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官家啊……那包拯……包拯他豈可如此啊,豈敢如此?曹家乃開國之功勳,到得而今不過三代,男丁不過兩人,包拯……包拯……他豈可如此逾越?就算要判罰,也該上報刑部審覈,更該在朝堂報備定奪,如此不念情面,把曹家當作那市井人家,說殺就殺,說徒就徒……說殺就殺啊……曹家如此功勳之家,就算有再大的過錯,那也有個分說,也有個將功抵罪之法,豈敢如此……”
曹皇后哭得死去活來,甚至幾口氣上不來似乎都要噎過去了。
仁宗趙禎也是連連搖頭,唉聲嘆氣,起身大喊:“來人,把包拯召來。”
內侍黃門是一個年輕太監,名叫李憲,此時領命飛奔而去,直奔開封府去召包拯來見。
李憲這個太監可不是一般人,此人雖然年少淨身入宮,卻是大宋朝第一個真正的能打仗的太監,後來領兵在西北與西夏人大戰不少,立功也不少,失誤也不少,而且也是個飛揚跋扈之人,對待上陣殺敵的軍將也是頤指氣使,推脫失誤罪責也很有一手。此時的這個小太監,不是一般人。
後來的大宋樞密院使、大太監童貫,本也是他手下伺候的小太監,也隨李憲上過戰陣,算是李憲一手提拔起來的。
但是此時的李憲,不過剛剛得寵,出入仁宗身邊伺候。待得開封府後,便急召包拯。
沒有想到包拯卻還不緊不慢,慢慢收拾着所有的卷宗文書,還教人來裝箱打包。
李憲卻是着急非常,與包拯說道:“包待制,快些吧,官家怕是等不及了。”
包拯卻也不理會,脾氣如此,大概也是看不起這麼一個小太監,文人對於內官,態度大多如此,依舊慢慢整理卷宗,分門別類。
李憲卻是開口又道:“包待制,官家急召,緣何你還在此磨磨蹭蹭?”
包拯沒好氣一語:“本府還能不知官家急召?不準備好,如何去見?”
李憲心中不爽,口中卻也不說,站在一旁等候着。
待得包拯把一切都準備妥當,方纔跟着李憲進宮而去。
仁宗趙禎已然不在後宮,而是換了一個地方見包拯。這也是仁宗趙禎的聰明之處。
垂拱殿內,趙禎唉聲嘆氣,想把包拯拿來數落一頓,卻又數落不出口,大概是知道包拯這廝聽得數落,又得義憤填膺口沫橫飛了,也就唯有唉聲嘆氣了。
包拯卻也明白,從箱子裡分門別類取出卷宗,又分門別類不辭勞苦一份一份介紹,關鍵之處,還讀來與趙禎聽。
趙禎聽得也是連連皺眉,中間打斷問道:“怎麼到處都有這個甘奇?這個甘奇到底是做什麼的?朕聽聞他本就與曹杉有仇,緣何又會忽然出現得那麼湊巧?”
包拯聞言答道:“甘奇乃是汴梁人士,家就在南城外的甘家村,其父也曾中過開封舉子,頗有家學,文才不凡,常有極佳的詞賦傳出。年歲不大,十九不滿,他與曹杉之怨,老臣也聽聞一二,乃是相撲場經營之上過節,此番當真只是巧合,甘奇帶人入城採買,大早而來,剛好碰見。”
“還是個很有文才的讀書人?讀書人不好好讀書,經營什麼相撲場?”趙禎又問,也不怪趙禎要注意這個名字,而是包拯的卷宗之上,總是出現這個名字。上一次曹佾斷手入宮,也總提起此人。
包拯也不藏着掖着,直言說道:“頭前老臣剛剛收他入門下教導,此子是非分明,有捨生取義之勇,又有滿腹文才,實乃不可多得之良人。”
趙禎看了看包拯,不知在想些什麼,忽然又道:“朕聽得皇城司來報過,說南城外有一個什麼天下第一武道會,可是此人所爲?”
宋朝的皇城司,頗有點明朝錦衣衛的性質。但是皇城司又遠遠比不得錦衣衛權大,大多隻在汴梁城內做一些監察、走訪、情報傳遞的差事。
包拯又點頭:“此子頗擅經營,很有手段,能力出衆。”
趙禎忽然問了包拯一語:“包卿,你就沒有想過這般一個手段與能力出衆之人,又與此案關係甚深,難道其中就不會有什麼問題嗎?”
包拯直言答道:“官家?本案證據確鑿,人證物證皆在,難道還會是旁人構陷不成?連曹杉與曹佾都親口認罪,曹家奴僕也招供得清清楚楚,擄人不假,姦淫不假,殺人不假,滅口不假,諸般大罪皆是千真萬確,豈還能有問題?”
趙禎聞言點了點頭,又是嘆息一聲:“甘奇,可有進考什麼功名?”
包拯搖頭:“不曾,不過來年必然會進考,想來中個進士不在話下。”
“敢親手殺人的士子,倒是少見得緊。”趙禎平淡說得一語,沒有任何態度表達。
包拯直白點頭:“此子來日,定是朝廷棟樑之才。”
趙禎問了這麼多,擺擺手說道:“罷了罷了,事情已到這般地步,朕也知你爲何如此行事,大宋以文治天下,外戚殺舉子,本就難以平得衆怒,而今你處理得倒也不差。但是……但是這曹家畢竟是開國功勳之後,更是皇后的孃家,曹杉死則死矣,他這也是咎由自取,本就是個放浪人,管教不嚴,怪不得人。但是曹佾向來良善,人也正派,你這判得着實重了一些。”
“陛下聖明。”包拯作揖一禮。
趙禎又是想了想,說道:“李憲,着韓琦、富弼、王堯臣等人來見,商議今年大赦之事。”
包拯不言不語,也是早有預料。
李憲又去奔忙,卻沒有直接出宮,而是先往後宮走了一遭,再出宮而去。
過得三日,開封府牢獄之外,甘奇帶着衆人等候多時。
何海與鄭中和親自送甘狗兒從牢獄出來。
何海上前拱手笑道:“甘大官人,甘武送到,牢獄之內,可不曾讓他委屈分毫。”
鄭中和也笑着說道:“大官人,好酒好菜可沒有少一頓啊,哈哈……”
甘奇也是笑着連連拱手:“多謝兩位捕頭照拂,來日再請好宴重謝。”
而今鄭中和也成了捕頭。
“客氣了客氣了……些許小事,算不得什麼……”
甘奇再看甘狗兒,正一臉喜色站在兩個捕頭身後,臉上的黑字顯眼非常,頭前那個消瘦模樣早已一去不返,臉都有些圓嘟嘟起來,可見在牢裡當真大吃大喝沒有受罪。
何海與鄭中和往一邊退去,笑着讓出了路。
甘狗兒已然上前跪拜而下,頭在青石板上咚咚作響:“大哥……大哥……我……狗兒我,這條命就是大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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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奇俯身扶起:“胡話,誰的命都只有一條,誰的命都是自己的。”
甘霸上前笑道:“好小子,不錯不錯,坐牢都給你坐胖了……”
“霸哥,你可不能再打我了。”甘狗兒說得一語。
“聽話自然不打,不聽話還得捱揍,大哥說要讓你好好與周侗學藝,你若是學不好,打斷你狗腿。”甘霸笑道。
甘奇眉頭一皺,與甘霸說道:“你也得學,學不好,也打斷你的狗腿。”
甘霸尷尬一笑,憨憨而言:“大哥,我自是學得好,我還與狄大爺學呢。”
“走,回家!”甘奇說得一語,與連個捕頭告辭,打頭而去,龍行虎步,心情着實是好,口中小曲哼個不停:“小小姑娘,清早起牀,提着褲子上茅房,茅房有人,沒有辦法,只好拉在褲子上……”
“大哥,哪個姑娘拉在褲子上了?”甘霸開口問道,然後:“哎呀,大哥別打,回家多蓋一個茅房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