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以朗怔了怔,隨即想要掙脫開她。
沒想到夏曉北抓得竟有些緊。
“你幹什麼?”宋以朗的語氣微惱,還不忘訓斥她,“沙發是拿來睡覺用的嗎?”
夏曉北沒有反應。
宋以朗再次試圖掙脫開她。
夏曉北抓得比方纔還要緊。
“醒了就起來。”宋以朗擰起眉頭,本想直接加重力道將她的手甩開。可頓了頓,最後還是用另外一隻手去掰她的手。
夏曉北也伸出另一隻手來,按住了他的手。
“夏曉北,你——”
“你回來啦!”似是摸透了他的底線,夏曉北掐準了點,及時地擡起頭來,打斷了他的暴怒,笑得娉婷婉順。
宋以朗並沒有被她的明眸皓齒所迷惑,敏銳地掃到她臉頰上的酡紅,眯了眯眼,“發酒瘋?”
夏曉北顯然對他判定的這三個字很不滿意,扁了扁嘴,用姆指和食指對着他比劃道:“只是在壽司店喝了一點點清酒而已。”
邊說着,她邊揉着太陽穴甩了甩腦袋,試圖讓自己能夠好受一些。
清酒剛喝下去的時候就和喝白水一般沒有感覺,但度數高的,後勁可是比一般酒都強。猜到夏曉北指不定又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誤喝了,宋以朗的臉立即臭掉,“你的腦子長着,真是浪費了你的脖子。”
夏曉北歪着頭做思考狀,一時沒明白宋以朗這句話的意思。但即便如此,按以往的經驗,差不多也不會是什麼好話。
見宋以朗轉身要走,夏曉北趕忙用雙手拉住了他的衣服:“不要不理我。”
宋以朗的身形頓了頓,然後偏過頭來,口吻略微不耐煩:“兩個選擇,一,喝醒酒湯,二,今晚自己睡客臥。”
夏曉北謹慎地思索片刻,沒從兩個選擇裡發現什麼明顯的漏洞後,才鬆開了手,笑眯眯地答:“喝醒酒湯。”
宋以朗擺了一副懶得理她的表情後,脫了外套,開了空調,然後走進廚房,燒水。
“還要等一會兒,你先上樓去把澡洗了。”
又是洗澡,天天只會喊她洗澡!洗了澡又不幹其它的事!
夏曉北思緒混亂地想着,重新趴回沙發上,悶悶地應道:“身體使不上勁。我等喝完醒酒湯再洗。”
廚房裡傳來拆包裝袋的聲音,宋以朗並沒有再多說什麼。
四周很安靜,僅聞水壺裡的水緩緩沸騰的動響,不久後到達沸點,“嗚嗚嗚”作響。
然後是關掉爐竈開關的聲音,再然後,水聲衝進杯子裡。
沒一會兒,玻璃杯底輕觸上沙發旁的玻璃幾面。
“涼一會兒,自個兒喝了。”宋以朗沉着嗓子道。
“嗯。”夏曉北一動不動,只是有氣無力地從鼻子裡哼了一個字眼來。
頃刻,便聽到他走上樓去的聲音。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夏曉北感覺到沙發旁站着個人,熟悉的強大氣場,空氣裡隱約多了沐浴露的清新香氣。
夏曉北這纔將臉從沙發裡側出來,從下自上往自己頭頂上方瞟,然後目光撞上了宋以朗的陰沉臉色。
“你是不喝了嗎?”
“喝什麼?”腦袋遲鈍了一秒,馬上就想起來他說的是醒酒湯,可她已經問出口了。
幾乎是同一時刻,只見宋以朗端起玻璃几上的杯子,頭也不回地走進廚房裡。
夏曉北臉色一白,反應過來宋以朗是要大動肝火了,忙不迭從沙發上直接跳下來,往廚房裡跑。然而還是晚了一步,宋以朗已然當着她的面將杯子的液體悉數倒進洗碗池中。
“既然不喝,留着也沒用。”說着,宋以朗又抓過水壺,打算把裡頭的水也倒個精光。
見狀,夏曉北什麼也沒多想,迅速跑過去,伸出手去搶他手裡的水壺,悶着聲音解釋道:“我沒說不喝,我只是——”
話沒說完,水壺在兩人的爭奪中摔到了地上。
鐵製的水壺與廚房沒有鋪地毯的地面撞擊發出的聲音有些刺耳,夏曉北驟然一個激靈,呆住了。
呆愣間,卻見宋以朗的目光掃過她的腳後,神色猝然冷下來,未及她反應,便是走到她跟前,攔腰將她抱回到客廳,一把將丟進沙發裡。
等夏曉北迴過神來時,宋以朗正半蹲在沙發前,一邊拿紙巾擦着她腳上的水,一邊細細查看腳面,口氣不能再差:“誰讓你光着腳的?不懂穿棉拖鞋嗎?”
他這一吼,夏曉北的身體一抖,眼淚便毫無預兆地“啪嗒啪嗒”往下掉,鼻子跟着一抽一抽。
宋以朗一擡頭,看見的就是她鼻涕眼淚一把抓,口吻終於有所好轉:“燙到了?”
“沒、沒有……水、水是……涼、的……”夏曉北抽抽噎噎,擡起手來,用袖子抹了把眼淚,抹完眼淚又接着抹鼻涕。
“沒燙到哭什麼哭?”宋以朗皺了皺眉,也不知是嫌棄她愛哭,還是嫌棄她拿衣袖抹鼻涕。
夏曉北又是猛地一個抽噎,哭得越發委屈,“我就是想哭。”
聞言,宋以朗站起身來,雙手插進褲袋裡,“好,那你一個人慢慢哭。”
見他又要走,夏曉北連忙伸出手拉住了他:“你、你有沒、沒有良心。”
說完,並沒有聽到宋以朗說什麼,卻是看到他的目光灼灼地盯在了她抓着他的地方——方纔剛抹過眼淚和鼻涕的袖子,赫然正蹭在宋以朗的手上。
再弱弱地擡頭時,宋以朗帶着刺的目光已然移到她的臉上。
夏曉北霎時一僵,下意識地準備鬆手時,幾天來憋着的委屈勁再次涌上心頭,倏然一把臉栽進他的懷裡,對着他的衣服就是一頓亂蹭。直到感覺臉上的髒東西差不多蹭乾淨時,她又抓過他的衣角擤了把鼻涕,才心滿意足地重新靠回沙發。
當然,宋以朗已然完全被她的行爲驚得滿面錯愕。夏曉北親眼見證着他的臉色從錯愕轉爲青色,再轉爲黑色,最後是青黑摻半,眼睛裡彷彿生出了鉤子一般。
沒等宋以朗發火,夏曉北當先壯着酒膽挑釁道:“這是給你看黃書的懲罰。”
宋以朗的嘴角應聲抽搐了兩下,猛地揪過她的衣領將她提了起來:“夏曉北,看來你的酒瘋比我想象中的嚴重!那點醒酒湯,哪裡夠你用!”
他陰陽怪氣地這麼一說,夏曉北的腦海中立即浮現出上回被抓進浴缸裡噴水的不良回憶,急忙手腳並用着緊緊扒住沙發,大聲嚷嚷道:“我哪也不去!我哪也不去!”
“由不得你!”宋以朗沉着聲音,雙手握住她的腳踝,使勁地把她往外拉。
他的力氣自然是比她大,她的腳一下就被拉走,身體正是呈懸在半空的狀態。沙發面很滑,她雖是用胳肢窩夾住沙發背,時間久了也是撐不住。只剩手上的救命稻草,情急之下,她的話沒經過大腦就衝口而出,“不去不去不去!宋以朗!我告你家暴!”
“家暴?”宋以朗冷哼一聲,“我要不怎麼做,是不是還白白擔了這個罪名?”
他的話音剛落,夏曉北只覺腰上一緊,已是被他的單隻手臂箍住,而他的另一隻手,卻是伸過來攥住她的手腕就拉。
說家暴,還真是家暴,攥着的那力道,沒幾秒就讓她的皮膚現了塊紅,疼得她想直接鬆手。如此這般,夏曉北當機立斷,頭一歪,就着他的手狠狠地下口咬。猝不及防下,宋以朗吃痛分神間,夏曉北趁機朝沙發的另一頭爬走。
“往哪裡跑?”沒爬出兩步,腳踝上又被他的手掌握住,只輕輕一拉,夏曉北便被重新拉了回來。
眼瞧着這樣持久戰下去自己肯定鬥不過宋以朗,被拉回去的一瞬間,夏曉北腦中靈光乍現,雙腳一蹬就往他肚子上踹。不想這一腳宋以朗竟及時地閃開了,她心下一慌,扭過身子來繼續用自己的腦袋撞過去。
宋以朗那頭才堪堪躲過她的“無影腳”,一時沒來得及接她的“鐵頭功”,只能條件反射地往後退。這一退,腳後跟卻被玻璃幾腳絆着,人便往後倒去。
夏曉北心頭一緊,連忙順勢改爲拉住他的手臂。只是這一拉,自己的力氣根本比不過他的體重,救他沒成功,自己倒被連累着從沙發上撲了下來。
臉重重地砸在宋以朗的胸口,同一時刻聽到宋以朗痛苦地悶哼一聲。
“怎麼樣怎麼樣?摔哪裡了?”夏曉北慌慌張張地擡起臉來,邊焦急地詢問,邊在他頭上身上摸。
宋以朗用力拂開她亂摸一通的手,面色森然,“起來!”
好心關心他,還要遭受他的沒好氣,夏曉北偏要將兩隻手撐在他的胸口,俯下身子近距離看着他,眸底水光灩灩,“我沒說不喝,我只是心裡難受。”
牛頭不對馬嘴的話乍然令宋以朗愣怔住,隨即才反應過來,她是在繼續之前沒說完的話。瞥見她眼眶發紅泫然欲泣,他即刻命令道:“不準再哭!”
夏曉北應聲咬住下脣,死命忍着。
而這麼做依舊沒有順宋以朗的心:“不準咬脣!”
夏曉北聞聲鬆了牙,可是下一瞬,一滴淚珠子徑直落到了宋以朗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