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露驚惶的雷郡守,冷慕抿嘴輕笑:就這樣的膽量,還敢做壞事?哼!
鄭崖看着冷慕得意洋洋的臉,以及蘇溯越嚴肅可靠的表情,輕哼一身,轉身就去了廚房。
明明只要他在一旁監工,甚至只要讓他檢查一下府中下人的身體,就可以完全排除式神這一隱患,他們卻偏偏要本少下廚?
鄭崖邊切菜邊憤怒地輕聲罵道:“兩個恩將仇報的兔崽子!想吃本少做的飯直說嘛,本少又不是不做。頂多讓你們付出點代價,有什麼關係……”
“就是嘛,有什麼關係。”他的耳邊忽然出現一聲輕微的響動,隨之而來的是帶着喘息的女子的聲音,以及淡淡的甜膩的香味。
鄭崖保持着切菜的動作沒動,只是眉頭開始慢慢皺了起來。
先不說冷慕他們在前院不可能讓他獨自一人面對未知的危險,單說他自己,這麼獨特的香味,他不可能聞不到。
那女子似乎明白他現在的心情,笑聲更加柔和了些,緩緩道:“不用擔心,我不會傷害你的。不會像那兩人一樣,只想要利用你。”
鄭崖手下的動作一頓,輕觸一口氣。
原來是想要來離間他們的。那就好,想他鄭崖從十四五歲的時候跟冷慕接觸,到現在也有快要十年了。
要是他們之間的默契和信任能夠被這樣簡簡單單的一兩句話挑撥,那他還不如找個地方跳下去,免得還侮辱了他的智商。
他麻利地將切好的菜放在一邊,放油,將菜下鍋,“嘩啦——”一聲,大量的油煙冒了出來,將他眼前的景象模糊能一片。
似乎被這樣的聲音嚇到了,那柔和的女聲飄遠了一點,才道:“獨身一人在廚房炒菜,孤零零的,就算有什麼危險他們也不會馬上知道。你說,這哪算是關心你呢?”
鄭崖充耳不聞,心中暗暗怒斥:臥槽,本少做什麼要你這連是人是鬼都分不清楚的東西來管?難道本少做飯還要有一堆人圍觀?然後將本少辛辛苦苦研製出來的獨門秘籍偷師而去嗎?還是找溯越那一學就會的妖怪來光明正大地學習?丫的,他都學會了那老子還要用什麼來吸引冷丫頭幫我做事?你當我傻啊!
等到油煙慢慢散去,那女聲又飄了回來,附在鄭崖耳邊道:“我都出現這麼久了,他們還一點反應都沒有,你這樣還認爲他們是關心你的?”
鄭崖將整盤菜起鍋裝盤,放在竈臺上防止菜變涼,然後用手去試探了一下旁邊蒸鍋的溫度,大約算好了飯好的時間,又轉身去切肉。
女聲還想說什麼,卻見鄭崖快速地舞動着菜刀,纖細修長看上去就沒什麼力量的手片刻就將一大塊豬肉剁成肉泥。
無聲的威脅和警告。
女聲消失了片刻,再次開口,這次聲音帶了點遲疑,道:“我們可能還需要一點相處的時間。”
鄭崖翻了個白眼,猛然轉身,果然只在身後看見空蕩蕩的空氣,因爲有陽光透過窗戶照射在室內的緣故,空中飄浮的粉塵都看得一清二楚。
卻沒有看見發出聲音的人。
在這種光影之中,連影子都沒有。
鄭崖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道:“裝神弄鬼不過是爲了利用他人的恐懼心理達到自己的目的。我這麼告訴你吧,本少不相信世上還有鬼神,所以你這招對我沒用。”
似乎被他這樣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那女聲消失了片刻。空氣中沒有任何波動,安靜得就像她從未出現過。
鄭崖聳聳肩,看吧,這世道就是這樣,誰強勢誰就掌握主導權。
他動作輕快地將材料下鍋,然後從小藥箱中掏出一個晶瑩剔透的水晶瓶,將裡面散發着清香的淡綠色液體倒進火熱的鍋中,沒有絲毫聲響的,飄出淡淡的、卻很誘人的香味。
然後他繼續翻炒,卻聞到這股香氣中突兀地出現了不協調的甜膩香味,差點沒把手中的鍋鏟扔出去。
特麼的,陰魂不散是吧?他咬牙快速翻炒,要不是擔心中途停止會影響菜餚的口味,他一定先給這丫的好看!
那女聲的主人似乎也被這種難以言喻的香味迷住了,徘徊着在竈臺邊,遠遠近近,就是不離開。
鄭崖被她氣得怒極反笑,道:“你不是來策反我的嗎?現在算什麼?”
那女聲有些疑惑,道:“我沒有,我知道崖大哥你是溯越大哥的朋友,我怎麼會策反你?”
鄭崖感到自己的呼吸有一瞬間的停滯,他倒抽一口冷氣,試探地叫了聲:“曲泉?”
那女聲帶了點歡欣,道:“這樣你都能認出我啊?”
鄭崖這下乾脆地丟下鍋鏟,皺眉道:“你現在在哪裡?身邊都有都誰?”
曲泉的聲音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按照鄭崖的指示觀察四周,然後道:“我不知道啊,周圍黑黑的,沒有人。我想我現在應該是在夢裡,因爲我剛覺得很困,就上牀休息了。”
攝魂術……
鄭崖感到整個身體一點一點涼下去,卻爲了不嚇到這個單純的孩子,還要強忍着滿心的恐慌,極力裝出平靜的摸樣,道:“那現在呢?你還覺累嗎?”
曲泉笑道:“崖大哥,你聽錯了,我覺得困,但是不累啊。”
鄭崖道:“啊,是啊,我聽錯了。曲泉你現在繼續睡覺,不要跟我說話,可以嗎?”
“哎?可是崖大哥,我好無聊啊。”曲泉的聲音充滿了疑惑,道,“周圍都沒有人,我知道自己睡着了,可能是在做夢,但是我還能感覺到自己在走來走去的,就是醒不過來啊。”
“那這樣吧,你現在先不要講話。”鄭崖頓了一下,也顧不上鍋裡已經變得亂七八糟的菜餚,轉身就往外走,邊道,“除了說話,你還有什麼別的方式可以感知我的?”
曲泉的聲音消失了,然後鄭崖感覺到,似乎有什麼冰冰涼涼的東西在觸碰他的肩膀,從上而下的。
鄭崖擡頭看左上方的空氣,仔細研究了一下那裡的空氣波動,勉強看出有一團空中的粉塵有絲絲扭曲的跡象。
他皺眉點頭,道:“我知道了,你跟着我,不要說話,我暫時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曲泉你相信崖大哥,崖大哥不會然你受到傷害的。”
曲泉的聲音含笑,道:“崖大哥你怎麼這麼嚴肅啊?不就是鬼壓牀嗎?我一點都不擔心的。”
鄭崖儀式不知該說什麼。
就聽曲泉接着說,只是聲音帶了濃重的落寂:“自從冷慕來了之後,你們就一直圍着她轉,我一個人也都好好的啊。後來你們還搬出去了,我呆着完全陌生的環境裡面,而且蘇家還發生了那麼可怕的事情,我都沒有害怕。崖大哥,我怎麼會擔心呢?”
鄭崖緊緊找起眉頭。
關於曲泉這件事他們確實做得不對,但他們選擇離開的時候明明也徵求了她的意見,她是自己選擇留下來的。
現在反過來抱怨他,這不像是曲泉的作風。
鄭崖一邊快步往前廳走,一邊問道:“你在覺得困之前,見過什麼人?”
這些話一定是有人告訴曲泉的,說不定就是那個讓曲泉突然轉變態度的人。
曲泉停頓了一下,剛想開口,就聽鄭崖嚴肅道:“簡短地說一下,我現在就去找溯越還有冷丫頭。”
“是一個馬戲團。”曲泉的聲音之中有着委屈,她不明白爲什麼一向溫柔和善的崖大哥這麼不喜歡聽她說話。
鄭崖第一時間想到了曾經給他線索的馬戲團。
那兩個性格各異但都一樣俏麗可愛的雙胞胎,還有那千呼萬喚怎麼都不出來的暴雨,現在想來,他們出現的時間也未免太好了。
正是他焦頭爛額需要幫助的時候。
那麼巧,他幫助守軍檢查經過城門的百姓時碰見了他們,那隻小小熊還正好幫他們抓住了一夥罪犯。
這樣的情景,那個馬戲團想要不引起他的注意都不行啊。
鄭崖搖頭輕嘆,加快腳步往前廳跑去。
如果他想的沒錯,那蘇溯越失蹤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一件事,起碼也要有兩個以上的組織共同謀劃才行。
一腳踏進前廳,就見冷慕捂着肚子一臉欣喜地看着他,然後在看清他手上並沒有端着菜餚的時候,又迅速垮下臉來。
鄭崖簡直要被她如此生動的表情轉化逗笑了,上前捏了捏她的臉,道:“飯菜就在後廚,你要是想吃可以自己去盛,但是現在我有更重要的事告訴你。”
蘇溯越道:“你身邊的是誰?”
鄭崖愣了一下,笑道:“不愧是溯越。”
他仔細觀察了一下週邊的空氣,摩挲着伸手到左上角的地方,輕輕觸碰,然後用手指畫出一個輪廓,伴隨着某種不可抑制的笑聲。
冷慕皺眉:“誰在那裡?”
曲泉的身影響起來:“是我啊,曲泉。”
蘇溯越道:“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曲泉剛要回答,鄭崖就搶先道:“你先不要說話。”
他看向冷慕、蘇溯越,還有已經被一系列轉變弄得目瞪口呆的雷郡守,道:“曲泉現在的狀態不對,她現在這種狀態每說一句話都帶有言靈的作用,而這種作用,很有可能是以消耗她的生命力代價的。”
他們清晰地聽見了曲泉的抽氣聲,以及空中傳來的晃動,不是很劇烈,但是充滿了絕望:“崖大哥!溯越大哥……救救我,救救我……”
三人對視一眼,情況不對!
鄭崖耐心道:“你先別害怕,你剛剛是不是還有什麼沒對我們說的?你還在蘇府是嗎?我現在就去找你!”
“不……”曲泉抽泣了一會兒,才哽咽着慢慢道,“我現在在府衙地牢。”
聞言,三人鐳射光線一般的怒視轉向雷郡守,驚得他趕緊搖頭:“不是我,肯定不是我!”
蘇溯越道:“那些差役剛剛被崖大哥修理了一頓,他們知道曲泉是我們保護的人,應該不會這麼快就對她下手。”
冷慕道:“我知道他們不會下手,只是……那畢竟是地牢啊。”
她看着雷郡守,道:“還有誰可以接近地牢的?樓煥郡府衙之中,應該也有跟你作對的人吧?”
雷郡守小心地擦汗,道:“那倒是有的。他是蘇家的旁支,其實還有一種說法他是蘇雷的私生子,是他安排他進入衙門的。這個人沒什麼本事,就喜歡出風頭,因爲他有蘇家做靠山,我們就放任他。其實,也不算作對。”
鄭崖有些不耐煩,轉身就要往門外走,道:“你沒必要解釋。對了,今天,或者最近的這段時間,樓煥郡來了什麼馬戲團嗎?”
冷慕和蘇溯越隨着他的動作往外走。
曲泉現在有麻煩,人又是蘇溯越帶來的,更何況她還救了蘇溯越,嗯,從當時的情況來看是這樣的。
他們沒有理由把曲泉就那樣丟在一邊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