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了一會天花板,眼睛酸得有些發脹,我垂下頭伸手輕輕的按摩着。從昨晚得知冉冉的手指沒了到今天早上又說找到了,一個晚上的時間,我來不及悲,來不及喜。我現在就覺得,太累了,太困了。
“喝口水吧。”施明清遞給我一瓶礦泉水,我微微擡頭,守在手術室外的,除了他和魏姨,還有幾個我沒有見過的人,估計也是蔡家人。這些人,來做什麼呢?來表達關心?
“謝謝。”我接過水擰開了瓶蓋,灌了一大口,涼涼的水潤過喉嚨,感覺舒服了一些。
“困的話靠着椅子眯一會吧。”施明清輕聲說。
“手指是怎麼找到的?”我問他。
“逃逸的司機自首了,手指在肇事車上。”他握着手機看我,“事故原因還在調查中,應該很快就會有結論。”
“噢……”我還想具體的追問,口袋裡的手機響起來。沈以良打電話來了,看來,他已經買了新手機了。
“喂。”我扶着椅子起了身往僻靜處走去,“沈以良,冉冉現在在手術室,等她手機做完了我再去做筆錄可以嗎?”
“不打緊。”他溫和的說,“我已經出院了,你在哪個醫院,我過來看看冉冉。”他說話的同時我聽到胡陶在旁邊嚷着,快走快走。
我說了醫院的名字,掛了電話後,我轉身往回走。走到電梯口時,電梯門剛好打開,蘇曉敏拎着個盒子從電梯裡走了出來。
“冉冉現在怎麼樣了?”她緊跟上我。
“還在手術室。”我看着她,白色的長裙,黑色的長髮,小巧的五官,多年後的今天她似乎很偏好這樣的打扮。不象還跟着我住在鄉下那時,因爲窮只能穿廉價的牛仔褲和t恤。
“小悅,我給你買了早餐,你吃點吧。”她把手裡的一個盒子遞給我。
“不餓。”我累得都犯惡心了,確實沒有餓的感覺。
“小悅……”她的眼中眨起了淚光。
我的厭煩一下子就打腳底往上冒,我只是不想吃早餐而已,她至於麼?我冷漠的回過頭,這纔看到施明清正向我們走來。難怪要裝可憐,原來心愛的男人過來了,當然要裝柔弱了。
我回到走廊的椅子上坐下,也不理會蘇曉敏和施明清,靠着座位眯了一會,沒多久就聽到了電梯那邊傳來了胡陶說話的聲音。我猛的驚醒過來,沈以良和胡陶已經向我走過來了。
走廊裡站滿了人,但誰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胡陶從看到手術室三個字後就抓着我的手沒放下了,“林悅,沈以良不是說冉冉只是感冒了而已嗎?爲什麼要進手術室?到底怎麼了?這麼多人都來了,是不是很嚴重?”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低聲說:“胡陶,彆着急,會沒事的。”
“施明清,冉冉到底出什麼事了?”胡陶鬆開了我,竄到了施明清面前,“蘇曉敏,你也在,行,你告訴我也可以。”
“冉冉出了車禍,手指斷了四根,現在在進行斷指接合手術。”蘇曉敏說。
胡陶連退了幾步,退回了我身邊坐下,默了幾秒她才合着雙掌說:“上天保佑,手術一定會成功。”
沈以良也坐到了我旁邊,我側頭看了看他,他的臉色還是有些蒼白,不過精神狀態比昨天好多了。
“你沒事了吧?”我輕聲問。
“我沒事,冉冉也會沒事的。”他鼓勵的看着我,伸出手在我肩上輕輕拍了拍。
“嗯!”我鼻頭一酸,淚水差點涌出眼眶。我慌忙別過頭,看着走廊的另一頭髮愣。
相關的,不相關的,一大堆人或坐或站,再沒有人開口說話。現場的氣氛沉重得就象農民遭完旱災又遭水災般,時間一秒一秒的流逝,手術室的燈始終亮着。
拐彎處那邊又傳來沙沙的腳步聲音,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過去。只見蔣孝儒和小漾推着輪椅,輪椅上坐着右手吊着繃帶的老頭子。他們的身後,還跟着一羣人,有喊他大伯的兩個中年男人,還有兩個中年婦女,最後面那兩男一女我不認得。
原本就顯得擁護的走廊,因爲他們的到來更是人滿爲患。我幾乎要冷笑出聲,這是幹嘛呢?幹嘛呢?
老頭子到了後,魏姨就很狗腿的迎上去了,推車的阿儒和小漾立刻把車把手讓給了魏姨。
“你們都來了。”老頭子鷹一樣的眼神掃視着走廊裡的每一個人,氣勢凌人的樣子,“來了就好。”
我和胡陶不自覺就打了個冷顫,蘇曉敏也瑟縮了一下,站在她的旁邊的施明清倒是沒變過姿態。
“這事遲早會查出來。”老頭子微微眯起了眼睛,伸出左手指着,“你,你,你,還有你,出去,出去!”
被指到的人大氣都沒出就灰溜溜的從老頭子的輪椅旁走出去了,沒被指到了眼中就有了得意之色,不過留下的人也沒有得意多久。
“阿丹,你留下,其他人都回去吧。”老頭子的語氣稍緩。
魏姨走到了我們身邊,“林小姐,你帶你的朋友們先回去吧,小小姐出手術室了,我會給你打電話。”
我坐着沒動,有本事就把我打死,否則我是不可能走的。
魏姨喊了我好幾遍,甚至威脅我說我不走以後要見冉冉會很難,我仍舊不爲所動的坐着,如同老僧入了定一般。
其他人都陸續離開了,施明清和蘇曉敏先走的,然後胡陶和沈以良也被請走了,沈以良起身試圖帶着我一起走,但我死活不挪窩。走廊裡最後剩了我和老頭子,以及魏姨。
“林小姐。”變得冷清的走廊裡,老頭子的聲音陰側側的響起。
我擡起頭無所畏懼的看着他,生離死別,這些人世間最慘烈的痛我嘗得多了,除了這些,他還能玩出一些什麼花樣來?我倒要瞧瞧。
“感謝你這七年對蔡昔微的照顧。”老頭子的輪椅已經推到了我面前,他如鷹般的眼神專注的看着我一個人,我倔強的和他對視着。
我沒說話,不知道該說什麼,索性不說。
老頭子看了我好一會,然後莫名其妙的,他竟然笑了,這下是真把我嚇着了,我下意識的往旁邊位置挪了一點。
“兆先到了嗎?”老頭子收了笑容後扭頭又問魏姨,魏姨掏出手機要拔號。
“父親!”渾厚而低沉的聲音從拐角處傳來,伴隨着這聲音,一個男人從拐角處款款向我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