真是被風吹的闔起來的,這當然不會是風!
矮胖婦人被碰得鼻青額腫,心頭既驚又怒,正待喝問!
她身後一個苗條人影立即趨了上來,低低問道:“筱姨娘,你沒事吧?”
原來這身如水桶的矮胖婦人,正是花字門的花監筱如意和她手下的三燕。
筱如意忿怒地哼了一聲,沒理紫燕的話,三角眼一翻,冷厲喝道:“什麼人暗中捉弄老孃,是好的,給我站出來……”
話聲未落,突然喉頭作嘔,“惡”的一聲,連吐口水不止。
原來在她說話之時,忽然飛來一把泥沙,無聲無息的撒入她口中。
跟在她們身後的中等身材漢子忽然走前幾步,低低說道:“筱姨娘,你且後退,讓在下進去瞧瞧。”
筱姨娘點點頭,叮囑道:“崔老九,你可得小心,此人出手極快,又不知他躲在哪裡?”
崔老九,正是從開封一路跟蹤祝文輝來京的刀疤漢子,是花字門的護法之一。
護法出身不一定是花字門的人,但必須是江湖上成了名的人,纔夠資格。
崔老九低聲道:“在下就是要把他引出來,筷姨娘稍加註意,就可發現。”
筱姨娘又點點頭,唰的一聲,反手從肩頭掣出雙股劍,嚴神戒備。
崔老九出身排教,精擅“陰手”和“五鬼釘”,這時早已準備妥當,右手當胸直豎,左手掌心,暗藏五支“五鬼釘”,氣運百穴,舉步朝觀吾堂山門走去。
觀音堂沒有一絲燈火,方纔鳴嗚咽咽的哭聲,也早已停住。
如今,只有黯淡的星月,照在樹影迷離,長草沒徑的天井上,更顯得夜色朦朧,陰暗處,好像有人隱伺一般!
崔老九在江湖上混跡多年,能當上花字門護法,全然也不簡單。跨進山門之後,雙目炯炯,不住的朝四周打量,腳下跟着一步步朝天井中跨去,緩慢而沉穩,顯得他如何的凝重,小心了。
這樣從山門走入天井,一路上,平靜得連一絲風也沒有,如今,他已經走到天井中央。
觀音堂地方不大,天井自然也不會太大,四方形的天井,最多也不過五六丈見方。
照說,崔老九隻要兩個起落,就可飛掠過去,但他因有筱如意前車之鑑,這三丈多遠的一點路,他就足足跨了六七步之多。
如今,已經走到天井中央,再跨出去,每一步離大殿越來越近。
正因沒見一絲動靜,更使他小心奕奕,搜索行進,不敢稍存大意。
就在他左腳剛剛朝前跨出,突然左肩膀上,被一隻悄無聲息,突如其來的手掌搭了上來!
崔老九心頭驀然一驚,他本來雙手提胸,凝聚了十成功力,隨時可以擊出,不知怎的竟然會措手不及!
只覺那隻搭在左肩的手掌,沉重有力,雖然只是輕輕一帶,自己就身不由己,朝右一個急旋,(本來面向大殿走去,這一轉,變成面向山門)再也收不住腳勢,飛一般朝前衝了出去。
這一衝,至少衝出去十幾步之多,從天井中央,衝出山門,一直衝到筱如意麪前。他想收勢,也休想剎得住,但衝到筱如意麪前時,你不用剎住,也正好自動停了下來,這一段話,當真快速已極,崔老九在這段時間之內,一個身子就像不是他的,連一點自主的力量都沒有,從衝出到停止,都是被那支怪手在肩頭一帶之力,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好像着了魔一般!
筱如意看得大吃一驚,急急迎了上去,問道:“崔老九,你看到了什麼?”
崔老九定了定神,搖搖頭道:“沒有。”
筱如意道:“那你那麼快就退了出來?”
崔老九道:“在下是被一隻怪手推出來的,這傢伙躲在在下身後,根本沒看清他的的面貌,筱姨娘一定看清是什麼人了?”
筱如意驚訝的道:“沒有呀!你身後根本什麼人也沒有,你走到天井中間,就一個後轉,急急忙忙奔了出來,哪有什麼人影?”
“你會沒有看到人影!”崔老九驚異的道:“這怎麼會呢?方纔是有人在我肩頭拍了一掌……”他忍不住伸手朝左手肩膀摸去。
“啊……”
這一摸,崔老九不由的驚叫出聲,原來他左肩被那手掌搭過之處,衣衫就像紙灰一般,隨手粉碎,露出了肩頭肌肉,像一隻縷空的手掌。
筱如意看的臉色大變,心知今晚遇上了高人,當下躬躬身道:“廟中住的不知是哪一位前輩?請恕筱如意不知不罪,筱如意是奉命追緝本門叛徒來的,前輩既然伸手,筱如意只好退走,但望前輩賜示名號,讓筱如意可以回去覆命。”
這番話,說得不卑不亢,甚是婉轉,意思自然是隻要你亮個萬兒,花字門就不愁無處找你。
她話聲甫落,突聽廟中響起一聲沉哼,接着只聽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老夫是誰?連老夫自己都忘了,不過你不用耽心,怕覆不了命,回去告訴花見羞,就說遇上老夫,被老夫攆走的就好。”
此人說話有氣無力,簡直老得掉了牙!
筱如意還沒開口,崔老九怒聲道:“你盡躲在暗處,算得哪一號人物?有頭有臉的人,總該亮個字號。”
那蒼老聲音笑道:“老夫不是在你身上留了記號麼?虧你跟甄兆五多年,你不清楚,姓甄的小眼睛可沒瞎,你再多說幾句,就會掉幾顆牙齒,還是給我滾的好。”
筱如意聽他口氣託大,心知今晚難有結果,這就低聲道:“崔老九,這位老前輩既然這麼說了,咱們就不用再驚擾他了。”
說完,朝身後三燕揮了揮手,幾條人影,如驚弓之鳥,紛紛驚起,轉眼便已消失在黑夜之中。
山門外來了追蹤的人,殿裡的祝文輝和飛燕自然全聽到了。
起初,飛燕聽到筱姨娘的聲音,一顆心起了劇烈的顫慄!;祝文輝傷勢沉重,她自己雖是義父甄兆五傳授的武功,比起筱姨娘,可還差得遠。
但此時此地,外援已絕,自己縱然不敵,也只得捨命一拼。
她輕輕放開祝文輝的身子,迅快掣出雙股劍,咬着嘴脣,擋在祝文輝的身前。
摒息、凝神、全神戒備,心中卻不禁升起一股不可遏止的哀思:難道我們今晚當真該死在這裡了?
一顆顆的淚珠,忍不住從她眼角涌出。
就在她舉袖拭擦淚水的一瞬之間,奇蹟也隨之出現!
筱如意跨進山門,就被一扇廟門撞了出去,接着崔老九又無緣無故的一個向後轉,衝出山門,這一連串的奇事,直看得飛燕目瞪口呆,不知這是怎麼一回事。
原來她也沒看清楚!
但她心裡已經有數,方纔曾有一位高人在暗中指點,要自己兩入朝這裡來,曾說:“只要趕到觀音堂,就安全了。”
不錯,自己來的時候,右底還有燈光,現在燈光已經熄滅。
那麼右廡住的準是一位高人無疑,筱姨娘和崔老九準是這位高人暗中使了什麼手法,不讓他闖進廟來。
她想到這裡,忽然感到心頭一寬,再定睛看去,筱姨娘、崔老九等人,已經悄然退走!
奇怪,那蒼老聲音說的話,她竟然全未聽到。
突然,靜寂的身後,又響起了“哇”的一聲!
這聲音鑽進飛燕的耳朵,好像利箭穿心,幾乎驚悸得直跳起來!急急轉過身去,目光一注,果然祝文輝又噴出一口鮮血,人已昏了過去。
飛燕全身一陣麻木,雙劍一丟,飛也似的撲了過去,雙膝一屈,抱着祝文輝,尖叫道:
“公子……祝郎……你叫我怎麼辦呢……”
她臉頰緊貼着他的臉孔,連串淚水,從她粉頰上滾滾直落。
“唉!”一聲低沉的嘆息,起自她身邊!
飛燕雖在極度傷心之下,但她究竟是練武之人,耳目敏銳,這聲嘆息,使她猛然驚覺,倏地擡起頭來。
淚眼模糊,看到身側不遠,顫巍巍站着一個白髮披肩,白髯垂胸,身穿葛衫,手拄藤杖的老人,一雙慈祥而炯炯有光的眼神,正在一瞬不瞬,望着自己兩人。
飛燕突然心中一動,放開祝文輝,轉過身子,撲的跪了下去,垂淚道:“老前輩,你救救他……”
只說了兩句話,便已泣不成聲。
白髯老人側然道:“小姑娘,你快起來,老夫有話問你。”
飛燕拭着淚站起;望着白髯老人又道:“老前輩,他……”
白髯老人道:“老夫方纔已經點了他三處大穴,暫時可保無慮。”兩道目光盯着飛燕,問道:“你是花字門弟子?”
飛燕點點頭,口中應了聲“是”。
白髯老人道:“這麼說,方纔那幾個人,是追蹤你來的了?你爲什麼要叛門私逃?”
私逃,比私奔好聽了些,實則依然指她私奔。
飛燕嬌面上微露嬌紅之色,俯首道:“老前輩也許還不知道,花字門總監賽彌勒甄兆五是個惡魔,他門下弟子,都像侍妾一般的伺候他,四燕之中,因我年紀最小,纔沒有遭他玷污,我心裡一直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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