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慕很是鄙視地瞄了眼水杯,晃了晃手中的乾糧,道:“你知道什麼是乾糧的最高境界麼?”
“是什麼?”明知道這麼問出口得到的回答可能不盡如人意,但柴凌宇還是忍不住問了。
冷慕得意地笑着:“自然是爲你想好了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以及!解決的方法。”
她將剩下的乾糧放進紙袋裡,湊到柴凌宇的身邊坐好,興致勃勃地開說:“你知道嗎?在野外沒有意外險情——也就是山洪雪崩遇到猛獸又跑不掉的情況下,人們最常見的死法是什麼嗎?”
柴凌宇早就因爲她願意親近自己並且笑容滿面而受寵若驚,此時不管冷慕說什麼,他怕是都忙不失迭地迴應了。
「突作者穿越:然間很想吐槽,萬一冷慕很嚴肅地對柴凌宇說:“你是女的呢?”哇咔咔,一想到那場面就相當歡樂……好吧,本姑娘遁了。」
冷慕莊重嚴肅地宣佈:“那就是——噎死!”
“呃……噎死?”柴凌宇表示了下自己的好奇,“那爲什麼你剛纔……”
冷慕看了他一眼,雖然帶着自己的話被打斷的不滿,但眼中的笑意並沒有褪去。
柴凌宇從沒有受過這種待遇,一時間有些頭暈。不要說,冷慕笑起來正經好看,一點都不比他父皇藏在暗室中的那個畫像上的女人差。
“你看。”冷慕將自己吃了一半的乾糧掰開來給他看。
乾糧裡面的醬料還是溼潤潤的,但是表皮又是完全乾燥的,湊近了還能聞到新鮮的肉和蔬菜的味道。很是神奇的存在。
怪不得冷慕把這個乾糧當寶貝一樣藏在胸口,不捨得給他吃呢。這樣看來,他馬車中準備好的乾糧確實有些委屈了冷慕的胃了。
柴凌宇淺笑着聞問道:“這是蘇溯越給你做好的?”
冷慕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認真糾正道:“這是崖大哥做好的。不過他本意不是給我當乾糧,而是給雨明帶着吃的。本姑娘趁他們沒注意,順手拿了幾個。哈哈,我很聰明吧。”
“嗯。”柴凌宇看着她,因爲這麼小的事情就能笑得這麼開心。果然,因爲那個人是被你放進心裡的人嗎?
什麼時候,他才能走進冷慕的心裡,成爲她在意的人呢?
柴凌宇不受控制地想起蘇溯越在看見那些“情書”時紅了的眼睛。他想,能夠讓一個堅毅冷峻的男子瞬間變得如此哀傷,會是怎樣的感情呢?
當時他在給因爲受到越提前爆發的能力而受傷的柴凌海治療的時候,感受到了在柴凌海腦中洶涌衝撞的絕望的感情。
那麼幹淨,那麼激烈。
他當時就想,要是一份感情能讓人失去理智到這種程度,他一定要避免這樣的情況發生在自己身上。
但是,看到冷慕因爲他而產生笑容或者疑惑,柴凌宇輕輕按住自己的胸口,這裡不規律的跳動,就是神諭所說的悸動?
要是這個人,是冷慕,是神諭指定給他的妻子,柴凌宇想,那麼沒有關係。要是冷慕最終決定不愛他,他也能憑藉自己的能力讓冷慕留在他身邊。
即使沒有愛,也能讓冷慕的喜怒哀樂只圍着他。
日久生情,他相信,只有他才能留住這個驕傲冰冷又戒備心重的女子。
冷慕沒有想到自己一次的隨性而至讓日後她和蘇溯越離開煌曄多了這麼多麻煩,此時她依舊笑得沒心沒肺:“所以哦,這算是他們兩個之間的小情趣了呢。哎,這麼一走,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他們。喂,柴凌宇,你在煌曄的地位真的有像傳說中的那麼高嗎?”
這不能怪冷慕。
即使冷慕擁有整個大路上關於煌曄皇族最齊全的資料,但是,畢竟那都是從探子手中得到的簡介資料,從沒有親身體會過煌曄內部森嚴的等級制度。
更何況,煌曄皇族內部地位的排布並不是按照能力大小來排的。雖然柴凌宇的天賦能力是煌曄皇族中最強大的,但是,他的地位未必是最高的。
上面起碼還有一個煌曄的帝王呢!
冷慕斜睨了幾眼無奈淺笑的柴凌宇,即使知道笑面虎一類的傢伙是最難對付的,但是冷慕不管怎麼看,都覺得柴凌宇有些靠不住啊。
甚至還不如柴凌海有威懾力!
想起兩人的第一次見面,柴凌宇軟趴趴的溫潤公子的少年摸樣,冷慕就忍不住扶額:雖然自己當時因爲這傢伙的身份而信誓旦旦地要跟他拉關係,但事到臨頭,爲什麼她越來越覺得忐忑啊。
近鄉情更怯這種說法就不要往自己身上套了,她跟煌曄根本不熟,跟別提什麼“近鄉”了。而且根據她這十幾年的生活經歷來看,估計她也沒什麼害羞等等的神經。
那麼,唯一的可能就出在眼前人身上!
冷慕抱臂看着柴凌宇:“要是不介意,你現在就表演一下你的能力?不然本姑娘到了煌曄之後就要另抱大腿啦!”
柴凌宇被她說的哭笑不得:“你怎麼……”
冷慕一挑眉,半是威脅半是催促:“怎麼?你不願意?”
“沒有。”柴凌宇無奈攤手,掀開門簾讓車伕停下動作,道,“你抓住我。”
“你幹嘛?趁機佔我便宜?”冷慕挑眉。這還是光天化日之下呢,就算兩人註定要成爲名義上的夫妻,那也是關了門之後的事情。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冷慕還是很傳統很守舊的!
柴凌宇輕嘆一聲,覺得自己瞬間蒼老了好幾歲。跟冷慕在一起,永遠有一個問題:你可以不必擔心無聊,但你一定要擔心這傢伙會不會讓你一直都保持着哭笑不得的狀態。
要知道,這種表情也是非常耗能的!
柴凌宇在冷慕漸漸帶上了鄙視和不贊同的目光下,硬着頭皮解釋道:“我打算用風拖着我們的馬車到最近的城門口,這樣會比較快,而且也不算是違反我們使用能力的規矩。”
“好吧。”冷慕想了想,勉爲其難地抱住柴凌宇的腰,不顧他怕癢地扭動了一下,義正詞嚴地警告道,“給老孃平穩一點啊。要不然!”
她對着柴凌宇揮了揮拳頭。
柴凌宇默默地扭頭轉向窗外。
冷慕願意平易近人地跟他交流這很好,只是,爲什麼冷慕的“平易近人”卻顯得這麼暴力呢?突然間的轉變,他真心有點受不住。
馬車晃動了一下,很快就飛離地面半尺左右的距離,然後在風力的推動下,快速而平穩地往前飛去。
中途,冷慕看着窗外飛塊掠過的各種樹木鳥獸,面上的神情逐漸由驚奇變成平靜:“只能這麼低嗎?”
柴凌宇道:“你還希望這輛車到半空中?”
冷慕笑了笑,道:“哪兒能這麼簡單啊。我還希望能夠飛得跟鳥一樣呢。”
她最開始答應白竹山人修習輕功的時候,用的理由是“學成之日就是她神不知鬼不覺窺伺京城之中衆美男沐浴之時”,但是,實際上,她渴望飛翔的感覺。
這是她唯一覺得自己還是自由的證據。
但是,僅僅是運用輕功讓自己御風而行的高度明顯還是不夠的,在日子過得越來越壓抑、她的生命中那點彷彿*一樣的不確定性越來越明顯的時候,那點輕功帶來的自由享受無法讓她自由發泄。
在得知柴凌宇的能力之後,她就曾經想過,要是她能忍得住不去刻意傷害柴凌宇的話,那就讓他帶着自己一起飛翔吧。
卻沒想到,只是這種貼着地面的飛行。
一點意思都沒有。也許是因爲冷慕眼中的失望太過明顯,也許是想到了他們第一次見面冷慕從樹上跳下來張開雙手模仿鳥兒飛翔的姿態,柴凌宇微微一笑,道:“要是你,可以。”
“嗯?”
“是你的話,而不是一輛馬車再加上我們這些人,我可以帶你像風一樣翱翔天地。”
“……”冷慕慢慢挑起嘴角,一雙水潤潤的桃花眼笑得眉眼彎彎,“你說的。”
柴凌宇點頭道:“我說的。但有一個條件,不管怎麼樣,你不能傷害自己。”
冷慕有些詫異地看着他,半晌才道:“我爲什麼要傷害自己?因爲他們的自作主張?”
“你知道?”
柴凌宇原本想要回到煌曄之後,在他能夠掌握絕對控制權的時候把得到的消息以及和白竹山人他們做的交易跟冷慕一一坦白呢。
冷慕輕嘆一聲:“他們畢竟是我這麼多年唯一信任的人們。你以爲這一路相互支撐,我們之間的默契還能少嗎?”
柴凌宇輕笑一聲:“是我多慮了。”
冷慕從來都是這樣,隱忍,但是理智。哪怕暫時鑽了牛角尖,也能很快恢復過來。她永遠能找到自己最能接受的理由。
這種人,不論在哪裡都不會虧待自己,是最不要擔心,也恰恰最需要人擔心的一類人。
他們有極其強大的自制能力,能夠撥雲見日在錯綜複雜的關係中找出最關鍵的一點,但也容易因爲思慮過度,而產生不必要的麻煩。
比如說抑鬱,比如說徹底失去對身邊的人的信任,造一個堅硬無比的殼,把自己裝進去再也不出來。
有這種擔心的,自然不僅僅是柴凌宇,更有被排除在這個交易之外的鄭崖。
此時他正拉着自家父親的領子,氣得面色鐵青:“你說什麼?你讓柴凌宇來的?你還和白竹山人一起將冷慕打包儘快送到煌曄去?”
明巖領子被拉得難受,但面對自家兒子暴怒的神色又不敢明目張膽地扯回這壓迫着頸部雙側氣管和大動脈讓自己難受不已的編織物。
他輕咳了兩聲,催動內力將自己的臉變成快要窒息的潮紅,艱難地、斷斷續續道:“咳咳……我、我知道你、你埋怨我……但是,我也、也是爲了你們好……好啊!”
鄭崖聽着難受,猛地一鬆手,很是嫌棄地甩着剛剛大逆不道幾乎可以冠上“犯上作亂有違天倫”的帽子的手,道:“老子心情不好,你給我完整說!痛快點說出來!”
老子的心情纔不好呢!明巖內心瘋狂咆哮,面上卻按着胸口柔柔弱弱宛如一朵小白蓮嬌花照水,“不是爲父不願意告訴你們,而是這個計劃在實施之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鄭崖眯起眼睛:“嗯哼?”
明巖立即改口,上前握着鄭崖的手,義正詞嚴,道:“我就說了我兒子那是口風最嚴密心思最嚴謹思維最活躍人品最靠得住……的人,但是那幫老頭子不讓我說。你也知道,辦事兒嘛,不就是少數服從多數那一套。你爹爹不會分身術,就在人數這一塊上輸了一籌。兒啊,你要理解父親的苦衷!”
鄭崖涼涼地抽回手,道:“妄圖顧左右而言他,轉移話題罪加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