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羅扇和小鈕子梳洗過後換上新衣服清清爽爽地出現在外院的時候,幾個小廝的眼睛都看得直了,小鈕子紅着臉飛快地跑進了伙房,羅扇倒是大大方方地站在那兒衝着青山招手,待青山走得近了,羅扇才壓低聲音問他:“那邊院子在善後麼?有人去廢墟里清點還能用的財物麼?”
青山道:“現在人手不足,二少爺派人回白府去調人,現在還沒到莊子上呢,只怕要到明天人來了纔開始清點了。”
羅扇點點頭:“若是明天開始清點,煩勞你幫我和鈕子去看看,就在西廂北邊耳室的位置,我和鈕子的隨身物件兒都在那兒放着,若還有能用的,你就幫我們拿回來罷,要是都燒成了灰兒也就拉倒了。”——羅扇對自己的銀子還未死心,有一線希望也想試試找回來。
青山答應了,羅扇謝過他也就轉身去了伙房,聽見身後幾個小廝在起青山的哄:“你小子豔福不淺啊!大眼兒扇跟你悄悄兒說什麼了?是不是約着今晚外頭見面兒去?”
——尼瑪啊!“大眼兒扇”這綽號難聽死了混蛋!
進了伙房,發現金銀白三人組中少了一個人,羅扇四下裡看了看,問向金盞:“銀盅呢?”——以前她還尊稱個“姐”字,現在既然這三個人不義氣,連衣服都不肯借給她和小鈕子,她也犯不着再敬着她們——姐好歹現在還是這裡的主廚好不好!
金盞面上帶了點兒不虞,淡淡道:“表少爺的丫頭讓火燒傷了,房裡就少了個伺候的,二少爺讓青荇暫去表少爺房裡伺候,臨時調了銀盅去伺候二少爺。”
喲,飛上枝頭了哈,難怪金盞不高興,沒選她去嘛,不過她是主廚啊,調走了她誰來做飯呀,嘿嘿嘿,窩裡鬥吧,鬥吧,吧,省得老孃費心思了。羅扇興災樂禍地竊笑兩聲,然後就去查看竈臺上都有哪些食材,該到了準備晚飯的時間呢,這一天不做飯就覺得渾身不自在,這麼好的居家旅行必備女紙到哪裡去找嘛,嘻嘻。
金盞似是受了銀盅“高升”的刺激,神情懶懶的,也不願意動,看樣子是不打算插手晚飯了,正中羅扇下懷,叫上小鈕子去庫裡又挑揀了一番,回來招呼着玉勺一起動手做飯——玉勺是個老實的,羅扇恩怨分明,自然不會疏遠她。
至於晚飯要做什麼菜,羅扇早有了主意,想起昨晚聽白二少爺說起茶社競爭的事,方纔在庫裡又看到架子上陳列的各式各類的茶葉,便決定今兒晚上來個全茶宴——當然不是泡一桌子茶讓那兩位爺喝個水飽,這茶葉入菜,自古就有,楚人愛細腰,“每喝爲減肥必吃殘葉。早、晚至少空腹喝一大碗或喝數小杯。茶葉纖維利腸。”而到了宋朝以後,飲茶之風經久不衰,相應的,茶葉入饌的飲食方法也得到了進一步的完善和發揚,所以茶菜茶點是既營養健康又有傳統積澱的絕佳美食方。
按照慣例,羅扇一共準備了三葷三素六道菜,外加一湯一飯一點心。第一個上桌的是綠茶玉米筍,綠茶研末,玉米筍切條,紅辣椒研末,加入鹽、糖拌勻,玉米筍入沸水鍋氽一下,而後放入綠茶末、辣椒末、調味料、熟油拌勻,即可食用。這道菜口感鮮嫩微辣有茶香,風味獨特又清口。
第二道菜叫做翡翠白玉,將豆腐、泡好的碧螺春茶、蝦仁、黃酒、鹽、雞汁、芡倒入沸水鍋中一鍋燴,出鍋後再澆上少許辣椒油,正是鮮嫩爽滑、清香不膩。
第三道素菜是龍井銀耳三菇,三菇包括猴頭菇、香菇和蘑菇,加神曲、陳皮、白芷、菜菔子、澤瀉、銀耳和龍井茶,清熱瀉火、消食減肥,正適合這乾燥的秋天食用。
肉菜呢,有茉莉茶雞片——是用菊花、茉莉花、茉莉花茶、蛋清、雞脯肉、小白菜一鍋清煮出來,再放鹽和胡椒粉調味兒製成的,味鮮肉嫩,茶香清芬花香濃郁,悅人脾胃。
另還有鐵觀音栗子燉排骨和烏龍牛腩,湯則是菊花銀耳蓮子羹。飯是普通的米飯,不過羅扇添了些料,是用白牡丹茶的茶汁與米同蒸出來的,飯後小點心是紅茶鬆餅,噴香酥脆。
也不知道是昨兒個受了驚、營養流失太多,還是這茶菜茶點確實爽胃,總之上房撤回來的盤盤碟碟里居然沒剩下什麼殘羹,羅扇反而有點嘀咕了:這兩位爺這麼吃也不怕吃壞了腸胃,晚上還能睡得着嗎?
睡不睡得着的,反正撤了席沒片刻就把羅大廚叫去了上房,一進門羅扇就看見了銀盅,描眉畫眼兒鬢上還戴了朵秋海棠,身上穿着妃色的扣身衫子,緊裹着腰身,把個十五六歲正發育得如同花朵初放的身材勾勒得線條分明,只是那領兒未免開得有些大了,連裡頭梔子色的合歡襟(沒有過肩那兩根帶子的肚兜形式)都露了出來,外加鎖骨處一抹雪白的肌膚。
矮馬姐姐你這是鬧啥呢?兩個黃鸝鳴翠柳,一枝紅杏出牆來嗎?羅扇覺得臉上有些熱,也不敢多看銀盅,只低了頭衝着屋裡的白二少爺和表少爺福身行禮:這倆爺們兒也是的,有事沒事總把老孃往屋裡叫個什麼勁兒!老孃是廚子啊廚子,不是應召女郎啊白醬!表醬!
“叫你來倒也沒有別的事,”表少爺的聲音裡帶着笑意,“只因這頓飯爺吃得舒服了,想賞你幾個大錢兒。”
“謝爺恩賞!”羅扇此刻一聽到錢字啥脾氣都沒有,連表少爺這廝都覺得可愛得麼麼噠了。
“來來,丫頭,過來。”表少爺笑着衝羅扇招手,羅扇想着這廝當着白二少爺的面怎麼也不可能太放肆,因而就慢慢地蹭過去了,纔到跟前兒就被表少爺一隻大手拉住,塞了一串銅錢在手裡,還順便在她手背上揩了把油。
混蛋!羅扇氣得咬牙,低着頭防止怒氣外瀉,耳裡聽得表少爺在那兒輕笑,道:“老二,那個青荇你還讓她回你屋裡伺候罷,我想要這丫頭去我屋裡伺候,左右你不是還有個主廚管做飯麼?”
羅扇一聽這話險些跳起腳來——這混蛋——怎麼回事!說好了不許強迫她的!
但聽得白二少爺淡淡地道:“你收收性子罷,否則年底回去怎麼向舅舅交待。”
“誰說我年底要回去了?我今年過年還在你們家混吃混喝,誰也甭想轟我走!”表少爺無賴道。
“舅舅可是想抱孫子呢。”白二少爺端了茶輕抿。
“抱唄,不是還有我們家老二呢?!”表少爺的語氣有些淡下來。
“長子不生長孫,難道要次子生個長孫出來麼?”白二少爺偏頭看他。
“誰愛生誰生去!”表少爺有點不耐煩地揮揮手,“別總說我,你們家老大幾時給他娶媳婦?前一陣子聽說病好多了?”
“也只是那麼一陣兒,”白二少爺語氣平淡,“後來又重了,誰也不肯見,天天悶在房裡畫月亮,編竹子。”
“他幾時還會編竹子了?誰教他的?”表少爺好奇地問。
“約是綠院的丫頭們,”白二少爺站起身,負着手慢慢踱到窗前,“失心瘋……當真治不好麼?”
表少爺哂笑了一聲:“治好乾什麼,我倒覺得當個瘋子比當個常人快樂多了,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不理誰就不理誰,昨天的痛今天就忘記了,明天會怎樣永遠不必操心。”
白二少爺回過頭來看着表少爺:“這話真不像你說的。”
表少爺一咧嘴:“爺偶爾也可以傷春悲秋一下嘛。”
這兩人正說着,見銀盅執了茶壺嫋嫋婷婷地過去,邊給兩人杯中斟茶邊嬌滴滴地道:“少爺、表少爺別隻顧說話,多喝些茶,天干,當心上火。”
表少爺一對桃花眼在銀盅臉上瞟了一瞟,惹得銀盅含羞低下頭去,表少爺便笑:“難怪你白老二把青荇打發到我那裡去了,原來是想把這麼個小嬌娃放在身邊,嘖嘖,幾時給過了明路,咱們也好擺一桌啊?”
白二少爺聞言看了看錶少爺,忽而似笑非笑地道:“是我的不該,有好的自然要先緊着自家兄弟。不如這一個就讓她去伺候你罷,青荇也不必還回來了,多一個人伺候更周全些。”
“那你房裡不就只剩下一個了麼?”表少爺笑問。
“無妨,這一個安排到我房裡就是了,左右我不是‘還有個主廚管做飯’麼。”白二少爺伸手一指那廂正因方纔提起白大少爺而發着呆的羅扇。
唵?說什麼了?白老二幹嘛指着我?表少爺幹嘛一副吃了屎的表情?羅扇一臉懵懂。
“我看你也不用叫別人到你房裡伺候了,”表少爺哼着,“直接留下我罷,保證把白二少爺您老人家伺候得妥妥的。”
“如此,打水洗腳罷,天不早了。”白二少爺順着表少爺的話極自然地道。
羅扇暗自好笑,這腹黑白二少爺絕對是表少爺那流氓的剋星啊,咱也該學着點,下回就用面癱臉對付姓表的!
眼見這兩位爺沒了什麼吩咐,羅扇連忙道了告退以免表少爺繼續拿讓她去他房裡服侍的話題來糾纏,至於表少爺有沒有伺候着白二少爺洗腳……嘖嘖,好讓人噴鼻血的畫面啊……
翌日一大早,羅扇才進得伙房就見金盞已經把粥熬上了:喲,這麼快就振作了麼?果然是個好對手。那今兒就讓給她吧,一人一天總可以吧?金盞似乎也默認了這樣的安排,兩個人達成了協議,一個做主子飯的時候另一個就負責下人飯,公平競爭,靠實力說話。
吃過早飯沒多久,白二少爺派人回白府調的人手就都來了,幾十號人在被火燒掉的舊院廢墟里清點還能用的財物以及清算本次火災造成的損失,住在莊上的客人們也紛紛過來問平安送祝福,下午的時候就紛紛告辭了——主人家遭了火災正是忙亂的時候,誰還好意思再待在這兒混吃混喝?
羅扇也是聽小鈕子從青山那裡打聽到的八卦才知道,這幫客人都是白府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每年秋收的時候都會到莊子上來探視收成如何,然後根據情況再決定同白府籤多少量的合約,如今收成的情況也看得差不多了,自然不會再多留。
客人們一走,大家都覺得輕鬆了不少,下午的時候還來了一夥壯勞工,牛車拉着磚頭木頭石頭,聽說是要把燒燬的宅子剷平了重新再起一座。羅扇遺落在西廂的銀兩最終也沒能找到,說不定是被哪個混蛋看到私吞了,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她老人家在牀上痛苦輾轉了三天之後也就自我治癒了。
原本這一日說好了要同表少爺一起回城去辦花草茶的事,結果天還沒亮就下起了秋雨,一陣急似一陣,只好把這事向後延。羅扇同表少爺私下裡商量了商量,準備辦花草茶的同時把方便麪的事也一起辦了,所以今兒個因下雨閒來無事,羅扇就坐在伙房門口邊看雨景邊在心裡頭策劃着方便麪的包裝。
古代雖然沒有塑料袋,但是有油紙,不過要怎麼COPY一下“杯麪”呢?畢竟方便隨時吃及易攜帶纔是方便麪的賣點啊,總不能讓人還隨身帶個碗吧?羅扇正在這兒頭疼,就聽得院門外一陣喧鬧,腳步聲來來回回地跑了幾趟,然後就見青荷撐了傘快步地過來,劈頭便道:“你和小鈕子趕緊回西廂把東西收拾收拾,表少奶奶來了,她下頭的人安排在西廂住,你們兩個還住回伙房旁邊的屋子罷!”
表少奶奶?表少爺的老婆?喲喲,這下熱鬧了,羅扇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