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牆兄連連搖頭,眼中帶着無限的憐愛,“姚天公子吩咐的事情,在下很樂意。你們跟我來吧,我這就帶你們去這裡最堅固最適合審訊的牢房。”
他轉身拎起樑雅蘭就走,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自覺。
冷慕在他身後看的瞠目結舌,“啊——”
姚天嗤笑,“你放心,你不會有這樣的一天的。他原本是秦焰身邊的第一侍衛,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體質。在他眼中,世人皆是一樣,除了自家主人。”
“就是這裡。”他轉角把人放下,面色如常。
他的身後,是沒有門的牢房,牆上是成套成套的刑具。有些因爲常年使用,上面的浸染的血跡已經洗刷不掉,浸漬在暗紅中,甚至就連空氣都帶着幾分陰鬱。
蘇溯越嘴角輕挑,帶着幾分慵懶和風流,和身上不變的清冷氣息混在一起,也有種意外的和諧。
此時他正站在白竹山人身後,眼前是豪邁地舞動大刀的姚家老祖宗——此乃神人,憑一己之力生生印證了那句“老當益壯”——當然,白竹山人那種逆生長的妖怪不算。
本來姚家老祖宗想讓蘇溯越請白竹山人一起喝酒的,男人嘛,酒桌上解決問題是最快的。但這貨正在彆扭中,徑直來到鳳來郡府衙後院,和姚家老祖宗一見面,一言不合就開吵。
姚家老祖宗眼睛一瞪,一個鯉魚打挺從牀上躍起,一手拿着成名武器飛身跳到後院的空地上,單手舞得虎虎生風、煞是好看。
白竹山人在一邊冷哼,“哼,幾年不見,你倒是有了點賣藝的風範。”
姚家老祖宗把大刀抗在肩上,眼睛一瞪,“你倒是了不起,怎麼不見你排上用場?”
“那是因爲我不屑!你以爲呢,這次本山人可是下足了力氣,你覺得能沒有一點收穫嗎?”白竹山人洋洋得意地晃着腦袋,目光落在後院牆頭那棵丹桂繁茂的枝頭上,笑容高深莫測。
那裡,突然出現了一把如瀑的墨發,在午後的光暈下,流轉着水澤一樣的光。
“師傅。”一張清雅秀麗的臉露了出來,笑容帶着明顯的討好,卻依舊掩不去那空谷幽蘭的氣質。
白竹山人懶懶地應了一聲,道,“你還不打算下來?”
“怎麼會呢,師傅。”蕭溟賠笑着一躍而下,姿態優美,宛若舞蹈,“師傅你要的資料我查到了,費了不少力氣,還損失了兩枚釘子。師傅,我這算是將功補過了吧?”
白竹山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言不語地轉向頗有些驚奇的姚家老祖宗。
蘇溯越不着痕跡地後退一步。蕭溟本來就不待見他,這個時候他要是還不懂得避讓,估計這小心眼的男人又要在冷慕面前惹出不少事了。
蕭溟顯然也看見了蘇溯越,這次他卻沒有那個精力去找他麻煩。自從手上最佳的護身符被師傅發現,那就變成了催命符。他現在,估計是師傅眼中最大、能玩得最爽的懲罰對象。
唉——蕭溟心中無耐地仰天長嘆,這年頭,好人難當啊!
“小夥子,你的釘子是……”姚家老祖宗皺眉上前,仔細打量着眼前這個清秀出塵得有些雌雄莫辨的男子,心中感嘆不已——沒想到那老妖怪也能收到這樣的徒弟,蒼天不長眼啊。
蕭溟看着眼前的老爺子,心中糾結不已:這是師父的老對頭,毋庸置疑。但,要命的是,姚家老祖宗在師父心中又是舊友故交,應該是不能冒犯的那一類,他究竟要用什麼表情面對這樣一個老爺子啊?
蕭溟思來想去無果,只好木着一張臉答道,“是。在下經營一家服務營生,手底下的情報比較多。十年前,我一個手下被吸收進一個神秘組織,我就讓他做了那裡的釘子,沒有意外我不會用到他。”
“現在,意外發生了?”
蕭溟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笑道,“是。現在師傅有需要,徒兒自當盡力。”
姚家老祖宗很是鄙視這個坐享其成的老傢伙,“這就是你的收穫?哼,你可真有本事!”
“老小子,有本事你不要用你手下的捕快啊?”白竹山人倒是不以爲意。查案子,這不就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的事兒嘛,有線索就行!
蕭溟看了眼始終保持沉默的蘇溯越,眉頭微皺,終於還是忍不住,“而我的另一個手下折在風煙樓。他們最後送出來的消息是——兩個陣營。不知蘇統領有何感想?”
蘇溯越目光淺淡,“風煙樓的事情我不清楚。但,他們不會冒犯白竹山人的人。”
蕭溟驚奇地瞪大了眼睛。
白竹山人頗有些得意得搖頭晃腦,“百里流拓是風煙樓的管家。那傢伙總不會不給你面子的,就算是看在楚藍的面子上。”
蕭溟瞬間消音——現在二師父是師傅的絕對禁區,一點就着的那種。他可不想將功補過沒達成還被師傅記恨。
姚家老祖宗若有所思,“兩個陣營……”
“兩個陣營?”
鳳來郡牢獄正中那那間屬於傳說中的刑房,正呈現出與其傳聞不符的場景。
作爲犯罪嫌疑人的樑雅蘭手腳被捆紮長椅上,整個人仰面朝上地安置,動彈不得,剛纔一番掙扎留下的傷口正絲絲縷縷地流出鮮紅,也正是這樣,她無法使用蠱蟲。
作爲一個蠱師,自己的血是殺死自己培養的蠱蟲的利器,真不知該說她成功好還是失敗好。
冷慕倚牆而立,皺眉沉思,“你說兩個陣營?那是在什麼樣的組織裡?領導人,目前人數,你們在哪裡集合。或者,跟你接頭的人是誰?你總該知道吧?”
樑雅蘭淺淺地呻吟,依稀帶着情色的味道,“啊……好痛,你們就不能讓我放鬆一下嗎?我受不了了……放開我吧……”
冷慕滿頭黑線地看向一邊的姚天,有些挫敗,“你想想辦法吧。”
已經快要半個時辰了,這個女人除了最開始的驚慌失措說了些有用的東西,接下來完全就是在呻吟,而且還呻吟得那麼*!我
姚天半蹲在一邊細細觀摩周圍的刑具,伸手拉過一個木頭架子,豎着放剛好是一人高,兩邊有長長的把手,似乎是放着四肢的地方。
他轉身看向樑雅蘭,笑道,“你不行了?那試試這個吧。把你的手腳綁上去,然後我讓守衛兄弟來拉着這邊的繩子。然後你就會看到,你的身子骨被拉長,一直拉長。”
樑雅蘭的呻吟瞬間止息,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個木架子,面色漸漸轉白。
“因爲你的皮膚具有韌性,我們會把力道控制在你的身體不會斷裂的前提下。在接下來,你就回清晰地感受到你的脊椎被拉長——崩裂,那種聲音很悅耳,恐怕你還沒有聽過吧?在接下來……”
“夠了!”樑雅蘭嘴脣顫抖,看向姚天的眼神帶着祈求,真真是弱不經風的摸樣,“你不會的……你不會這樣對我的,是不是?”一滴淚從她的眼角滑落,混着臉上的血污,悽豔而悲慘。
姚天毫不在乎地笑笑,“不好意思,本少爺從來不知道什麼叫‘不會’。”他伸手拉過木架子,笑容冰冷,“我最討厭你這種拙劣的模仿者。”
樑雅蘭的淚僵在眼角,閤眼輕嘆,恍然睜眼,神色悽惶,“我知道,冷慕,你一直都在針對我。可是爲什麼呢?你堂堂公主,就算我的身世可能威脅到你,但你又何必要這樣趕盡殺絕?你就這麼怕嗎?冷慕,你就這麼怕嗎?”
冷慕轉身就走,“姚天,這裡就交給你了。我需要透透氣。”
“好。”姚天在她背後摩拳擦掌,“本少爺很久沒有碰這美妙的玩意兒了。”
姚天這幾天被林綠言管着、被姚家老祖宗的事牽絆着,大概衆人都已經忘了他是個肆意妄爲、視法規於無物的傳奇捕快了吧。
人牆兄邁着堅實的步伐出現在冷慕離開之後的牢房,畢恭畢敬地對姚天鞠躬,“姚天少爺,需要幫忙嗎?”
姚天點頭,神情愉快,“嗯嗯,來幫我把這個女人搬過來。”
“不——”樑雅蘭不等人牆兄近身,崩潰地尖叫起來,“滾開!滾開不準靠近我,你這個臭蟲!該死的畜生,你究竟有什麼資格碰我……不!”
姚天微微皺眉。這一瞬間被樑雅蘭捕捉到,她的尖叫戛然而止,轉而成抽噎,“我說。我全部都說,你們想知道什麼,我都說……不要那樣對我,求求你,不要那樣對我……”
“要說了?”冷慕靠在承重柱邊上,笑眯眯地看着牢中的鬧劇。
樑雅蘭看了她一眼,濃重的陰毒一閃而過,轉而成了委屈悽惶的摸樣,“我不知道那個組織叫什麼,只知道我們的統領被稱爲皇子。我的主人說,我們是正統的傳承,天下沒有人能徹底制裁我們。我,我當時一時糊塗,就進了他們的組織,後來後悔也來不及了。”
姚天懶懶地盤腿坐在牆邊,掏着耳朵,漫不經心道,“接着說,不要停。”
樑雅蘭抽噎了一下,很是委屈地接着講,“跟我接頭的人你們應該也認識。你們在洛州城抓到的那個採花賊,就是我的接頭人。只不過你們都被他騙了,他沒有死,也沒有中春姬的毒。那個時候,春姬還是我們的棋子——或者說,互相利用的對象。”
“那個時候你們就開始算計我們了?”冷慕眉頭微皺,眼中波光冷然。原來,這麼早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佈局了嗎?
“我不知道,我只是按照他們的指示,關於設計你們的事,我都不知道,你們這樣對我真的不公平!”她哭喊,卻因爲身上的傷不敢掙扎。
冷慕聳肩,“你不知道?好吧,就算你不知道,但你所作所爲,也給我們帶來了蠻多困擾。這個,總不能說是跟你沒有關係吧?”
樑雅蘭滿目哀傷,似是絕望一般閉上了眼睛,“對,我有罪。但我也掌握了一些資料。現在組織裡分成了兩個陣營,我力求站在公平的角度,替他們考慮、勸和,沒想到到頭來卻成了他們的棄子。人心難測,我從來都是這樣不幸……”
她眼角滑落大顆大顆的淚滴,砸在深褐色的土地上,湮開斑斑點點深淺不一的水色。
姚天聽得皺眉,“兩個陣營?還在那皇子的掌控中嗎?”
樑雅蘭淚眼婆娑地搖頭,“不知道。只不過,我已經有十幾天沒有聽見皇子的聲音了。估計,被管家掌握的那部分勢力,已經不在皇子的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