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皮膏藥哦,正宗的狗皮膏藥,風溼內風溼,坐骨神經痛……一帖見效!”
“耗兒藥,最新的耗兒藥,五塊錢一包。”
“[蛤]磁五行鍼,全套的,只賣二十塊錢咯!”
“[大漬]洗衣粉,賣一袋送臉盆了……”
“名牌[麥克]球鞋,三十一雙啦!”
“康師[虎]方便麪,二十八一件!”
“[學書郎]復讀機,讓你的孩子學英語啦。”
“背鋤頭咯!”
清早一過,街道上開始熱鬧起來,小販們盡顯十八般武藝,長槍短炮各顯神通,沒有最山寨,只有更山寨!
所謂三人成虎,在小鎮上時常如此,裡三圈外三圈的圍着,外面的人其實也不清楚裡面到底是在買個啥東東。
小鎮上的生意其實很好做,又相當難做,還是那句話,任你吹得天花爛醉,只要價格高出村民的底線就通通免談。
像這些山寨貨在城裡根本賣不出去,一看就知道是假貨,可在小鎮上卻是有人信的,一天下來,小販們的生意竟是相當不錯。
究起原因,還是國人的素質不夠高,村裡上了年紀的人大多都是文盲,只因爲經常上街會一些簡單的算術而已。
不過要說村裡都是窮人,卻是不盡然,現在工地上幹一天,即便是打小工,少了一百都不好意思開口,村裡人樸實,一個月開工三十天都人大有人在,如焊工,鉗工,銑工,木工,切工,瓷磚工,混料工,石材工,玻璃工,結構膠工,這些工種的大小師傅,一個月下來,工資不比白領的低。
只是因爲村裡人節儉,穿得樸素,甚至破爛,只因家裡有老婆孩子老人要贍養,一個男人要養活一家人,就顯得貧困了。
搖了搖頭,拉回班駁的思緒,咱今兒是來賣酒的呢。
“賣酒了,中藥養生酒……”方文加入了小販們叫賣的大軍。
鎮政府也有巡街道的管理人員,無非就是疏通道路和查查煙證,小販們賣什麼是不管的,不過如果是賣家畜,畜牧站會象徵性的每隻收幾毛錢的稅。
三女吃早飯已經吃了一個多小時了,還沒見回來,方文的酒也沒賣出去,來了幾個詢問價格的村民,嚐了都說是好酒,不過最後也沒買上一斤半斤。
方文到是想便宜些賣給村民們,可現在他自己都朝不保夕,散財童子是當不得滴!
“哥,你看,我給你買什麼回來了。”妹妹揹着手,笑着跑了回來。
“是饅頭還是包子。”方文猜測道。
“不對,不對,你在猜。”小美女搖着頭。
謝桃也是愛莫能助的看着他,沒辦法方文又胡亂猜測了幾次,全都猜錯了,“別藏了,快拿出來我看看。”
“噹噹噹當……給你賣了個擴音器呢,正好八十八元。”妹妹皎潔的說道。
方文笑着接了過來,這一百大元算是損失出去了,幾人一陣打鬧,也不知是不是多了幾個妙齡少女,忽然來了一個穿着正式的青年人過來問酒價。
“你這酒怎麼賣的。”
小財迷眼珠子一轉,把開始方文說着廣告詞複述了一便,“怎麼樣,帥哥,你打算賣幾斤啊!”
或許是小美女的殺傷力太大了,青年連酒都沒嘗,直接花了二百五十塊錢買了四斤,欲言又止的走了。
方文看着一愣一愣的,這都行,“我看要不我們現在分下工。”
“分什麼工。”妹妹疑惑的問道。
“你看啊,要不這酒還是你們來賣,我到一旁盯着,有人找麻煩我就出來,你們覺得怎麼樣。”方文提議道。
“好啊,不過得漲價了,你賣六十一斤,我們要提成十五塊錢。”小財迷討價道。
“十五塊錢,這很太狠了吧。”
“你本來是打算賣四十的,現在除了提成一斤還能買四十五呢,怎麼樣。”小財迷幫他分析道。
還真是這麼回事,方文肚子也早就餓了,“好,我把零錢給你們,等我吃了早飯在回來。”
交代好三女,街道上人羣依舊很少,方文也有往前面街道走去,準備吃早飯了。
“賣酒了,上好的補品養生酒。”三女有些好奇的叫喊起來,起初聲音有些小,過了幾聲就越來越清脆,引得周圍的小販頻頻注目。
方文一走出街道,沒想剛好遇見剛纔買酒的青年,青年也不知道從那裡尋了個袋子把酒裝在了裡面,正躊躇的站在街道邊上,目光卻看着不遠處的一片樓院。
“嗨,兄弟,看什麼呢。”方文笑着摸出煙給青年遞上,怎麼說別人剛剛也照顧了他的生意,雖然加上酒罈,這價格好死不死的剛好是二百五十塊錢。
青年一瞧,“是你啊,謝了。”青年接過煙點上,不過方文看得出來,青年應該不怎麼抽菸。
“怎麼,心理有事。”方文對川內的口音的還算比較瞭解,如宜賓,自貢,眉山,新都,南部,廣安,綿陽,德陽,瀘洲等地,多少都帶着地方口音,這青年剛好是瀘洲的口音,列如會把很多說成[一麼多],姐姐叫成[几几]。
看了看青年所看的地方,方文發現了端倪,“你是想去送禮對吧。”
青年愕然,“大哥,你怎麼知道。”
方文一笑,“你這樣站在這裡,是人都能看出來。”
“真的怎麼明顯。”青年有些尷尬。
“呵呵,你要是不介意,走,到那邊小店,我請你吃早飯,一起聊聊。”事實上青年的尷尬也是他方文的尷尬,方文如今在畜牧站光拿工資,基本上不幹活,而且以後想在村裡剛發展,怎麼也繞不開公社幹部,和鎮上的官員們,這送禮肯定是免不了的,正好找青年瞭解些內幕。
青年一聽,左右看了看,果然他這身行頭很是吸引人注目,本來就打算隱晦的送禮,再這麼站下去,等禮送出去,估計已經路人皆知了。
“好,謝謝大哥了。”
青年一答應,兩人也就笑呵呵往旁邊豆花飯店走去,或許是因爲才半上午,裡面吃飯的不過一桌而已,兩人選了個單獨的角落,叫了兩碗豆花,一個粉蒸肉,這才聊起了剛纔了的話題。
“你是瀘洲人吧。”
“大哥,你聽出來了,我是瀘洲人,在Y城讀的大學,今年剛畢業,成績還算不錯,年年拿獎學金,去年十一月報考的公務員,因爲沒關係,面試那關的成績比較差,就分配到了蒙陽鎮上當公務員。”青年娓娓道來。
“你是正式公務員,分配到那個部門的。”方文認真打量起青年來,每年考公務員可謂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這青年不靠關係能考上,雖然是分配到小鎮上,可一輩子的煩惱都省了,工資不錯,福利好,有退休工資,就算死後,國家也會安排火葬,現在的行情,後人還可以領到兩萬塊錢死後補助呢。當真是國家會照顧你一輩子啊。
青年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我分配到供銷社的。”
“供銷社,不是吧,這不是大才小用嗎。”方文驚訝了,忽然也能理解青年爲什麼要去送禮,在鎮上,學校老師,畜牧站,食品站等等,這些都不屬於正式公務員,應該被算爲事業和企業單位。
恩,供銷社也要算在裡面,如果回過去二十年,好吧,你在供銷社絕對算是比較有前途的,工資待遇好,經常能分到緊銷貨,還有福利分房,但是現在?還是不提爲好。
“我們一共分配了三個人來鎮上,一個人在財務部後勤,一個在計生辦,只有我分配到了供銷社。”青年說這話的時候,明顯帶着怒氣和無奈,怒其分配不公,無奈自己沒關係。
“兄弟怎麼稱呼,我叫方文,隔壁龍洞鎮畜牧站的臨時工。”方文想了想自我介紹道。
青年明顯有些驚訝,“原來大哥你是畜牧站的啊,我叫王玉龍。”
“呵呵,王兄弟,你這是打算給領導送什麼呢,不會就送兩壇小酒吧。”方文詢問道。
青年見左右無人,也或許是方文畜牧站臨時工的身份起了作用,這才小聲說道:“我準備了兩萬塊錢。”
“不是吧,兄弟,你還真敢送啊。”這年頭,領導就怕直接送錢的,當然你送的錢數目足夠讓其冒風險就另說了。
青年無奈的說道:“我們的底薪是1200塊錢,加上福利待遇,一個月有2000來塊錢,不過財務部經常發獎金,計生辦也經常有分紅,惟獨我在供銷社,要是銷售情況不好,一個月2000都拿不到,而且基本上沒有升職的可能,上面的主任才四十多歲呢,我要升上供銷社的主任至少要等十幾年,這中間還可能出現別的競爭者。”
“那你也不能直接送錢啊。”方文其實不清楚這送禮的規矩,但總覺得直接送錢估計會壞事。
“我也是這麼想的,我早晨六點就出來,一直到現在也沒敢上領導家裡去。”青年一邊說着,一邊大口吃飯,看着情形,竟是早飯都沒吃。
方文想了想,“兄弟,要不這樣,你今天就先去送這兩壇酒,我跟你說,我這酒可不一般……”說着又把廣告詞加工了一番,然後又說道:“你要是不急,我回去找畜牧站的人問問,這送禮該怎麼個送法。”
青年一想,畜牧站其實比供銷社好太多了,又和鎮政府裡面的部門沒有衝動,根本不是一個系統的,也就和政府官員的關係比較融洽,肯定清楚裡面送禮的道道。
“大哥,真是謝謝你了。”青年還真有些感動了。
“沒事,你不是照顧了我的生意嗎,這樣吧,回頭我打聽清楚了就打電話給你。”
兩人熱情的交換了電話,青年現在只是給領導送酒,到是沒有心理壓力,大步走向了政府家屬大院。
方文搖了搖頭,他這個動機也算不純,一是打算讓青年試探試探送禮之法,二是和青年拉上關係,以後讓他幫着在政府裡面賣酒,最壞的打算,也能把酒放到供銷社裡面去賣不是。
這一思量,什麼時候他變得這麼心機深沉了,果然生意人的想法和種地的時候是不一樣的啊,如果當官那就更不一樣了。
“酒幹倘賣無,酒幹倘賣無,多麼熟悉的聲音,陪我多少年風雨……酒幹倘賣無,酒幹倘賣無……”
街頭忽然傳來一首經典老歌,這不關鍵,關鍵是這唱歌的聲音怎麼聽着是小財迷唱的啊。
方文愕然的往幾個女孩跑去,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等方文跑到賣酒地方,震驚了,不過一頓飯的功夫,酒桌已經圍了幾大圈,小財迷正站在一個板凳上面拿着擴音器高歌,略顯童音的唱着[酒幹倘賣無]……
“叔,前面是賣碟子的嗎,唱得真好聽呢。”
“你知道什麼,我看吶是收酒瓶子的,可惜了,咱家那些好酒瓶子沒帶出來趕集。”
“錯了,我聽我崽子說,他們上班那邊經常有唱歌賣洗髮水的。”
“……”
方文在外面聽不下去了,丈着力氣擠到了裡面,只見妹妹和謝桃正忙着解說廣告詞,可外面不停的有人問歌碟賣不賣!桌子都快擠翻了,根本沒辦法做生意。
方文冷汗直接就下來了,“張鈴,先別唱了。”
小美女一聽,這纔不好意思的停了下來。
方文見場面有些混亂了,連忙大吼道“父老鄉親們啊,咱這兒是賣酒的,正宗的蜂王養生酒,六十塊錢一斤,不二價,酒好不酒,您嚐嚐就知道了,六十塊一斤便宜賣了。”
“叔,裡面是賣酒的呢。”
“六十塊錢一斤,我都能打一秤[十斤]白酒了,算了,嚐了也賣不起,咱還是去前面買鴨仔吧。”
“我聽叔的,可是我想買剛纔那首歌的碟子啊。”
“……”
六十塊錢的高價足以嚇走大部分人,場面很快就控制了下來,剩下的十幾個人,要麼是看熱鬧的,要麼就是打算嚐嚐免費酒的,至於賣不賣,還得看方文幾人的口才了。
“你這酒還真不錯。”一個老農滋溜喝下小半兩酒,評價道。
“叔,一看你就是識貨的人,這樣吧,今天還沒張開,我也就塗個吉利,本來六十塊錢一斤的,現在前面十位買兩斤只要八十八塊錢,另外還送一個價值十塊錢的好酒罈子。”
老農想了片刻,實在是禁受不住酒蟲上身,“好吧,那就來兩斤!”
“我也來兩斤。”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又叫道。
剩下來的十幾個人都嚐了,可買酒的不過三個人而已,總共也就賣出了六斤,除開酒罈子錢,一斤四十,算是便宜賣出去了。
“方哥,你看都沒人過來問酒,要不我接着唱。”小財迷有些意由未盡的說道,故事是喜歡上了這種被[歌迷]圍繞的感覺。
“還是算了吧。”方文擦了擦冷汗,心想早知如此,何必賣酒,直接賣碟子就好了。
時過中午,這酒沒有想象中那麼好賣,除了剛纔的六斤,後面也就來了個氣派的中年人賣了兩斤走而已,左右一算,還真沒賺到啥錢,心灰意冷啊。
小鎮上過了晌午,這人羣就少了,這酒今天估計也就這樣了。
方文正打算去市場上賣些肉菜,回去好吃一頓,這酒咱自己留着慢慢喝,打碎了牙齒自己也能吞下去,沒想忽然來了一箇中年人,開口就問:“小兄弟你這酒能不能便宜一點,我打算全要了。”
“全要?”方文有些驚喜的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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