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周從文的操作，隨着機器裡的水流噴射，隨着伯努利原理的世界客觀規律發生作用，展現在人們眼前的畫面沒人預想到。
帶着肝素、造影劑的生理鹽水從導管裡噴射而出，血栓就像是下水道里附着的雜質一般，瞬間就被沖刷掉一部分。
看見眼前這一幕，所有人都驚呆了！
圖像簡單清晰，陳舊血栓被高壓水流帶走，因爲有造影劑的關係每一步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可是在這之前沒人這麼做過。
術者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一般，生怕自己這些凡人無法看懂、質疑他的手術，用造影劑把冠脈血管裡發生的一切都展現出來！
他把一切都展現出來，毫無保留。
生理鹽水沖刷下，有造影劑混雜在其中，肉眼可見冠脈血管的管腔在變粗。
血栓在被一點點的“融化”，黑色的影像在後面洶涌向前，勢不可擋。
展廳內，觀看的手術直播的醫生們目不轉睛的看着屏幕，無數雙手握成拳。
不管之前心裡在想着什麼，此時此刻作爲一名醫生，腦海裡都只有一個念頭——真的能行！一定要成功！
象徵着動脈血的黑色影像緩慢向前，被堵塞的管腔一點點的被通開。
速度雖然不快，但堅定不移，沒有任何事情能夠阻止術者把堵塞冠脈的栓子沖刷成碎片然後抽走。
只一分鐘後，5CM的血栓就被“融化”了一大截。
而這一切，都在衆目睽睽之下完成的，所有人看的很清楚，甚至有人感覺自己身臨其境，眼前並不是展示臺的屏幕，而是化身爲血紅蛋白眼睜睜的看着山崩地裂，看着滄海桑田。
張友雙手握拳，怔怔的看着這一幕。
周從文曾經說過的話在他耳邊迴響——開胸能做的術式，胸腔鏡都能做，而且能做的更好。
不僅僅是普胸，連心胸的手術他都能做到！
在張友的意識裡，這段血管要做搭橋手術。
可是周從文用匪夷所思的辦法把血栓被沖刷掉的畫面展現在自己面前，張友的思維似乎和血栓一樣，被帶着肝素鈉的生理鹽水沖刷，一段段被抽走。
這不科學！
這不可能！！
這是自己的幻覺！！！
要是這種血管都能如此“簡單”的把栓子粉碎、抽走，心胸外科還有什麼手術能做？
生存空間進一步被壓縮，張友感覺自己胸口彷彿壓了一塊大石頭，就連自己的呼吸都變得極爲困難。
不可能！
所有念頭都化作這三個字，在張友的腦海裡迴盪着。
但事實就在眼前，無論張友怎麼負隅頑抗、狗急跳牆，都無法阻止抽吸導管勢如破竹的進展。
張友是這樣，整個展示大廳裡來自世界各地的醫生們也都是一般的想法。
術者把微觀的畫面展現在眼前。
親眼目睹一段血栓如同冰山一般一點點的融化、抽走，雖然他們不知道根源於伯努利原理，但原理並不重要。
不需要知道爲什麼能做到這一點，只要能融化血栓並且抽走碎屑，讓血管通暢，就已經足夠了。
難到不是麼？
衆人沉醉。
眼前這幅畫面就是醫生夢寐以求的手術過程。
雖然並不是完整把所有血栓取出，但堵塞的血管眼看着能恢復80%的直徑！
患者術後效果必定特別好。
這，已經足夠了！
再加上藥物維持治療，加上……手段有很多，術者已經做到眼前的這種程度，接下來需要做什麼就比較簡單了。
這一幕是很多醫生夢寐以求的，他們在欣喜之後甚至產生了永遠不要停止的念頭。
看一輩子都不會膩。
但一切有開始，也有中止。
幾釐米的血栓只用了不到3分鐘的時間就清除的七七八八。
在黑色的影像奔涌過被血栓堵塞的管腔的一瞬間，會場的各個角落裡不約而同的傳來無數聲嘆息。
該結束的還是會結束。
雖然不捨，但手術不出意外的成功了！
看着術者做後期的掃尾工作，展示大廳裡沒人交頭接耳，沒人說話，所有人都沉浸在剛剛的那一幕之中無法自拔。
張友覺得全身無力，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着牆壁默默的看着周從文做了一次造影，把手術的成果展示出來。
這都是真的！
要是做冠脈搭橋手術，患者承受的創傷大，手術時程長，術後恢復難，還有無數的併發症。
可週從文做的介入手術突破了曾經的技術壁壘，把那堵牆砸的粉碎、把不可能變成可能。
保護着心胸外科的那堵牆就像是血栓一樣，在帶着肝素鈉、造影劑的生理鹽水沖刷下漸漸消融。
冠脈搭橋手術的“自留地”又少了一些，張友心裡清楚。
周從文帶給他的壓力已經從無形變成有形，張友甚至感覺周從文手裡拎着消防栓，正在用肝素鈉沖刷自己。
而自己在漸漸融化……漸漸融化……漸漸融化……
從前的一幕一幕在張友的腦海裡閃回，仿若臨終前的走馬燈一般。
背景是直播手術收尾階段，畫面一會變成周從文鎮定自若搶救心臟破裂、隨後在心臟不停跳的情況下完成搭橋手術；一會又變成在他老家，周從文蹲在地上在泥土裡畫手術示意圖。
種種交織在一起，張友覺得人生真的好無趣。
自己努力了大半輩子成爲主任，可設想好的一切被橫衝直撞的周從文攪的稀巴爛。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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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友渾身乏力，呆呆的坐在地上。
身邊沒人注意到張友古怪的動作，沉默了很久後，開始有人說話。
那股子興奮勁兒充滿了腎上腺素與多巴胺的味道，緊張愉悅到了極點。
這雖然並不是劃時代的一幕，只屬於介入手術某一個分支的突破性演化，可已經足夠了！
過了很久，纔有人輕輕的吁了一聲。
聲音很淡，帶着賢者時刻的莫名空虛。
手術竟然還能這麼做！
和之前的取栓不同，後者是用機器，只要調節好各種數值，手術就變得很簡單。
之前還嘲笑奧利達找了一個逆天的術者而已的那些醫生明白，奧利達已經研究出更逆天的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