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施明清側頭看我,眼神之中帶着滿滿的關切。
“怎麼了?”我扯着嘴角笑,他肯定是猜到了沈以良父母不待見我,所以才特地放了這首歌來安慰我。
“沒事,我是想說我很高興你回來了。你知道胡陶的性格,天天都要問我三四遍什麼時候能找到你。”他騰出了一隻手,從儲物格里拿了一瓶水遞給我。
他說起這茬我倒是好奇起來了他到底是怎麼找到我的?
“你找了多久才找到我的?”我問他。
“好多天。”他簡潔的回答,不多一個字。
“那你從什麼時候知道我和老太爺失蹤這事是魏姨乾的?”我又問。
“很早。”他答得更簡潔了。
“你能詳細點告訴我嗎?”我有時候覺得他真是氣人,我希望他多說點的時候他惜字如金。我希望他少說幾句時,他能聒躁個不停。
“不能。”前方是十字路口,紅燈亮起,他踩着剎車慢慢的停了下來。
“不說拉倒。”我心情不好,甩了這句話後,我就扭過頭看着車窗外了。旁邊的車子駕駛位上坐着一個年齡和我差不多的姑娘,趁着紅燈當口,她頭伸到車窗外看着前方正眉飛色舞的講着電話。我按了開關,把車窗放下了一點,她的聲音飄到了我耳邊。她在跟她的男朋友講電話,那眼神之中的快樂似乎要溢出來了。
人和人,終究是有差別的!
車子再啓動時,那姑娘的車已經沒入了車流。我關上了車窗,望着窗外快速閃過的車子和景物。心裡想着沈以良,我都沒來得及好好問問他腿上的傷口還疼不疼?這些天失去我的消息,他是不是也象我想他一樣想着我?還是那些天有着韓童的照顧,他心裡的天平又開始左搖右擺了?
唉,還想這些做什麼呢?沈母的話還在耳邊迴盪呢。我不是答應了她要好好考慮嗎?韓童還沒趕盡,沈母又殺來了,我的情路還真是多災多難。楊賢安母親嫌我命硬,沈以良母親嫌我沒文化,我怎麼就遇不上一個能張開懷抱好好迎接我的家庭?
“我帶你去個地方吧?”施明清開口道。
“好啊!”我回頭,有些無所謂的樣子。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孤魂野鬼,就算是去了天際,也不用擔心回了家會被責罵。這樣一想,我又覺得什麼都沒有,還有自由也是好的。
他沒再說話,只是打着方向盤拐了個彎。車子駛入了另一條路,車輛少了許多,車速也快了起來。
每座城市都會有那麼一片貧民區,施明清開着車帶着我到了一大片破壞的房子附近停了下來。
我懶得再問他去哪裡,反正他總不至於象魏姨一樣把我給關起來。即使關起來也不要緊,只要給我飯吃,告訴我冉冉的情況,我也會知足的。
“我們下車吧。”施明清打開了車門,我也跟着他一起下了車。
他抓着車鑰匙帶着我一直往前走,穿過了兩條巷子後,一條城內河出現在了我眼前。河並不寬,裡面全是居民們扔的生活垃圾。不遠處有一座石橋,不時有一兩個路人經過。
我們兩個人緩緩的往前走着,風迎面吹來,吹得我渾身泛冷的。上半身的襯衫和線衣還真是撐撐門面用的,一點也不抵寒。轉頭看了一眼施明清,他裡面也是襯衫,但外面是一件便西,比我的線衣保暖好多。
我們走到了石橋前,施明清停下了腳步,手扶着橋頭的石墩望着河水不說話。我順着他的視線看去,除了各種飄浮物和渾濁的河水,什麼也沒有,不知道這些東西有什麼好看的?
“看到那了嗎?”他伸手指着橋底下的橋洞。
“嗯。”我點了點頭,心想,問這幹嘛,難不成你在這住過啊?
“我在這裡住過兩年。”施明清一句話嚇了我一大跳,我隨便腹誹一下,還真是這樣。
“什麼時候?”我有些好奇了,記得他曾說過,他很小的時候一直在流浪,估計是流浪的時候在這裡住過吧。後來是蔡家收留了,可他說過他九歲那年生了場大病,然後就不記得很多事情。這好好的,他又記起來了?
“我大概七歲的時候被蔡家收留,老太爺心善,不但供我吃住還供我念書,我那時年紀小,但因爲流浪,很能看人臉色。被老太爺收留後,我跟在魏姨身邊,手腳勤快,腦子也靈活。所以,蔡家親戚雖然不喜歡我,但也不會刻意爲難我。九歲那年我大病,病好之後喪失了很大一部分記憶,人也沒有了從前機靈,甚至有些呆頭呆腦的。也是從那時候開始,蔡家上下就以看我出醜爲樂,沒事就要折磨我玩玩。十三歲那年,我上了初中,本來老太爺的意思是讓我上貴族學校,但蔡家親戚容不下,覺得完全沒有必要把那麼多錢浪費到一個外人身上,於是硬把我弄到了市裡的公立學校讀書。”施明清伸手指着南面,“學校就在那邊,離這裡十五鍾路程。”
“公立學校離家遠,所以要在學校住宿。我住了大概兩個月的校,同宿舍的同學丟了錢,查來查去,我成了最大的嫌疑人,老師就要請家長。我哪裡有家長,更不敢把這事告訴老太爺。支支吾吾了半天,老師就不耐煩了。把電話打給了當初幫我辦入學手續的蔡家親戚那裡,結果就是老師讓我走讀,不要再住校了。”
“這裡離蔡家很遠,我住不了校,魏姨給的零用錢也只夠吃飯。想來想去,就只好又象從前那樣,找橋洞住。這一找,就找到了這裡。”
施明清說到這裡時,踩着橋墩旁的雜草往下跨,“林悅,下來看看。”
我抓着雜草也跟着走了下去,施明清正打量着眼前的橋洞。如今,這橋洞裡也長滿了雜草,早就看不出曾經有人住過的痕跡。
“你爲什麼不告訴老太爺?”我看着他。
施明清笑了笑,“他那時候很忙,在大宅的時候非常少。再一個,他收留我就已經很好了,我怎麼好把這些繁瑣的事情跟他講。就算我講了,只要他不在家,蔡家親戚自然還有其他的辦法整我。”
“你害怕嗎?”我呆呆的看着橋洞,這樣的地方住了這兩年,也不知道那些颳風下雨的夜晚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是怎麼度過去的。
“害怕。”他嘆了一口氣,“所以,我很努力。努力的讀書,努力的幫魏姨幹活。因爲我知道,只有我足夠努力,我才能夠成爲優秀的人,纔不會遭人嫌棄。”
“林悅!”施明清轉過身來,目光溫和的看着我,“所以,你也要很努力,把自己變成一個足夠優秀的人,成爲自己的靠山。然後,再沒有任何人能輕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