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又走了四五里路,前面已有一個小集,地名橋嶺,臨近路邊,有一座茅棚蓋的酒家,一棵大柳樹間,飄揚着酒帘,老遠就看到棚下坐着不少人。
耿南華道:“我們也坐下來喝一碗酒,聽他們說些什麼?”
李飛虹道:“我不會喝酒咳!”
耿南華笑道:“不會喝,也要裝個樣子。”
三人走近茅棚,耿南華目光迅快一瞥,發現棚下幾張板桌,差不多全坐滿了人,只有右首靠邊一張半桌還空着,這些人果然全是參加大會,領取了解藥之後,跟隨馮五、湯一貼去的,只是偌大一座茅棚下,竟然沒有一個人說話。心中暗暗嘀咕,一面立即以“傳音入密”
朝身邊兩人說道:“你們坐下來,也莫要說話。”
當先領着兩人走入棚下,就在那半桌上分三面坐下。
酒保也覺得今天有些怪怪的,換在平日,四五張桌子上坐滿了人,還不大聲吆喝,高聲談笑?
但這些酒客,每個人身邊都帶着傢伙,一看就知是江湖上人,他們不說話,他自然不敢多問。
這時眼看三人坐了下來,忙不迭的送好杯筷,燙了一壺酒,切了一盤滷菜和一盤鹽水花生,巴巴結結的送了上來。
耿南華也不說話,取過酒壺,自己先倒了一杯,又給兩人也倒滿了,就自顧自剝着花生,喝起酒來。
李飛虹平日最愛說話了,但方纔耿南華囑咐過了,也就只好坐着一言不發。
許多酒客,誰也沒有說話,有的已經喝完酒,從身邊掏出碎銀子往桌上一放,就站起身出棚而去。
這是非常令人納悶的場合了,耿南華泰然處之,剝着花生,只是自顧自的坐着喝酒,也不和兩人說話。
座上酒客大半隻是坐下來歇歇腳的,喝上一碗酒,就起身上路,這些人雖不曾互相交談,卻有很多相似之處。
譬如喝完酒,站起身來,就從身邊掏出碎銀子,放到桌上,才大步走出棚外而去,舉止如一。
譬如坐着喝酒之際,從不向鄰桌的人瞥上一跟,好像整座棚下,只有他一個人似的。
現在幾張桌上的酒客,差不多全走光了,李飛虹剛張了下口,想說什麼,耿南華急忙以“傳音入密”說道:“不要說話,有話等出了酒棚再說不遲。”
他在說話之時,已經站起身來,從身邊掏了一小塊碎銀,放到桌上,舉步就走。
丁少秋、李飛虹跟着他走出茅棚,又走了一箭來路,李飛虹忍不住問道:“耿前輩,是不是那酒保有問題?”
耿南華道:“此人很可能是天南莊的眼線。”
丁少秋問道:“四爺爺,你怎麼看出來的?”
耿南華笑了笑道:“這些喝酒的人,每人最多也只喝了一壺酒,最多也不過十來文錢,但大家放在桌上的碎銀子,最少也有一錢來重,幾乎比原價多了四倍有餘,這種生意平日裡難得遇上,如果是普通賣酒的,早已樂得從心眼裡笑出來,但這個酒保在收取桌上碎銀子的時候,臉上毫無笑容。
可見他對這點蠅頭小利並不在乎,那就是說他有固定的薪水可領,並不靠賣酒維生,他既不靠賣酒爲生,何以要在這裡開一個酒店來賣酒?不用說,是天南莊派在這裡的眼線了。”
丁少秋道:“這道理很簡單,但四爺爺不說,晚輩就會忽略過去。”
耿南華含笑道:“這就叫凡事留意皆學問,尤其咱們行走江湖,更得處處留心,纔不會吃虧。”
李飛虹問道:“耿前輩,你看出來了沒有?這些酒客,何以都不說話呢”
耿南華沉吟道:“這些人顯然是心有顧忌,不願多說。”
這時已是申未之交,夕陽銜山,再有半個時辰,天就要黑了。
李飛虹問道:“耿前輩,我們要去那裡呢?”
耿南華道:“他們強佔丁家莊,改作天南莊,把雷嶺武德堂改成了嶽麓下院,但以我估計,他們這是障眼法,重心分明是在雷嶺,因爲雷嶺在武功(山)之中,不可能把重心放到太行山去,所以我們今晚先去雷嶺,看看他們究竟玩些什麼花樣?”
李飛虹道:“從這裡去,還有多遠?”
耿南華道:“如果走大路,不消半個時辰就可以到了,但正面他們一定防範得很嚴,打草容易驚蛇,我們要走小路,雖然遠一點,卻安全得很。”
他自小在武功山長大,雷嶺附近一草一木,自然都瞭如指掌。說話之時,他已領着兩人折入山谷間一條小徑。
就在他們走上小徑之際,只見谷外大路上又有七八個人朝西奔行而去,這些人一望而知也是參加大會,服過解藥的人。
他們折入的山谷,樹大蔽天,陰暗幽深,就算烈日當空,也照射不到,這時天色雖然還沒黑,但這裡卻已幽暗如黃昏,加上小徑似有若無,僅堪容足,走起來就極爲吃力。
耿南華就像回到了老家,領先縱掠,依然走得極快。
丁少秋目能暗視,就是再黑,也可以看得清楚。
三人中最吃虧的要算李飛虹了,既要睜大眼睛看着小徑,又要提吸真氣,跟着耿南華不致落後。
有時掠得太快了,沒看清落腳點,幾乎收不住勢,上身就會俯撲出去,口中也就發出驚啊來了,走了沒有多遠,已經不住的喘氣,累出了一身大汗。
丁少秋跟在他身後,含笑道:“賢弟好像很累,要不要坐下來歇息再走?”
李飛虹巴不得歇一會再走,果然依言站停下來,但擡目望去,前面的耿南華早已走得不知去向,不禁急道:“你看,耿前輩已經走得不見了,待會找不到怎麼辦?”
丁少秋笑道:“不會的,四爺爺回頭看不到我們,自然會停下來等我們的。”
李飛虹道:“大哥,你認識路?”
丁少秋笑道:“不用認識,我們走的這條路,是繞向雷嶺後山,只要認定方向,大概也錯不了的了。”
李飛虹道:“那就可以坐一會再走,你可不能弄錯方向。”
說着就在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
丁少秋傍着他也在大石上坐下,笑道:“放心,我雖沒走過,但雷嶺高出羣峰,決不會認錯。”
兩人坐歇了一會,李飛虹眼看天色將黑,就站起身道:“大哥,我們快些走吧!”
丁少秋道:“讓我走在前面,你跟着我走好了。”
說完舉步往前走去。小徑雖然極險,但有丁少秋在前頭認路,耿南華經過之處,還依稀可辨,只是走了兩三里路,依然不見耿南華人影。
丁少秋不禁暗暗焦急,四爺爺怎麼不等等自己,莫非路上遇到敵人?一念及此,心頭更急,回頭說道:“賢弟,我看四爺爺可能遇上了敵人,我們快走吧!”
李飛虹道:“大哥只管先走,我會尋上來的。”
丁少秋道:“賢弟小心些,我先趕上去看看。”
說完,縱身掠起,施展輕功,一路循着小徑,朝前飛掠而去。不過半里光景,前面出現了一道峽谷,谷口石崖對峙,僅容一人通行。
丁少秋目能夜視,這一擡眼,已看到右首石壁上鐫有兩行大字,寫着“雷嶺後山嚴禁樵採入內”十字。
心中方自一喜,自己果然沒有走錯,找到雷嶺後山了,但就在此時,突然發現離入口不遠處的地上,插着一柄朴刀。
丁少秋一眼就認出這柄刀正是四爺爺的,因爲自己腰間也掛了一柄朴刀,和它式樣完全一樣!
朴刀離鞘,而且還脫手插在地上,那麼四爺爺真的遇上強敵了!
凝目看去,谷內又毫無動靜,心頭一急,那還猶豫,一個箭步往谷口縱撲而去等他落到三丈多遠,腳尖落地,準備一點再起,那知腳尖點下,竟然並非實地,無處可以着力,只覺腳下一沉,一個人隨着往下落去。
原來這谷口竟是一個陷阱!
這下真教丁少秋驟不及防,但他也反應不慢,身形下落之際,慌忙吸了口真氣,他練的“幹天真氣”果然不同凡響,下沉的身子立即隨着吸氣又往上竄起五尺多高。
但佈設陷阱的人,也早料到如果有人武功高強,僅憑區區陷阱,未必能夠困得住,因此在丁少秋誤觸陷阱的同時,頭頂上也及時撤下一張鋼絲的大網。
丁少秋往上竄起的人,正好被一張大網當頭罩下,陷阱下面同樣有一張大網,配合上面大網罩落之勢,往上兜起,兩張網合在一起,把丁少秋像裹棕子般纏了起來。
兩張鋼絲網就算合在一起,也困不住丁少秋,但兩張鋼絲網上每一個環節處,都綴有小小鋼鉤,人被困在網中只要稍一掙動,小鋼鉤就會鉤住你的衣衫,越掙扎就鉤得越緊,設計惡毒無比,是以任你有一等一的武功,也休想動彈。
現在丁少秋就被網住在離地五尺高地。他心裡也明白,四爺爺大概也和自己一樣,對方不費一兵一卒,就輕易落入人家手中!
“哈哈!”谷口大石上有人大笑一聲,頓時躍下四五個人。
那口發大笑的似是領頭之人,走在最前面,得意的道:“又來了一個,嘿嘿,這倒好,咱們只要守在這裡,可以網到幾條大魚,也是不錯。”
丁少秋已聽出這說話的是嶽麓觀主常清風的師弟白靈風,自己被鋼鉤鉤住,絲毫動彈不得,就一聲不作默默運起“幹天真氣”,希望把衣衫鼓起,纔能有機會取出青霓劍來。
就在此時,只見谷口外面,正有一條人影疾奔而來,那是李飛虹,心頭不覺一急,立即大聲叫道:“賢弟不可過來!”
他不叫還好,這一叫,聽得李飛虹心頭大急,急着問道:“大哥,你怎麼了?”
白靈風吩咐四個門人守着丁少秋,自己一下掠出谷口,陰森一笑道:“你大哥已被道爺拿下了,你乖乖的束手就縛吧!”
李飛虹急叫道:“大哥,你沒事吧?”
丁少秋道:“我沒事,你不要過來。”
李飛虹聽出情形不對,刷的一聲掣出朴刀,隨手一圈就朝白靈風當胸就扎,口中怒聲道:“好個妖道,你把我大哥怎麼了?我先殺了你!”
他把朴刀當作長劍使,出手勁急,刷刷刷一連三招,快捷如風,像是和白靈風拼上了命。
白靈風也算是個使劍的行家,一眼就看出李飛虹手中拿的是一柄厚背朴刀,但使的卻是劍法,心中暗暗冷笑,揮動手中長劍,避重就輕,破解李飛虹的攻勢,左手暗暗凝聚功力,直等李飛虹連攻了五招之後,乘機大喝一聲,長劍像匹練般劈出。
李飛虹哼了聲:“來得好!”
朴刀迎着長劍劈去,那知白靈風這一記不過是個虛招,劈出來的聲勢雖盛,但劍鋒一側,倏然盡斂,等到李飛虹用力迎擊出去,卻劈了個空。
白靈風早已側身欺入,左手閃電擊出一掌,拍的一聲,擊中李飛虹左肩,一個人被震得跌出七、八尺遠,一下跌坐在地。
白靈風口中發出咯咯怪笑道:“道爺原本只是要你束手就縛,現在只好先送你上路了……”
“砰!”他話聲甫落,正待舉劍朝李飛虹撲去,突覺後心如中千斤巨石,口中“呃”了一聲,一個人陡然飛出去一丈以外。另一道人影卻在此時瀉落李飛虹面前。
李飛虹跌坐下去的人,也在此時陡地站起切齒道:“我和你拼了!”
朴刀驟吐,一記“怪蟒吐信”,一道雪亮的刀光,猛向飛落面前的人當胸激射過去。
這人好快的身法,輕輕一側,便已避開李飛虹拼命一擊,適時喝道:“賢弟,是我!”
李飛虹聽出這人竟是大哥,急忙收刀,問道:“大哥,你沒事吧?”
丁少秋道:“我告訴你沒事的,你呢,可曾傷在那裡?”
李飛虹搖搖頭道:“還好,妖道這一掌打在我左肩,幸虧我已經及時警覺,卸去了他不少力道,還不礙事,你方纔怎麼了,中了他們的詭計?啊,那妖道呢,被他逃走了?”
丁少秋笑道:“他被我雙腳蹬了一下,大概傷得不輕呢!”
原來丁少秋默運神功,緩緩鼓起衣衫,取出青霓劍,輕輕一揮,削斷鋼絲網,人影落地,雙手齊發,一下就制住了四個道士。
這時正好李飛虹中掌跌出,丁少秋心頭一急,雙足點處,人如箭發,凌空朝白凌風身後激射過來,他耽心李飛虹傷在白靈風劍下,來勢之快,自是用上了全力,自然也不容白靈風有還手的機會,雙足就在他後心重重蹬下。
這一下在情急之下發出,力道之猛,何止千鈞,就算白靈風武功再高,也承受不起,撲倒地上,再也不見他起來。
李飛虹哼道:“好個妖道,你還裝死,看我饒了你纔怪。”
飛身瀉落,一腳把白靈風踢得翻了兩個身,只見他嘴角邊緩緩流出血來。不禁咦道:
“這妖道已經死了!已經死了,就不用再去管他了。”
丁少秋回身走入谷中,伸手拍開一個道士的穴道,喝道:“你要想活命,就要乖乖的問一句答一句,如有半句虛言,白靈風就是你的榜樣。”
那道士吃驚的道:“觀主已經死了嗎?”
李飛虹冷笑道:“不死他會直挺挺的躺着不動?”
那道士臉如死灰,連聲道:“二位大俠要問什麼,小……小道一定……實話實說……”
“好,我問你。”丁少秋道:“在我來之前,是不是也有一個人墜入陷阱之中,被你們網住了?”
那道士點頭道:“是……是的。”
丁少秋問道:“他人呢?”
那道士道:“就在石門右側的一方大石後面。”
丁少秋回頭朝李飛虹道:“賢弟守在這裡,我去救四爺爺。”
接着朝那道士叱道:“你還不走在前頭帶路?”
那道士不敢違拗,領着丁少秋走到石門後面,飛身而上,那是一片嶙峋的石崖,凝目望去,果見四爺爺躺臥在石上,想是被制住了穴道。一直走到臨近,伸手在耿南華身上連拍了幾下,解開三處穴道。
耿南華雙目乍睜,霍地翻身坐起,一眼看到丁少秋,不覺惘然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哦,哦,我記得誤蹈陷阱,是你把我救起來的?”
丁少秋點點頭道:“晚輩不慎,也掉進陷阱裡去了,差幸晚輩身邊有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刃,削斷鐵網,才脫困的,這裡有五個賊人,也都被晚輩制住了。”
他只有這樣說,才顧住了耿南華的顏面。
耿南華道:“他們人呢?“丁少秋道:“就在外面。”
他領着耿南華躍落岩石,耿南華道:“這裡只有四個,還有一個呢?”
李飛虹道:“還有一個是嶽麓觀主常清風的師弟白靈風,已經死了。”
耿南華道:“我們行蹤,不能讓賊人知道,這四個人不能放他們回去,不如點了他們穴道,放到石崖後面去的好。”
丁少秋道:“晚輩知道。”
他走過去,又解開了一個道士的穴道,要他們去把白靈風的屍體和另外兩個被制住穴道的道士,一齊搬到石巖背後去,然後又點了兩人穴道,回身走出,說道:“好了,四爺爺,我們可以上路了。”
耿南華因自己長了丁少秋兩輩,自己落入對方陷阱,還是兩個小娃兒救的,心中總是覺得十分窩囊,憤然道:“這些賊子,再給我遇上,非把他們劍劍誅絕不可!”
俯身拾起朴刀,納入鞘中,當先朝谷中走去。
這條狹谷,兩邊山勢十分陡峭,還有一條細澗,在亂石叢中發出潺潺之聲。狹谷隨着山勢,略呈觚形,緩緩向右彎去。
耿南華率同兩人踏着亂石,斜斜走上山腰,纔有一條僅可容足的小徑,沿壁而上,有時從沒人走,絕巖斷崖,枯木危石,若非三人各有一身武功,當真驚險難行。
這樣足足走了半個時辰光景,半山腰間總算有了一處平坦的石巖。
耿南華腳下一停,說道:“現在還不過初更時分,時間還早,咱們不妨在這裡坐息一會,吃些東西,再上去,就是雷嶺的後山了,沿路隨時都可能遇上埋伏,務必處處小心,就沒機會吃東西了。”
他找了一塊大石坐下,從包裹中取出一個油紙包,打了開來,裡面是饅頭和菜包子,敢情還是玉皇殿廚下替三人準備的了。
李飛虹伸手接過,笑道:“耿前輩準備倒是周到得很。”
耿南華也笑道:“我是這裡長大的,附近幾百裡,都是崇山峻嶺,深入後山,那來吃的東西,自然要早作準備才行。”
丁少秋問道:“四爺爺,還有多少路?”
耿南華手中撕着饅頭,一面說道:“路是不算多,但因山勢陡峭,走的‘之’字路,一路都是盤曲而上,最快也要小半個時辰才能上得去呢,而且我們也不能走得太急,萬一給對方伏椿發現,傳出警號,那就麻煩了。”
他就坐在丁少秋的左邊,說話之時,右手忽然拍拍丁少秋的肩背,問道:“少秋,咱們此行,你是天南莊最欲得而甘心的人,所以行動必須特別小心。”
丁少秋只覺四爺爺手指迅快落在足太陽“風門”、“厥陰俞”、“附分”、“魄戶”,手太陽“肩中俞”、“天窗”等六處穴道上,指力深透經穴,這六處穴道受制,四肢就無法動彈,心頭深感訝異,張目道:“四爺爺……”
“你別急。”耿南華側臉望着他,笑了笑道:“因爲你身上的解毒丹消解了天南莊的對消散,等於破壞了他們的計劃。”
丁少秋心頭猛然一沉,急急叫道:“四爺爺,你……”
李飛虹坐在丁少秋的右首,並不知道耿南華指襲大哥的事,雖覺耿南華這話說得嚕嗦,但也是爲了要大哥小心才說的,自然不疑有他。
耿南華依然不讓丁少秋說下去,截着笑道:“因此我認爲你身上的解毒丹,還是由我保管較爲妥當。”
他左手伸入丁少秋懷中,摸索着取出兩個瓷瓶,又從他身邊取出一柄尺許長的短劍,口中咦道:“這瓶是什麼?”
丁少秋凝目的道:“你不是四爺爺……”
李飛虹直到此時,才發覺不對,倏地站起身來。
耿南華只望了他一眼,含笑道:“李飛虹,你給我乖乖的坐下來,不準妄動。“李飛虹道:“大哥說你不是耿南華,你把大哥怎麼了?”
丁少秋道:“賢弟,我沒什麼。”
耿南華把兩個藥瓶和一柄短劍一起收好,才陰笑道:“我已經點了你大哥六處穴道,你敢動一動,我就先殺了你大哥。”
李飛虹一呆,他當然不肯坐下去,但也不敢輕舉妄動,只是一手緊握刀柄,望着耿南華問道:“你到底是誰,要待怎的?“耿南華道:“要我不傷你大哥,就趕快放下兵刃,由我點你穴道。”
李飛虹爲難道:“我怎麼能相信你呢?”
耿南華嘿的笑道:“你大哥生死,操在我手裡,你已經別無選擇。”
在他說完之際,突覺有人在自己左首肩背上拍了兩下,五指如風,迅速無儔落在足太陽“風門”“陰厥俞”
“附分”“魄戶”和手太陽“肩中俞”“天窗”六處穴道上,和自己點丁少秋的穴道完全相同,心頭不禁大駭,側臉朝左首喝道:“偷襲我的是什麼人?”
他左邊根本連鬼影子也沒有。
只聽丁少秋在他右邊說道:“你別急,是我,方纔你點了我六處穴道,並沒把我穴道制住,所以我要試試,這六處穴道,是不是制不住人的?”
口中說着,已經伸出右手從耿南華懷裡取出兩個藥瓶和青霓劍來,收回自己懷中。
耿南華六處穴道受制,自然無法動彈了,聞言笑道:“少秋,你居然不怕點穴,實在難得,哈哈,我只是試試你的,快給四爺爺解開穴道吧!”
李飛虹喜道:“大哥,你果然沒事,你不能輕易替他解開穴道,最好先問問清楚。”
丁少秋頷首笑道:“我雖然點了他的穴道,但他究竟是我爺爺的同門師兄弟,我不好向他下手,所以還是由賢弟來問他較爲適宜,如果他不肯說的話,你只管點他五陰絕脈。”
李飛虹點點頭道:“我會的。”接着朝耿南華喝道:“快說,你是什麼人。”
耿南華道:“我是什麼人?我是武功門耿南華。”
丁少秋道:“你不是。”
耿南華道:“我不是耿南華?那你說說看,我是什麼人?”
李飛虹哼道:“大哥說你不是,你就不是,你再不說,我就不客氣了。”
食中二指一併,作出要朝耿南華胸前點下的模樣。
耿南華怒聲道:“少秋,你敢嗾使他對四爺爺下手,你這小畜生。”
李飛虹心頭有氣,揮揮手,要想摑他一個耳光,但還是沒有出手。喝道:“你還嘴硬,我先給你一掌。”
忽然想到耿南華臉上戴了一張人皮面具,自己何不先揭下他面具來看看?一念及此,就在回手之際,從他臉頰邊上一下揭下了耿南華的面具。
這一揭下面具,頓教丁少秋、李飛虹二人不由得一怔!
耿南華和自己二人同時戴上面具的,那是爲了預防天南莊認出自己三人的本來面目來。
照說揭下面具,應該是耿南華纔是,但如今卻變成了另一個人的面孔,不是耿南華了!
李飛虹心頭一動,急忙低下頭,凝足目力看去,才發現自己從耿南華臉上揭下來的面具,似乎厚了許多。
再仔細看去,原來有兩張面具疊在一起,外面的一張,裡層好像塗了一層膠水,所以戴到耿南華臉上,和他原來的一張沾在一起,被自己揭了下來。
耿南華果然是賊人假冒的,他臉上本來就戴了面具。
老哥哥真絕,給他的面具裡面塗了一層膠水,就算自己兩人不揭穿他,只要他回到玉皇殿,自己取下面具來,行藏也就敗露了。
丁少秋道:“看來你果然是假冒的。”
李飛虹方纔因礙着他是大哥的四爺爺,在真假無法確定之前,不好對他出手,如今面具揭下來了,這人顯然不是耿南華了,他就用不着再顧忌什麼了,揚手就是一掌,拍的一聲摑在耿南華的臉上,冷笑道:“你現在還有何說?”
耿南華怒聲道:“姓李的小子,你敢對我動手,好,丁少秋,這筆帳要記在你這小畜生的頭上……”
李飛虹一掌摑過去,反手又是一掌,哼道:“你還嘴硬,你也不摸摸你的臉上,還有沒有面具?老哥哥早就知道你是假的了,所以給了你那張裡層加了一層膠水,你戴到臉上,膠水經熱氣融化,沾住了你的假面具,被我一下揭了下來,你再敢冒充耿南華,不肯從實招來,我就只好點你五陰絕脈了。”
耿南華到了此時,身份已泄,就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李飛虹道:“你還不說,哼,我看你還能挺得下去?”
右手疾發,振腕之間,一連點了他胸下五處穴道。
丁少秋道:“賢弟真的點了他五陰絕穴?”
李飛虹道:“對這種人還有什麼好客氣的?”
耿南華坐着的人忽然身軀一震,歪着倒了下去。
李飛虹冷笑道:“你還裝死!”用腳尖踢了他一下。
耿南華一動也沒動,一點反應也沒有。
丁少秋目光一瞥,口中咦道:“不對,他嘴角流出來的竟會是黑血!”
李飛虹一怔道:“他會服毒自殺?”
急忙蹲下身去,用手指在耿南華鼻孔前探了一會鼻息,說道:“他已經沒氣了!”
丁少秋道:“那麼怎麼辦?”
李飛虹道:“死了就算了,我們有面具爲證,回去也可以交代了,好在他已經領我們到雷嶺後山,離賊窠不遠,我們摸上去看看情形,總要踩到一些敵情,才能回去覆命。”
丁少秋點頭道:“賢弟說得極是,我們上去吧!”
“慢點!”李飛虹道:“這具屍體可不能留在這裡。”
話聲一落,就飛起一腳,把假耿南華的屍體踢得往懸崖下滾落下去。隨即偏頭道:“現在我們可以走了。”
假耿南華說的倒是不假,雷嶺後山山勢果然十分峻陡,一條逼仄得只容一腳的小徑就像“之”字形彎曲盤旋而上。
兩人不敢大意,由丁少秋走在前面,一路耳目並用,步步爲營,藉着夜色掩護,終於登上山嶺。
山頂南首,有一座殿宇,圍以古柏,氣勢相當雄偉,那是武功門的祖師殿,高聳的圍牆,緊閉着兩扇朱漆大門,這裡平日也很少有人上來,這時當然更不會有人了。
從祖師殿下去,有一道寬闊的石級,通往山腰,山腰以下,蓋着不少房舍,因山勢而起,一直通到山麓,纔是武功門武德堂的所在。
他們是覷探天南莊虛實來的,自然要到下面去,才聽得到消息。
丁少秋朝身後的李飛虹打了個手勢,正待朝山下走去,忽見山腰間似有幾個人影正從石級朝上行來,一時不覺腳下一停,迅即縮身後退。
李飛虹急急問道:“大哥,怎麼了?”
丁少秋低聲道:“有人上來了。”
李飛虹問道:“是什麼人?”
丁少秋道:“還看不清楚,但至少也有三四個人。”
他目光左右一瞥,說:“我們到右首樹林裡去,先看清楚來的是什麼人再說。”
李飛虹點點頭,兩人迅快的退入右首樹林中,藉着樹身隱蔽好身形,再悄悄探出半個臉去。
這時已快接近二更,天色極爲黝黑,他們隱身之處,是在祖師殿大門右側,距離大門少說也有十幾丈遠近,只有丁少秋目能夜視,才能看得清楚。
過沒多久,果見三個人影已經登上石階,朝祖師廟大門走去。
李飛虹悄聲問道:“大哥,這三個是什麼人呢?”
丁少秋道:“走在最前面的是盛錦花,她後面兩人則是盛世民和公孫軒。”
李飛虹奇道:“深更半夜,他們三人到山頂上來做什麼呢?”
丁少秋扯了他一下衣袖,說道:“快別說話,他們站在大門外,好像在說什麼話呢!”
就在他說話之時,只見兩扇朱漆大門徐徐開啓,射出燈光來,門內是兩名宮裝侍女手持宮燈,並肩走出,迎着三人躬身一禮,回身朝裡走去。
盛錦花等三人相繼跨入,大門又緩緩關起。
李飛虹悄聲道:“大哥,我看這裡一定住着一個身份很高的人。”
丁少秋道:“你怎麼看出來的?”
李飛虹笑了笑道:“因爲剛纔三人站在大門口,躬着身子,很恭敬的樣子,好像屬下晉見上司一般!”
丁少秋奇道:“盛錦花、盛世民還有上司?這會是誰呢?”
李飛虹道:“這要進去看了纔會知道。”
丁少秋直起身道:“走!”
李飛虹道:“我們進去可要小心些,我想這人一定很厲害。”
丁少秋笑道:“江湖上最厲害的人我都見識過了,還怕誰來?”
兩人悄悄掩出樹林,掠到圍牆下面。
丁少秋低聲道:“我先上去,你看我手勢再上來。”
李飛虹點了下頭。
丁少秋足尖輕輕一點,颼的一聲躍上牆頭,目光迅速一轉,發現牆內是一個大天井,階上一座大殿,掩着六扇雕花長門,一片黝黑,不見人影,這就伸手往後揮了一下。
李飛虹立即相繼躍上牆頭,兩人輕若夜鳥,飄落地面。
李飛虹傍着丁少秋悄聲道:“看情形他們是往後進去了,我們快走。”
大殿左右兩邊,各有一條鋪着石板的路,通往後進,兩人就循着右首一條行去,走到一半,就有一道矮牆,開着一個圓洞門。
這座矮牆,正是分隔前後進之用。
丁少秋走在前面,跨進圓洞門,一路耳目並用,差幸對方並沒有半點戒備,也不見半個人影。
他們現在已經走到後進,階前是一個院子,放着不少盆栽花木。階上一排五間,中間一間像是堂屋,掩着雕花長門,燈光就是從門上射出來的。丁少秋朝李飛虹打了個手勢,從走廊繞到正面,再悄悄掩進最右首的一扇雕花門下,側着身子往裡瞧去。
這間屋內像是一間佛堂,中間供奉着一幅畫像,供桌左首放着一把高背太師椅,坐着一個一頭白髮鴆面癟嘴的老婦人,雙目微闔,握一串佛珠,手指一顆一顆的撥着。
右邊下首站着三個人,正是盛錦花、盛世民、公孫軒,他們躬身而立,狀極恭敬。
這時正由盛錦花向她報告着午前一干參與大會的人服過解藥之後,由天南莊和各大門派動手的情形。
她說得很詳細,先前只有丁少秋一個好像沒有中毒,後來忽然出現了四個青衣人,其中兩個以紗巾蒙面,(是姚淑鳳母女)另外兩人一個使的是“玄冰掌”,一個使的是“爍金掌”,以致戰況急轉直下,自己不得不下令撤退……
鴆面老婦突然雙目乍睜,沉聲道:“你說什麼,一個使‘玄冰掌’,一個使‘爍金掌’,這兩人會是誰?”
盛錦花低着頭道:“侄孫媳不知道。”
鴆面老婦尖聲道:“給我快去查,北溟、南離兩個老兒的徒弟,也居然和我作對了!”
盛錦花躬身應着“是”。
鴆面老婦在說話之時,目光忽然朝右首一扇雕花門上投來。
丁少秋只覺她兩縷奇亮無比的目光好像對着自己,心頭方自一驚,耳中也同時聽到她重重的哼了一聲道:“小輩膽子倒是不小,居然敢到我這裡來覷伺……”
話聲堪堪入耳,陡覺身上一緊,好像被人一把挾住,騰身而起,劃空飛射出去!
接着只聽那老婦人的聲音在身後哼道:“你還想逃?”
這四個字聽來一個字比一個字遠,但覺兩耳風聲嘶嘯,凌空直墜而下。
這人只用一隻手把自己挾在肋下,自己就好像武功全失,毫無掙扎餘地,而且這人飛行之速,憑自己感覺,幾乎比射箭還快,這人會是誰呢?既然掙扎不得,也只好任由他挾着飛行了!
一會工夫,就已瀉落平地,但這人依然朝前飛掠如故,這樣快速奔行約莫持續了一頓飯的工夫,纔算漸漸緩了下來。
在他快速奔行之中,急風迎面吹來,根本連氣都喘不過來,別說開口說話了,現在這人腳步緩了下來,風聲也小了。
丁少秋正待開口,只聽李飛虹的聲音說道:“喂,你到底是什麼人,還不快把我放下來?”
丁少秋正在擔心李飛虹的安危,聽到他聲音不覺喜道:“賢弟,你也被他挾持來了。
李飛虹喜道:“是大哥,你也遭他挾持了,這人是誰呢?”
丁少秋道:“我也不知道,不過我看他並無惡意。”
“哼!”李飛虹道:“沒有惡意,怎麼不放開我們?”
只聽一個尖沙聲音接口道:“小兄弟說得對,老哥哥對你們怎麼會有惡意?自然半點惡意也沒有了。”
李飛虹聽說他是老哥哥,心頭大喜,扭動了下身子,叫道:“老哥哥,原來是你,你這是做什麼?快放我下來。”
藍褂小老頭果然兩手—鬆,放下兩人,聳聳肩,瞪着兩顆豆眼,嘻的笑道:“做什麼?
要不是我老哥哥出手得快,搶起你們兩個就跑,這時候你們兩條小命,只怕已經保不住了呢!”
李飛虹問道:“老哥哥,你說那個癟嘴老太婆有這麼厲害?”
“唉!”老哥哥搖着頭,說道:“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你們知道這老婆娘有多厲害?
老哥哥已經掠到牆頭,還被她那陰風鬼爪抓破了背心上一塊衣衫,只要半步之差,咱們就逃不了啦!”
他轉過背來給兩人瞧,藍布大褂上果然被抓破了手掌大一塊。
丁少秋道:“她追出來了嗎?”
老哥哥又哈了一聲,縮縮頭笑道:“差幸這老婆娘雙腳不良於行,她只是在屋子裡舉手抓了一把,要是她親自追了出來,咱們三個還有命嗎?”
李飛虹道:“老哥哥,這人有這麼厲害,到底是誰?
我怎麼會沒聽爹說過?”
老哥哥道:“哈,你爹小的時候,她就已銷聲匿跡了,怎麼會給你說呢?”
李飛虹道:“那有多少年了?”
老哥哥道:“你爹只不過五十出頭吧,這老婆娘昔年被梵淨山神尼一記般若掌嚇破了膽,已經有五十年沒有在江湖走動了。”
丁少秋道:“我好像聽盛錦花自稱侄孫媳,那麼她是姬家的……”
他一時說不出鴆面老婦是姬家的什麼人,還待算算清楚!
老哥哥接口道:“沒錯,盛錦花是姬雲飛的兒熄,姬雲飛當年人稱九連王,雄霸天南,這老婆娘就是姬雲飛的姑媽,昔年白蓮教主徐鴻儒門下的第七女弟子,大家都稱她七郡主。”
李飛虹道:“原來她是白蓮教的人。”
老哥哥道:“白蓮教只是以幻術哄騙愚夫愚婦,算不了什麼,但這老婆娘五十年匿跡於陰山,已練成高不可測的武功,方纔只差一點就把老哥哥的後心給活生生的抓了去……咳,咱們且別說這些,老哥哥挾着你們跑了二三十里,一身力氣都用光了,這時候最需要的就是酒了,所以老哥哥要先走一步,就在前面等你們,這裡還是他們的勢力範圍,你們也要快些走了。”
說完,自顧自的拔腿就跑。
李飛虹道:“老哥哥就是這樣,話還沒有說清楚,又跑掉了。”
丁少秋道:“我們一直叫着他老哥哥,連他是誰也不知道,說起來真是可笑得很。”
李飛虹偏頭笑道:“自從我們認了他老哥哥之後,他好像一直在暗中跟着我們,只要我們有急難的時候,他就會出現,這樣的老哥哥還不好嗎?”
丁少秋道:“誰說他不好了?這位老哥哥武功高得出奇,一定是世外高人,可惜我們連他來歷都不知道。”
李飛虹道:“奇怪!像老哥哥這樣的奇人,我爹怎麼會沒和我說過呢?”
丁少秋道:“我們快些走吧。”
兩人循着山路,朝西奔行。
李飛虹忽然偏頭道:“大哥,盛錦花方纔和癟嘴老太婆在說些什麼,你聽到了沒有?”
丁少秋道:“她是報告今天大會上的情形去的,說到使‘玄冰掌’和‘爍金掌’的兩個青衣人,老太婆好像十分震怒,才睜開眼睛來,看到我們的,我們趕上去問問老哥哥,他可能知道這兩個青衣人是誰?”
李飛虹道:“對了,我們動手之際,我也看到有兩個青衣人幫着我們,後來忽然不見了。”
說話之時,腳下也隨着加緊,趕到橋嶺,差不多已是三更光景,賣酒的自然早已進入睡鄉,鬆棚下黑漆漆的,除了板桌長凳,不見半個人影。
李飛虹道:“老哥哥不在這裡?”
丁少秋目光一掠,看到左首一張板桌上放着兩個空酒壺,壺邊還有十幾文制錢,不覺笑道:“看來老哥哥已經走了。”
李飛虹道:“你怎麼知道的?”
丁少秋一指左首桌上,說道:“賣酒的人,在天黑以前一定收拾乾淨了纔去睡的,這桌上有兩把空酒壺,還有十幾文錢,那一定是老哥哥趕到這裡,自己動手去打了兩壺酒,喝完了,放下酒錢才走的。”
李飛虹道:“他又走了。”
丁少秋道:“我們還是快些趕回去吧。”
這裡離玉皇殿不過四五里路,兩人跨出鬆棚,只見一條黑影緩步行來,到了雙方相距不過一丈光景,那人腳下已經停住,目光一擡,朝丁少秋開口問道:“你就是丁少秋嗎?”
丁少秋這時業已看清這人身穿青布長衫,臉色微黃,面情甚是冷漠,這人正是在大會場上幫着自己這邊出手的兩個青衣人之一,這就頷首道:“在下正是丁少秋。”
青衣人點點頭,目光轉到李飛虹身上說道:“在下和丁少秋有話要說,李少俠可否暫且退後幾步。”
退後幾步,就是說這話不能讓李飛虹聽的。
李飛虹冷笑道:“事無不可對人言,我們是兄弟,有話,你只管說好了。”
青衣人冷冷的道:“因爲此事與你無關,你不能聽。”
李飛虹氣道:“我不能聽的事,大哥也不會聽的。”
青衣人依然冷冷的道:“在下要說的是丁少秋切身之事,他怎麼不要聽?”
丁少秋道:“朋友究有何事,但請說明。”
青衣人道:“你要他退到五丈外去,否則在下不會說的。”
丁少秋爲難道:“丁某和朋友素不相識……”
青衣人冷哼一聲道:“在下不說出來,你會後悔一輩子。”
李飛虹也哼一聲道:“大哥,你別聽他的,什麼事情會有這麼嚴重?”
丁少秋道:“賢弟,你別小孩子氣了,就依他退出五丈,聽聽這位朋友說些什麼?”
李飛虹聽大哥這麼說了,只好說了句:“好嘛,後退就後退,有什麼了不起的。”
說完,果然後退到五丈以外去。
丁少秋擡目望着青衣人道:“朋友現在可以說了吧?”
青衣人依然冷聲問道:“你今年幾歲了?”
丁少秋道:“十八。”
青衣人道:“十八年來,你從沒見過親生的爹孃,想不想見他們?”
丁少秋疑惑的問道:“朋友是什麼人?”
青衣人道:“我是你爹孃的朋友,你想見他們,就跟我去。”
丁少秋道:“我爹不是在北方開設鏢局嗎?”
青衣人嘿然笑道:“那是你爺爺騙你的,北方,總有個地名吧?何況一十八年,也不是一段很短的時間,你看到過他們回來過嗎?你曾看到過他們的片紙隻字嗎?你雖然不認識我,但我何須騙你?”
丁少秋道:“我要先去問問爺爺。”
青衣人道:“在下此行,十分機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馬上就得跟我走。”
丁少秋遲疑的道:“這……”
青衣人道:“除非你不想見他們。”
丁少秋道:“好,我跟你去。”
青衣人道:“那你就先叫你的義弟回去。”
丁少秋點點頭,朝李飛虹道:“賢弟,你先回玉皇殿去,我和這位朋友有些事要談。”
李飛虹不放心的道:“我在這裡等你好了,你們談你們的。”
丁少秋道:“不,你先回去,我們還要去一個地方。”
李飛虹問道:“你們還要去那裡?”
青衣人不耐煩道:“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害丁少秋的。”
李飛虹道:“我們根本不認識你,怎知你是好人還是壞人?”
丁少秋道:“賢弟你只管先回去,代我向爺爺和師父稟報此行經過,此事十分重要,我很快就會趕回來的。”
李飛虹眼看大哥這麼說了,只好點點頭道:“好吧,小弟那就先回去了。”
說完,果然轉身奔掠而去。
青衣人說了句:“你隨我來。”舉步朝南首一條小徑行去。
丁少秋緊隨他身後,走了三裡光景,青衣人走向河邊一棵大柳樹下,回身道:“少秋,快上船。”
大柳樹下,果然繫着一條篷船,青衣人跨上船頭,彎着腰走入篷艙。
丁少秋心中雖然嘀咕着:“還要坐船?”但卻沒有說出來,跟着青衣人下船,走入船艙。
艙內地方不大,只容兩人對面席地而坐,青衣人早已在對面盤膝而坐,只冷冷的說了聲:“坐。”
丁少秋沒有作聲,就在他對面席地而坐。
船老大不待吩咐,船頭離岸,就朝中流劃去。
青衣人閉着眼睛,像是老僧入定,不理不睬。
丁少秋也只好閉目養神,其實像對方這樣面情冷漠的人,丁少秋也和他沒話可說。
時間漸漸過去,現在天色已吐魚白,篷艙內也逐漸有了曙光,少說在船上已經坐了快有兩個時辰了!
丁少秋忍不住問道:“閣下究竟要領我去那裡?”
青衣人閉着雙目,也沒睜一下,只是冷冷的道:“是我帶你去看你爹孃,自然要帶到你爹孃住的地方去,不是你爹孃來看你的,在你住的地方就可以看到你的爹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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