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崖面上的正義之光黯淡了一小會兒,很快又重新燃燒起來,“什麼話!我們破案講究的是證據,怎麼能走這種歪門邪道!而且本少知道,就算本少要以身涉險出賣色相,冷丫頭小越子你們也是不捨得的。所以,本少這麼善解人意,當然不會做讓你們爲難的事情啦。”
冷慕很是冷靜道:“崖大哥,我們一點都不擔心。真的。”
她已經撐起了身子,包着被子和蘇溯越靠在一起,兩人的眼神都透着一股子認真勁兒。
鄭崖眨眨眼,轉身一屁股坐在牀上,道:“張衍行中途離開過一次,你們有辦法查出他和什麼人見過面嗎?”
冷慕看着蘇溯越,道:“讓商石去查就好了。”然後轉向鄭崖,道:“他給你看了什麼嗎?”
鄭崖嚴肅道:“原本屬於你的令牌。”
冷慕眨眨眼,一臉的“啊呀果然睡眠不足容易出現幻覺”的表情,道:“你說什麼?”
鄭崖毫不猶豫道:“屬於你的公主令牌。還有當年陛下賜給你的免死金牌。他手邊還有一個小盒子,我估計裡面應該有其他的東西。所以告訴商石,注意安全。”
蘇溯越道:“風煙樓的人不吃虧。”
一種小小的不舒服的情緒在冷慕心中一閃而過,她撇了撇嘴,道:“那些東西應該是在小越子掉落懸崖失蹤的時候一起丟失的。”
蘇溯越道:“途中我醒來過一次,當時在我身邊的是十三皇子和黑衣統領。”
冷慕道:“冷銘現在應該在被押送回京的路上。黑衣被四師兄殺了。我幫忙的。”冷慕本來還想說一下自己的功勳的,但考慮到蘇溯越的擔心,話到嘴邊,她還是很順口地把主從關係調換了一下。反正木已成舟,面對這麼個功勞,四師兄一定會很高興地接受的!
蘇溯越有些懷疑地看了她一眼,道:“主子沒有受傷吧?”
“沒有。”冷慕快速回答,笑道,“放心吧,我沒有用鞭子的。而且就算要用,我也會在你身邊用,不會讓你擔心的。”
蘇溯越沉默地看着她,半晌輕嘆一聲,道:“主子開心就好。”就算再出現當時的情況,他也已經不是那個什麼都不會做的孩子了。
鄭崖道:“如果是這樣,冷銘也就暫時分不出精神來做什麼,也就是說,冷銘身後還有人。”
冷慕道:“這次的事情應該是跟他平級的人做的。我覺得,冷銘從小就被送出宮還聽着我這個名聞天下的三公主的傳聞長大,心靈扭曲衝動易怒什麼的,完全可以體諒。也就是這種性格,讓他很容易就被煽動利用。”
蘇溯越道:“十三皇子培植勢力的速度太快了。除非有人爲他提供人手。”
ωωω.ttκā n.c o 因爲是從小就被送出宮的皇子,身份再尊貴也不可能享受到真正的皇家子弟的待遇。收養他的那戶人家是冷日濯昔日的部下,家境殷實,樂善好施。因此冷銘的童年過得也算是富足。平淡而富足。
如果冷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還好,偏偏他在剛記事的時候就知道了,不僅如此他還天天聽着就在咫尺之遙的皇宮中最受寵的三公主各種版本的風流韻事以及冷日濯對她的各種寵愛。
兩相對比,冷銘自然就有點不平衡。等到他長到十歲,正是性格定型最關鍵的時候,靈族的人找到了他。
畢竟是自家聖女留下的最後血脈,還牽涉到那兩年間明若可能遭遇的事情,以及靈族有沒有那個底氣去和冷日濯談判。冷銘的存在就變得異常重要。
而這個時候,冷日濯眼中還沒有冷銘。他的神智才恢復不久,正忙着討好明諾,以及順從本能地各種考驗冷慕。
於是靈族派來的人,那個身着紅衣一臉妖孽笑容的男子,得到了冷銘養父的認可之後,陪伴着冷銘一起長大,期間不斷灌輸靈族需要他掌握的價值觀。
例如錙銖必報、人不爲己天誅地滅、冷氏皇族欠着他的……等等。等到冷銘十五歲被神智徹底恢復的冷日濯接回皇宮,冷銘已經徹底長成了一個披着聖母白蓮花皮裝着陰狠刻毒心的男孩。
不得不說,同樣是被放養的——明諾雖然是明若的妹妹,但在族裡的地位並不崇高。靈族爲了鞏固江河日下的第一神使的地位,不得不用族中的美人和皇家聯姻。
明諾雖然固執了點,心地還是好的,起碼能夠二十年如一日地關心愛護一個沒有自己血脈的孩子。而且這個孩子還直接導致她不能擁有自己的孩子。
在冷日濯神智沒有恢復的時候,她小心翼翼地維護着“明若”的身份不被曝光,在冷日濯神智徹底恢復之後,她明諾哪裡還有一點機會能懷上他的孩子。
即使沒有見過明若也沒有關於自家母親的一點印象,冷銘依舊能夠從那紅衣妖孽的嘴裡得知,他的容貌像極了明若年輕的樣子。
但凡在那兩年間見過明若的人,再見到他的臉,不說悔不當初也要愣怔一會兒吧。只是冷銘的衝動顯然毀了靈族精心策劃的一場好戲。
也就在冷銘被姚天押送會京城的路上,他被劫走了。
事情是這樣的。
當時姚天正眼觀八方耳聽六路地保持着絕對警惕走過最容易出意外的樹林官道那一段,長出一口氣地指揮着身後的一干衙役,道:“前面的茶棚可以歇腳,還有一里路,大家加油啊。”
就在這一里路過後,一間中等大小的茶棚出現在他們眼前。因爲是建在官道上,茶棚也沒有多餘的裝飾,甚至有些簡陋,但勝在視野開闊,只要坐在裡面就能看清周圍的情況,是個絕對不會被伏擊適合休息的地點。
因爲經常要走南闖北的緣故,姚天跟茶棚的老闆也很熟識。可以說,這是個絕對安全的地方。
但就在這個絕對安全的地方,姚天一行人一碗熱茶几個包子下肚,全都暈乎乎地趴在桌上睡死過去。
等到他們睡了個囫圇覺伸着懶腰在草垛上醒來的時候,還沒來得及感慨“這覺睡得真舒服一身的疲倦都沒了”的時候,停在茶棚之外的兩輛空空如也的囚車讓他們驚出一身冷汗。
更令人詫異的是,原本牢固的茶棚消失得無影無蹤,甚至連個木頭樁子都沒有留下來。就像他們剛纔只是經歷了一場夢。
姚天蹦起來檢車了一下自己身上,繞着囚車走了兩圈,滿目頹然:“囚車沒有移動過。”
一般他們押送犯人的時候,不僅會留四個人看守,還有再囚車的輪子和囚籠上再綁上一條鎖鏈,要是放在首領身上。
姚天剛纔檢查的時候就發現,貼身放着的鑰匙沒有被動過,而囚車上的鐵鏈也沒有絲毫被損害的痕跡。
難道囚車裡的人還能憑空消失不成!真是大白天見鬼了!
姚天轉身看向差役們,道:“徹查這個地方!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出線索!”
姚天的方向感和距離感一向很好,他現在所在的地方跟之前的茶棚並沒離得太遠。但放眼望去光禿禿的一片,地上覆蓋着枯萎的小草,沒有看出任何地基的痕跡。
難道他之前來來回回那麼好幾次遇上的都是海市蜃樓不成!難道一大幫子兄弟也跟着他見鬼了不成!
就在他看着差役們一寸一寸地搜尋着地面滿目陰沉的時候,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馱着一個眉目清朗的年輕人踢踢踏踏地走了過來。
馬上的青年在姚天身邊停下,含笑問他:“這位兄臺,可是出了什麼事?”
姚天有些恍惚。
他剛纔到達茶館的時候,茶館裡面除了老闆之外空無一人。然而這天官道是通往京城的,這種情況根本不可能發生!當時他怎麼就沒有注意到呢!
也許是姚天顯露的懊悔之情太過濃重,馬上的青年翻身下馬,有些擔憂道:“這位兄臺……”
姚天凌厲地目光轉向他,身形一閃,從他背後扣住他的雙手,反綁在身後,厲聲道:“說!你是誰!”
“哎哎……”猝不及防被他一把制住的青年哀叫兩聲,道,“你這傢伙怎麼這般不講理!我不過是看你們一羣人在這荒郊野外地茫然不知所措,好心想要幫忙罷了!你怎麼做出這等不識好人心的舉動!”
“你罵我是狗——”姚天漸漸眯起眼睛,道,“你也說了這是荒郊野外,怎麼小爺在這裡半天了,連個鬼影子都沒見到,偏偏你還就這麼悠悠然地走過來。小爺怎麼能不懷疑你?”
青年實在被壓制地疼了,忍不住掙扎道:“我、我迷路啦!好不容易看見有個人,哦不,是有一羣人,我想你們總不能一羣都是迷路的吧。就像請你們幫個忙,指個路,誰知道你這麼……”
姚天慢慢放開了他,只是眼中依舊是懷疑和戒備的神情。他們剛剛被迷暈,但是來人畢竟沒有傷他們性命,就算這個傢伙是回來打探消息的,應該也不會違背這個大前提。
“哎,不過啊。”青年揉着青紫了一圈的手腕,神神秘秘地湊近姚天道,“這裡是不是不乾淨啊。我剛纔看到鬼了!”
姚天幾乎是下意識地一拳揮過去:“子不語怪力亂神!”
青年沒有避開,一個踉蹌摔倒在地,天青色的長衫鉤住了路邊堅硬的灌木,被劃開了一道口子,顯得狼狽不堪。他怒指着姚天道:“你這人年紀輕輕的,怎麼這麼暴躁!”
姚天“唰”地一下抽出劍來,抵着半趴在地上的男人,兇狠道:“你不是說迷路了嗎?怎麼還有時間在這裡胡攪蠻纏?”
青年被這樣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劍嚇了一跳,面色蒼白地艱難挪動着身軀,妄圖能夠逐漸從長劍的攻擊範圍之內挪出來:“我……我哪裡胡攪蠻纏了。”
姚天身形不動,只是稍微上擡了手臂,將鋒利的劍尖直指他的喉嚨,道:“我們剛醒來,要押送的人不見了,而你恰好在這個時候出現……我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你要是想體驗一下我姚天專門研發的刑訊逼供的手段,我很樂意奉陪。”
自從林綠言受傷到押送單陽白冷銘回京,他這一路上可算是受盡磨難。倒不是條件有多麼艱苦,而是指他內心的感受。
一方面擔心林綠言,一方面冷銘雖然是被押送的那一方,但皇子的身份可不是假的。必要的禮儀以及權力都不可少。誰知道冷日濯對於這麼個皇子會有什麼樣的判決。更何況這可是皇家內部的事務,他一個外人再怎麼受器重也比不過受寵皇子輕飄飄的一句話吧。
冷銘就像是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還是囚犯身份似的,一路上各種頤指氣使,除了不能改換囚車爲馬車之外,姚天滿足了他所有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