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仲謀不識得“黑死掌”,但對方發掌擊來,自己豈會懼你?同樣嘿了一聲,左手一擡,伸出一隻色呈暗紅的手掌,迎着對方掌勢推出。
白雲子雖已發現對方練的是離火門的功夫,是旁門陰功的剋星,但他自恃功力深厚,並不在意,怎知丁仲謀練成了南離門最上乘的火功“鑠金掌”,這真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事。
等到雙掌乍接,“黑死掌”經火氣一逼,悉數消失,一陣熾熱無比的無形焰火,透體而過,但覺心頭一寒,就無聲無息的往後倒去,一個人登時變成了灰燼,經掌風吹過,四散卷飛,活生生的一個白雲子,轉眼之間,就沒了蹤影!
和丁季友動手的白壺子,差不多也在同一時候,使出了“黑死掌”。
丁季友豈會讓他發掌,不加還擊?於是北海“玄冰掌”也出手了,一道奇寒澈骨比冰天雪地還要冷上十、百倍的掌風,迎着白壺子卷撞過去。
白壺子先前雖已發現丁季友劍上不時發出陰寒之氣,還當對方練的是旁門陰功而已。
如論旁門陰功,自以“陰極掌”、“黑死掌”爲第一,諒你強煞也勝不過自己,他怎知丁季友練的竟是北海“玄冰掌”,等到發覺對方掌風有異,已經遲了,再待後躍,周身血脈已經凍僵,絲毫動彈不得,“玄冰掌”寒風拂體,一個人早已化作冰人,僵硬如石,屹立不動。
白雲子和白壺子一身功力不可謂不高,只是他們遇上了武林南北雙極的門人,這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事,“鑠金掌”和“玄冰掌”會同時在武功門的丁家兄弟手上使出來。
和姚淑鳳動手的白嶽子,激戰之中,驟睹兩個師弟同時被丁氏兄弟不知用什麼武功所害,心頭悲怒交進,目皆欲裂,大喝一聲:“你們統通該死!”
左掌驟發,一記“黑死掌”猛向姚淑鳳劈面擊出。
此時也正好是丁少秋和幾位姑娘一同走出。
丁少秋大聲叫道:
“大伯母,小心……”
心頭一急,話聲出口,人已一晃到了姚淑鳳身邊。
姚淑鳳伸手一攔,柔聲笑道:
“少秋,不要緊,他已經被我制住了。”
原來她在白嶽子左手擡起之時,已經打出三支“度厄神針”,一下制住了他三處穴道。
接着回頭朝丈夫說道:
“你去叫易女俠他們也可以住手吧。”
丁伯超頷頷首,走上兩步,大聲道:
“易女俠,你叫他該住手了。”
易天心和白登子激戰未休,聞言唰唰兩劍,把對方通退一步,然後長劍一收,冷聲喝道:
“你聽到了,還不住手?”
白登子急忙收劍,回頭瞧去,大師兄神情木然的站在那裡,心頭一驚,趕忙掠了過去,說道:
“你們把大師兄怎麼了?”
姚淑鳳纖纖玉手一擡一拂,已從白嶽子身上起下三支銀針,冷然道:
“憑你們白衣五子這點能耐,要和各大門派作對,還差得遠哩,你們去吧!”
白嶽子一臉獰厲之色,突然嗔目大喝,左手一記“黑死掌”,猛向正在說話的姚淑鳳當胸擊來。
丁少秋就站在大伯母身邊,看得雙眉一挑,口中喝了聲:“該死的東西。”
長劍倏然出手,寒光一閃,已把白嶽子一隻左手,齊肘削斷。
兩人出手都快逾閃電,白嶽子臉如巽血,仰首發出一聲淒厲的長笑,突然回首道:“五師弟,你速回白登山去,庶可保全咱們白衣一脈……”
白登子一怔道:“大師兄……”
他底下的話還沒出口,白嶽子右手倏舉,一掌擊向自己的天靈。
白登子大吃一驚,急叫道:
“大……師兄……”正待撲去!
“撲。”白嶽子一掌擊碎天靈,住後倒下。
白登子忍不住淚如雨下,單膝一屈,跪倒白嶽子身邊,說道:
“大師兄,你這是何苦?”
站起身,把四師兄白壺子和無垢和尚的遺體抱了過來,(白雲子身中丁仲謀“金鑠掌”,整個人化爲灰燼,已無屍體)掘了一個坑,把三人理了,才暗暗咬牙的離去。
謝傳忠看着白登子後影,說道:
“下次如果再有白蓮教禍亂,就是此人門下無疑。”
丁南屏道:“也許他迴轉白登山,從此痛改前非,也說不定。”
謝傳忠點點頭道:
“能夠如此就好。”
丁南屏看看天色,已是四更光景,這就說道:
“現在已經四更天了,大家坐下來歇一會吧,天都快亮了呢。”
大家都在一棵枝葉茂盛的大樹下,圍着坐下,稍事休息,過沒多久,東方漸漸吐露魚白,不久就天色大亮。
這時正有一條人影沿着山徑,奔行而來。
花字門前衛劉寶香手下兩名女弟子迎了上去,喝道:
“來的是什麼人,還不站住?”
來人穿的青布短衫,年約三十來歲,聞言趕忙站住,抱抱拳道:“在下丐幫南昌分舵名下王飛,奉白舵主之命,來給丁老爺子送信的。”
兩名花字門女弟子還了一禮,說道:
“你跟我們來。”
領着青衣漢子一直朝丁南屏走來。
丁伯超問道:
“什麼事?”
一名花字門女弟子道:“回丁總鏢頭,這位是丐幫南昌分舵名下,奉白舵主之命來跟丁老爺子送信的。”
丁伯超含笑點點道:“好吧,兩位姑娘請吧!”
兩名花字門女弟子躬身退去。
丁伯超抱拳問道:“白舵主有什麼消息嗎?”
丁南屏道:“大概幾撥人馬有消息了。”他和謝傳忠並肩走來。
青衣漢子慌忙拱拱手道:
“在下王飛,見過丁老爺子、謝老鏢頭,舵主命在下趕來報訊,就是第二撥和第三拔人現在已在九仙陽會合,希望老爺子這一拔也進去會合。”
丁南屏頷首道:“如此就好,多謝王莊主了。”
王飛抱拳道:“不敢,在下告辭了。”轉身奔行而去。
謝傳忠道:“丁老哥,此處離九仙陽少說也有兩天路程,事不宜遲,咱們用過早點,就得上路了。”
一行人匆匆用過乾糧,就立即上路,直到第二天傍晚才趕到九仙陽,老遠就看到丐幫代主蒼鷹白仰高率着兩名弟子在山麓間等候,丁南屏、謝傳忠急忙當先迎了上去。
蒼鷹白仰高看到衆人,含笑迎着,抱拳道:“兄弟預計丁老爺子一行,這時也該來了,所以在這恭候。”
“白舵主好說。”丁南屏也抱抱拳,問道:
“會長他們人呢?”
白仰高道:“他們都在九仙觀落腳,離這裡還有兩裡來路,兄弟給諸位帶路,到了九仙觀再歇息吧!”
當下就由他領路,朝北首一條山徑走去。兩里路並不遠。但翻山越嶺,走在叢山之間,也頗費時間,不多一會,但見羣山環抱中,展露出一片盆地,修篁萬竿,中間起了一座道觀,看去大概有兩三進,不下一二十間屋字。
現在一行人已經到了,兩扇大門上方正中間豎立着一方紅底金字的匾額“九仙觀”三個大字。
白仰高領着衆人進入大門,一面回頭道:
“這裡觀主和兄弟極熟,所以把第二進全撥給咱們使用,會長他們全在第二進大殿上。”
進入第二進大天井,採薺叟、洞庭釣叟、松陽子、仲子和、萬天聲等人全迎了出來。
採薺叟含笑道:
“丁老哥、謝老哥諸位路上辛苦了。”
丁南屏連連拱拱手道:
“諸位老哥久候了,咱們在凋港耽擱了一個晚上……”
松陽子道:“師弟,是不是中了賊人埋伏?”
丁南屏道:“說來話長……”
採薺叟道:“大家到這裡坐下來再說。”
大家登上大殿,丐幫弟子已經搬來十幾條長凳,白仰高招呼大家落坐,又有幾名弟子倒上茶來。
丁南屏就把在凋港發生的事詳細說了。接着仲子和、松陽子也各把第二撥第三拔人遇上的事故,各自述說一遍。
丁南屏愕然道:
“由此看來,這件事果然全由金鉢禪師在幕後操縱了,唉!難怪當日要把天南莊的鐵衛土全數放走,實則由他暗中命徒弟收羅了去,也只有他知道咱們的實力,才捏造少林有變,好讓咱們分拔上路,他可以各個擊破,唉,這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他一臉慈悲,像個有道高僧,竟是如此鬼蜮居心!”
李鐵崖怒聲道:
“由此可見白蓮教餘孽,沒有一個好東西。”
謝傳忠遲疑的道:
“那麼現在咱們要不要去少林寺呢?”
採薺叟道:“現在金鉢禪師尚未露面,咱們也得不到什麼消息,不知少林寺有沒有事,不過據老朽推想,以金鉢禪師所約的幫手,如果沒有咱們三處搏哉,確實可以威脅少林寺,目前他實力大損,對少林寺已不構成威脅,咱們去不去少林,也已並不重要,但對咱們卻有着極大的威脅……”
萬天聲道:
“會長的意思是……”
採薺叟道:“天南莊一百二三十名鐵衛武士,只損失了一部分,還有百來名之多,金鉢禪師是姬七姑的師兄,武功之高,只在姬七姑之上,不在姬七姑之下,咱們大夥在一起,當然不怕他什麼,但咱們總有分散的時候,他可以慢慢的等,再個別解決,不出半年,就可以把咱們這些人一一解決,那時再以他現有的人力,已足夠把各大門派逐個擊破……”
李鐵崖道:“會長說的也有道理,咱們最好能夠把老賊禿找出來,纔可消除後患。”
洞庭釣叟道:“所以老朽的意思,不如仍然趕去少林寺,這一路上,金鉢禪師可能還有什麼花樣,他已把咱們視作眼中釘,決不會就此罷休,說不定咱們不去找他,他也會和咱們孤注一擲。”
李瘦石道:“這確實也有可能,如果他武功真的還在姬七姑之上,就會不把咱們這些人放在眼裡,自然要儘快解決咱們不可,不可能隱匿一些時候的,再說咱們如果沒遇上他,少林寺也不會白去,至少可以告訴他們白蓮教這次的陰謀,和通濟大師和天寧子遇害之事,好讓少林寺有個準備,當然也希望少林、武當兩派,參加咱們的行動,俾使整個武林,一起搜索,金鉢禪師和他幾個徒弟,就無所遁形了。”
姜長貴走進來道:“會長、諸位掌門人,晚餐已經開在膳堂裡了,大家請去用膳了。”
晚餐之後,姜長貴早巳分配好了衆人的住處,男的住右首兩排八間雲房,女將們住左首兩排雲房,丐幫三十名弟子則住在大殿前面兩側廂房。
一晚過去,第二天早晨大家用過早餐,又在大殿上集會,決定了兩件事情,一是依原定計劃,趕赴少林寺,午餐後出發,二是把三撥人合併,大家一起上路。
三撥人雖然合在一起,但也分配了各人的任務,丐幫長老薑長貴擔任食宿,柁主白仰高擔任各地消息的聯絡工作,花字門四衛擔任警戒工作,丁伯超、丁仲謀、丁季友、丁少秋、白仰高五人率丐幫弟子八人爲先鋒。
大家計議妥當,午餐之後,先鋒隊先行出發,大隊人馬也跟着出發。
這大隊人馬別說都是江湖知名人物,光是許多老頭和幾十名衣衫襤褸的花子,和幾十個花不溜丟的姑娘走在一起,就已經使人覺得驚奇的了。
江湖上人,看到這份陣仗,也大感驚異,尤其有些地方上的人物,聽到消息,都會趕來接納,甚至張筵以待,表示自己和這些頂尖人物都有交情,藉以擡高他的身份。
東海採薺叟本來不想和這些人周旋,但丐幫幫主李鐵崖說得好:“少林寺大概已不需咱們進去支援了,但咱們依然趕赴少林寺,目的就是要把金鉢禪師引出來,萬一他隱匿不出,準備等咱們分開之後個別擊破,天下之大,咱們很難找得他的。這回,咱們一行人目標浩大,沿途有這些人送往迎來,他們不是一方.土著,便是這一帶的知名人物,他們慕名前來,咱們只要稍加辭色,他們就引以爲畢生之榮,那麼只要這一帶發現賊黨蹤跡,他們就會趕來報信。而且江湖上消息傳遞最快,咱們這一行動,也正要他們傳遞出去,江湖各大門派,業已展開聯合行動,搜索白蓮教餘孽金鉢禪師,只要消息傳開,各地都知道了,金鉢禪師就隱匿不了了。”
東海採薺叟聽他這麼一說,連連點頭道:
“李幫主卓見極是,這確是最好的堅壁清野之法,也是最好的攻心戰術了。”
這就樣,一路所經之處,各路英雄,莫不紛紛趕來巴結,採薺叟以江南武林聯合會會長的身份,歷數白蓮教爲禍武林的事實,和金鉢禪師僞裝正義,除去姬七姑,及以圍攻少林寺爲名,設計殺害少林通濟大師和武當天寧子,以及對自己等三撥人分別展開攻擊,企圖各個擊破的陰謀,一一公諸於世。
這一來,江湖上果然迅快的傳播開去,整個江湖武林,都掀起了同仇敵愾之心,痛斥白蓮教餘孽,也把金鉢禪師的相貌,繪聲繪影的傳了開去,只要金鉢禪師所到之處,就會有人認得出來。
這天早晨,他們從汝南(河南縣名)出發,中午在唐橋打尖,丁伯超兄弟三人和丁少秋、白仰高等人先行,(其餘的人還沒動手)出村不過裡許光景,就看到遠處路中間站立着一個黃衣老僧。
這老僧白髮披肩,白髯過腹,善眉善目,臉色紅潤,雙目微垂,右手橫胸,撥着串黑黝黝的念珠,他赫然正是金鉢禪師!
丁少秋目光看得較遠,一下認出是金鉢禪師,口中咦了一聲,叫道:
“大伯父小心,前面是金鉢禪師!”
丁伯超口中啊了一聲,因相距較遠,還看不清面貌,一面低聲問道:
“少秋,你沒看錯?”
丁少秋道:“小侄不會看錯,是他。”
丁仲謀道:“那是衝着咱們來的了。”
白仰高聽說前面是金鉢禪師,立即轉身朝一名丐幫弟子低低囑咐了兩句,要他立即回去通知後面的人儘速趕來。
那名弟子不敢怠慢,立即轉身飛奔而去。
丁季友目光一陣打量,此處東爲雙合砦,北面橫着一條大江,西北是郾城,正西是郭店,中間這一片橫約十二三裡,直有七八里的地方,是沒有人煙的荒野,只有從唐橋通郾城的一條小路,也人還稀少,如此看來,他是有意選擇在這裡,和自己一行人動手的了,但他怎會只有一個人的呢?心念轉動,就低聲道:
“此處地勢隱僻,他大概想和咱們一決勝負呢!”
丁伯超爲人持重,沉吟道:
“二弟、三弟,咱們要不要上去?還是等爹他們來了再說?”
丁仲謀道:“他已經看到咱們了,咱們如果不上去,還當怕了他呢。”
丁季友道:“二哥說得不錯,他武功再強,也不是生了三頭六臂,就要動手,咱們也未必就會輸給他。”
白仰高道:“兄弟覺得還是等一等的好,兄弟已要敝幫弟兄趕去報訊,不出頓飯工夫,後面的人就可以趕到。”
丁少秋道:“大伯父,小侄覺得與其待在這裡,不如先走上去,反正他也早已看到咱們了,如果他想趁咱們人手不多,對咱們先下手的話,只需一兩個飛掠,就可以掠到這裡,上去和停在這裡,遠近都是一樣。”
丁伯超道:“好、咱們上去。”
丁少秋又道:
“大伯父,待會和他當了面,你老和二叔、爹都不用開口,先由小侄和他答話。”
丁伯超朝二弟、三弟看了一眼,問道:
“你們的意思呢?”
丁季友道:“咱們都沒有和他打過交道,少秋曾去過咒鉢寺,就由少秋去和他招呼好了,反正爹他們也會很快趕來了。”
當下仍由丁伯超爲首,繼續朝前行去。
金鉢禪師好像並沒理會,依然雙目微闔,一手撥着念珠,屹立不動。
現在雙方漸漸接近,丁伯超走到和他還有三丈光景一就停下步來。
丁少秋立即朝前跨上一步,朝金鉢禪師抱抱拳,朗聲道:“老禪師請了,想不到咱們會在這裡見面。”
金鉢禪師雙目徐徐睜開,微笑的點頭道:
“你們來了,老僧已經在此等候多時了。”
丁少秋道:“老禪師在此守候,不知有什麼見教?”
金鉢禪師深沉一笑道:
“你不是已經有人報訊去了嗎?
不如等大家到齊了再說不遲。”
丁少秋看他如此說了,只得點點頭道:
“好吧。”
話聲堪堪出口,突覺幾縷急勁如針的陰寒之氣激射如電,一下襲上自己“膻中”、“中庭”、“鴆尾”、及左右“將臺”、“期門”七處穴道,立時感到這七點陰氣,攻入穴道,竟然凝結如珠,奇寒澈骨,堅如金鐵,忍不住打了一個冷噤!
心頭也不禁猛吃一驚,舉目看去,金鉢禪師已經微微闔目,臉含藹然慈笑,手撥念珠,作入定狀,心頭暗暗怒惱忖道:“好個老賊禿,果然慈悲外貌,蛇蠍居心,方纔差幸自己擋在大伯父前面,否則,大伯父就遭他暗算了。”
一面急忙暗暗運起“乾天真氣”,把侵人體內的陰氣化去。一面以“傳音入密”和爹說道:
“爹,這老賊禿方纔乘說話之際,暗暗以陰氣襲擊孩兒身前七處大穴,他練的陰氣,凝結如珠,不但奇寒無比,而且堅如金鐵,防不勝防,爹趕快告訴大伯父、二伯父待會爺爺來了,務必注意,唉,其實他暗中彈指,根本看也看不到,無法可以防範……”
丁季友聽說兒子中了暗算,心頭一急,急忙以“傳音入密”問道:
“你不要緊吧?”
丁少秋道:“孩兒早就把它化去了,不過目前孩兒仍要裝作受制模樣,爹和大伯父、二伯父最好仍裝作不知道,這樣待會爺爺和他說話之時,孩兒就可以專門注意他的行動,出其不意,可以使他減少防範之心。”
丁季友道:“你小心些!”
丁少秋道:“孩兒知道。”
丁季友隨即把這些話,以“傳音入密”告訴了丁伯超和丁仲謀。就在此時,採薺叟、洞庭釣叟、丁南屏等人,業已聞訊趕來。
丁伯超迎着老父把丁少秋被金鉢禪師暗算之事,低低的告訴了大家。
姚淑鳳急急問道:
“少秋沒事吧?”
祝秋雲看大嫂關心少秋,不亞於親生之母自己,心中自是十分感動。
丁伯超含笑道:
“你放心,少秋早就把它化去了。”
李玉虹等四姐妹聽說大哥遭老賊禿暗算,心中自是十分氣憤,四人暗暗商量,要以對付姬七姑的方法,來對付他,就是大哥一出手,她們也跟着上去,聯合施展“崆峒九劍”中的七劍,(這幾天她們又學會了兩招劍法)因此她們搶先擠了上去,站到大哥身後。
採薺叟和洞庭釣叟並肩走出,兩人身後跟着各大門派的人,一起走到前面。
採薺叟朝金鉢禪師拱拱手道:
“老禪師在此相候,想必有什麼話要和大家說了?”
金鉢禪師淡淡一笑道:
“諸位一路北來,把老僧視作頭號敵人,想必誅之而後快,所以老僧親自送上門來,不知諸位要如何處置老僧,也只好悉聽尊便了。”
話雖說得婉轉,但骨子裡卻說:“看諸位能奈我何?”
仲子和憤然道:
“你說得倒是好聽,難道要了因遠來報訊,說少林寺被白蓮教圍攻,好使咱們分撥上路,你好埋伏人手,分頭狙殺,不是你在暗中主持?可惜你邀請來的幾路人馬,並不管用,你一個人前來,又想使什麼陰謀了?”
金鉢禪師微哂道:“你們對老僧誤會真有如此深嗎,竟把老僧說得如此壞法?”
萬天聲大笑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老禪師假丁少秋、李玉虹二人之手,誅殺姬七姑,又裝作慈悲爲懷,釋放天南莊所有附賊之人,當時咱們一時不察,遂受你矇蔽,你以爲咱們還會相信你嗎?”
金鉢禪師微微頷首,森然.一笑道:
“諸位不相信老僧,又如何呢?你們人數雖然不少,也未必放在老僧眼裡,若是真要和老僧作對,只怕諸位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說到這裡,接着兩道炯炯目光一下轉到丁少秋臉上,嘿然微笑道:
“丁小施主不用再裝作了,凡是中了老僧七記‘寒冰指’力之人,全身經絡早就凍僵,氣絕多時,那裡還能站着不動就算了?小施主年事不大,能夠不動聲色,化去老僧凝結不散的指力,已是十分難能可貴了!”
丁少秋被他一語道破,自然不用再裝作下去,聞言朗笑一聲道:
“由此可見,老禪師一身功力,縱然了得,也有人能破,老禪師年逾九旬,還有什麼事想不穿的?何苦爲了白蓮教,和天下武林爲敵,自古邪不勝正,當年徐鴻儒尚且失敗了……”
“住口!”金鉢禪師忽然臉現怒容,沉聲道:
“先師創立白蓮教,若非少林寺強自出頭,聯合各大門派,和本教作對,本教會失敗嗎,哈哈,少林、武當、各大門派,沒一個不該死的,老僧立誓要替先師雪此大恨!”
他越說越怒,一張本來看去慈眉善目的臉上,也在這一瞬間也變得獰厲可怖!
採薺叟大笑道:
“你果然原形畢露……”
金鉢禪師目光如刀,獰笑道:
“你們大概沒想到今天都要畢命於此!哈哈哈哈。”
在他裂帛的笑聲中,突然從東南西北四方,殺出一羣人來,這一羣人,敢情預先埋伏在遠處草叢之中,聽到金鉢禪師的笑聲,才同時站起,殺奔而來。
他們分作四個方向奔來,北面(也就是羣俠的正對面)由朱天壽(金鉢禪師首徒,咒鉢寺護法會總管事)和飛魚馮五二人率領三十名鐵衛武士。
東面由祁士傑和徵幫幫主楊三泰二人率領三十名鐵衛武士。
西面由白靈風<嶽麓觀觀主常清風師弟)率領三十名灰衣仗劍道士。
南面(是衆俠身後)由斷了右腕的公孫軒率領三十名鐵衛武士。
這四面衝來的人,一下就把衆俠包圍在中間,不,他們更不打話,衝來的人,舉刀就砍,攻勢兇悍無比。
金鉢禪師就在發出裂帛大笑聲中,右手忽然揚起,本來一直在撥動的一串念珠,猛地脫手飛出,一百單八顆黑黝黝的念珠突然在空中爆散飛來,宛如一蓬急驟的雨點,朝衆俠立身之處閃電般激射過來。
這一百單八顆念珠,每一顆都貫注了金鉢禪師的陰寒勁力,剎那之間,當真有如一陣寒風驟雨,飄灑而至!
丁少秋看到金鉢禪師右手揚起,一串念珠凌空飛出,口中急忙喊了一聲:“大家小心。”
衆俠當然也看到了,本來聚集在一起的人,立即紛紛散開,各自揮動兵刃,朝急襲而來的念珠磕去,這一瞬間,頓時響起一陣密如連珠的叮叮金鐵擊撞之聲!
試想金鉢禪師年逾九旬,功力何等深厚?武功稍差的人就算你看準了用刀劍去磕,也未必能把它磕得飛。
衆俠之中像丐幫三十名弟子,護花門九名女弟子,花字門四衛手下三十二名女弟子,幾乎全被念珠擊中,無一倖免,只要被念珠擊中的人,無論際中的是不是要害,立即感到全身發冷,止不住一陣顫抖,隨着跌坐下去。
這時對方衝來的人,已經揮刀攻上,雙方大戰迅即展開。
金鉢禪師擲出念珠,已從寬大僧袍中取出一柄黝黑的量天尺,雙足一頓,人如大鵬凌空,朝採薺叟撲來,喝道:“今天老僧要大開殺戒了。”
採薺叟大笑道:
“你掌殺通濟大師、天寧道長和他們隨從的弟子,早就開了殺戒,今天真正要開殺戒的乃是我姜某人了。”
長劍揮起一道長虹,朝上激射出去。
丁南屏急忙朝丁少秋叮囑道:“你要盯着他,萬一會長不是他對手,你和李玉虹就聯手上去,不用和他講什麼江湖過節。”
丁少秋點頭道:
“孩兒知道。”
姬青萍接口道:“老爺子放心,我們會幫大哥的。”
洞庭釣叟也怕採薺叟不是金鉢禪師的對手,是以雙方激戰乍起,他還是站立不動,雙目一霎不要的盯着交手的兩人!
另外就是丁少秋和李玉虹、姬青萍、池秋鳳、柳青青四人,是奉爺爺之命,監視金鉢禪師的。
敵人分四面殺來,衆俠們也迅速分成四組應戰。
北面是羣俠正對面,由丁南屏爲首的丁家班擋着,那是丁伯超、姚淑鳳、小鳳、丁仲謀、何香雲、丁季友、祝秋雲等人。(他們本來和採薺叟等人站在一起的,在丁南屏叮囑丁少秋之時,由丁伯超爲首,分出人手來抵禦北首敵人)丁伯超奔出之時,丁仲謀搶先截住朱天壽,把飛魚馮五讓給大哥。姚淑鳳、小鳳、何香雲、丁季友、祝秋雲五人迎敵三十名鐵衛武士。
南面是羣俠的後面,由松陽子迎戰公孫軒,齊逸雲、齊少雲父子、夏天放、仲子和;萬天聲、李瘦石六人迎敵三十名鐵衛武土。
東面是以丐幫爲主,李鐵崖迎戰祁士傑,向鳳亭迎戰楊三泰、,白繼善、王有福、姜長貴、白仰高四人迎戰三十名鐵衛武士,還要照顧三十名被金鉢禪師念珠打中穴道的弟子,人手嫌不夠,差幸羅天義、畢友三、宋德生三人及時加入,替下王有福、姜長貴、負責守護三十名負傷弟子。
西面由易天心迎戰白靈風,護花門的任香雪、謝香雲、峨嵋派的艾大娘、花字門的左衛魚巧仙、右衛白靈仙等六人迎戰三十名灰衣道士,謝傳忠和前衛劉寶香、後衛沈雪娟三人守護護花門九名女弟子和花字門卅二名女弟子。
逢天遊本來和仲子和、宋德生等人在一起,因不放心花字門的人,才從人叢中擠到了西首,眼看大家正在動手,各自有了對手,自己反而沒事可做,不由大喝一聲,掄起闊劍朝正在激戰的三十名灰衣道士衝了過去。
這一場激戰,刀光劍影,當真慘烈無比,天南莊的九十名鐵衛武士,本來就是黑道中人,一身功力,原已不差,再經天南莊予以集訓,才號稱鐵衛武士,但他們雖然久經訓練,總不能和羣俠中的相提並論,因爲羣俠中的每一個人,不是一派掌門,至少也是一門名宿,武功自然高過他們甚多。
怎知這回交上手,發現士別三日,居然要刮目相看,這些鐵衛武士(包括嶽麓觀三十名道士)使展出來的刀法,竟然狠毒剽悍,凌厲無匹,比之當日在天南莊時,不可同日而語!
因此羣俠方面縱然五六個迎戰對方三十個,(等於一個人敵五人)卻絲毫佔不到上風,有時還因對方人多,感到壓力奇重。
這自然是金鉢禪師在最近期間,親自加強對他們的訓練,纔有如此成績,或者是給他們服了某種藥物,激發戰鬥意志所致,反正這些人個個都如凶神惡煞,對敵搶攻,奮不顧身,悍不畏死,幾乎就像機器人一起,就是給你刺上一劍,血流如注,他也毫不在乎,依然揮動朴刀,非得先把你殺了不可,這場搏鬥,也因此倍感慘烈,而且還籠罩了一層恐怖氣氛。
採薺叟今年九十有一,童身學武,一生精練一套劍法——“東海派劍法”,在中原武林中,可說是首屈一指年高德劭的長者。年高的人,武林中縱然還有不少,但到了八九十歲,仍然沒有放下武功,而且功臻上乘的人,卻只有採薺叟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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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手“東海派劍法”,淳樸博大,爐火純青,和獅王苗天龍交手之際,任你獅王力撕虎豹,威猛絕倫,他都能從容應付,綽有餘裕,但現在和金鉢禪師動手,情形就不對了!
金鉢禪師年逾九旬,可能在九十五六之間,論年齡和採薺叟不過大了四五歲而已,論功力,雙方都是童年練武,你有八十年以上的功力,我也有;但問題卻在於一正一邪這兩個字上!
要知武功一道,名門正派,自始至終都講究按步就班,循規蹈矩,不可有一絲越規,就算你練到最上乘,也還是如此,這和孔老夫子說的一樣:“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到從心所欲,還不能逾矩。
旁門左道的邪派,就不同了,天下邪派,都是一樣,練功的目的,講求效果第一,所以和正派練功,一起步就大不相同,正派易練難精,邪派難練易精,中選出岔的比例更高,就算你練到登峰造極,也仍然隨時有走火入魔的危機,(正派練到豁然貫通,走火入魔的機會,就極少了)
如果他並未走火人魔,同樣的功力,邪派就比正派要強得多,這就是所謂道高一尺,魔(指邪派)高一丈的道理。
明乎此理,就可知道採薺叟何以會不如金鉢禪師的道理了。
採薺叟和金鉢禪師打到四五十招以後,就已感到不對了,自己畢生勤練的“混元一氣功”(即童子功)竟然敵不住對方旁.門陰功,但覺對方量天尺上陰寒之氣愈來愈盛,自己長劍受到陰氣的阻礙,本來精純流暢.的劍法,漸漸有礙手礙腳,滯鈍艱澀之感。
不,這不是劍法不如對方,有什麼破綻,而是自己功力不如對方,護身真氣受不了對方極陰極寒之氣的強大壓力,抵抗不住,被一絲絲的侵入體內,身上愈來愈冷,氣血不暢,影響到運劍不能瀟灑自如。
心頭這份焦急,當真不可言,說不得只好孤注一拼,因爲再支撐下去,情勢可能會更壞,一念及此,猛吸一口真氣,暗暗提聚真氣,口中大喝一聲,左手揚處,一記“混元掌”,凌空朝金鉢禪師迎面擊了過去。
金鉢禪師卻也不敢大意,同樣手一掌朝前迎擊出去。
雙方這一掌出手均快,但聽蓬的一聲,雙常擊實,兩人各自被震得後退了兩步。
疾退了兩步,運氣抗拒。
金鉢禪師沉笑一聲道:
“姜老施主敢不敢再接老衲兩掌?”
他口中說着敢不敢,人卻突然欺了過來,左掌一翻,又是一掌凌空拍來。
站在採薺叟身後的洞庭叟睹狀大怒,喝了聲:“站住!”
抖手之間,把八尺釣竿朝前灑出一片丈許方圓的綿密網影,宛如一片極大的八卦,把金鉢禪師欺來的人攔得一攔。
丁少秋急忙閃到採薺叟身邊,低聲問道:
“老前輩可是中了他的陰功,晚輩練的是乾陽真氣,可要助老前輩一臂之力?”
採薺叟差幸練的是童身“氣功”,很快就把侵人體內的陰寒之氣,逼出體外,聞言微笑道:
“還好,老朽沒什麼……哦,四位姑娘怎麼搶出去了,你快叫她們回來!”
原來李玉虹、姬青萍、池秋鳳、柳青青四位姑娘那肯閒着,就在洞庭釣叟灑出一片竿影之際,早已一齊掄了出去,分作四個方向把金鉢禪師圍在中間。
金鉢禪師欺來的人,陡見一片竿影攔在前面,這片竿影使出來的竟是“顛倒八陣圖法”,施展開來,足有尋丈方圓,佈滿了剛中有柔的一片勁氣,一時倒也不敢小覷了它,立即剎住身形。
就在此時,四位姑娘山如燕子乘風,翩然飛出,一下落到了自己四周,大有和自己動手之意,不覺微微一笑道:“徐璜還可以接老僧幾招,你們四個女娃湊什麼熱鬧,快退下去,免得丟了小性命。”
李玉虹站在他正面,冷然道:
“老禪師,你曾傳我練氣之法,助我誅了姬七姑,我心裡本來對你十分感激,也極爲敬重你這位有道高僧,但最近一連串發生的事故,和你今天在這裡現身,終於證實你只是利用我殘殺同門,好掌握白蓮教的一干賊黨,我真想不到外貌仁慈的老禪師,竟會是一個包藏禍心的大魔頭,我當日雖被你利用,但總也曾經蒙你救過性命,因此我要奉勸老禪師幾句話,今日之局,你決無勝算,自古邪不勝正,老禪師能夠在此存亡在於一線之際,及時回首,立地可以成佛,還望老禪師三思。”
她說得言詞懇切,義正辭嚴!
金鉢禪師被她說得怔怔的望着她,然後藹然一笑道:
“女施主,老僧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今天……這是一場殺劫,女施主還是及早離開的好。”
李玉虹道:“我不會離開的。”
金鉢禪師道:“那麼老僧更不會離開的了。”
柳青青哼道:“這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金鉢禪師突然量天尺一指,沉喝道:
“乾脆,你們六個一起上好了。”
他指的是採薺叟、洞庭叟,和四位姑娘。
採薺叟大笑道:
“你有此能耐嗎?”
金鉢禪師道:“不信你們上來試試!”
洞庭釣叟朝李玉虹、柳青青等人含笑道:
“四位姑娘且請退下,等咱們兩個老頭接不下來的時候,你們再出手不遲,老實說,老朽這支釣竿,足有八尺來長,施展開來,就要一丈方圓,人多了,老朽就施展不開手腳來。”
李玉虹道:“好吧,三位妹子咱們退下去。”
四人迅即翩然退下。
採薺叟喝道:
“老朽那就不客氣了。”
身形側上,唰的一劍朝金鉢禪師右側攻去。
洞庭釣叟笑道:
“姜老哥,咱們兩人從沒聯過手,這倒好玩得很!”
口中說着,釣竿嘶的一聲,一條細長竿影,直住金鉢禪師當頭抽落,不,釣竿落到金鉢禪師頭頂五尺光景,突然爆出無數支竿影,像網罟般罩下,這一手中途變招,出招甚爲奇詭!
金鉢禪師避招還招,一支量天尺得寸進尺,絲毫不肯放鬆,近攻採薺叟,固然招式凌厲,但洞庭釣叟竿長八尺,站在八尺開外,就可揮灑攻出。
照說金鉢禪師量天尺只有三尺長,是萬萬攻不到洞庭釣叟的,怎知金鉢禪師量天尺指劃之間,嗖嗖有聲,一道接一道的陰寒勁氣,從尺頭上激射而出,同樣可以攻洞庭釣叟身前,逼得洞庭釣叟不住挪移身形。
三人就像走馬燈一般,此去彼來,打得十分激烈,十幾二十招下來,不僅採薺叟又和方纔一樣,漸漸陷入困境,就是洞庭叟也同樣感到寒氣逼人,釣竿使得沒有先前靈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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