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的生活是單調的,但是對於熱愛大海的人來說,確是豐富多彩的。董宇就是其中之一,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前生只到海濱浴場遊過一次泳的他,在重生後的這一世,對大海僅是如此的熱愛。從第一次出海之後,他的心就屬於了這蔚藍的大海,在陸地的時候,總有一種在別人家做客的感覺,只有坐着自己的船,飄揚在無邊的海面上,纔會有一種回家的感覺。
艦隊晝夜行駛,方向西北。海面上的天,說變就變。上午還是晴空萬里、微風徐徐,剛過中午,一片片雲彩像家庭聚會一樣湊在了一起,隨着風勢的加大,天空的雲也越來越密集了,海浪發出了低沉的吼聲,天空中覓食的海鳥也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了身影,一場暴風雨,似乎隨時都會來臨。
刺人眼的太陽早就不知道躲到哪去了,黑沉沉的雲彩越壓越低,能見度明顯的下降了,黑沉沉的好像提前進入了黃昏。
艦隊各船上的燈光也都相繼亮了起來,警示的鐘聲不停的響起,提醒着人們小心風暴來襲。大商會號上的船員們已經緊急動員了起來,每個人都面色緊張的忙着自己的事情,經驗再豐富的水手,在海上的暴風雨面前也做不到無動於衷。無情的大海毫無任何規律可言,它可以輕易地把任何試圖挑戰它權威的人和船撕成碎片。在憤怒的大海面前,所有人都應該有一顆敬畏的心,和代表着自然之力的大海相比,人類是那樣的渺小和不值一提。
風吹得更大了。一道閃電毫無徵兆的出現在遠處,把雲層和海面似乎連在了一起,突兀的亮光,照亮了昏暗的海面。“轟隆隆!”緊隨其後,一串震耳的雷聲傳來,所有人的心裡都哆嗦了一下。
更多的閃電和雷聲。黃豆大的雨點開始落下,隨後漸漸連成了線。船員們已經忙完了自己的工作,紛紛躲進了船艙。只有值班的水手,穿着蓑衣、戴着斗笠,躲在避風的地方,監測着船隻的情況。
董宇這次沒有再到艙房門口去觀察情況。有了前次落水的教訓,他的女人們再也不會允許這種不可控事件的發生了。現在的他坐在自己的休息室裡,鳳嬌晴雯兩個小女人左右相陪。一壺溫酒、幾樣小菜,聽着身邊鶯聲燕語,左右傳來陣陣馨香,人生如此、夫復何求?若不是時而傳來的顛簸感提醒着他,這是在風雨中的海上,真想就此長醉不醒。
外面隱隱傳來呼喝之聲,房內三人凝神細聽,卻聽不出個所以然來。董宇皺起了眉頭,二女也都有些變顏變色,難道又出了事?
船身一晃,好像在轉舵。航線是固定的,怎麼會有急轉舵?董宇終於忍不住站起身子,一直微涼的小手拉住了他的手,回頭一看,晴雯面面焦慮的看着他。
董宇微微一笑道:“我去問問怎麼回事,怎麼說我也是商會的會長,有事不過問也說不過去,放心,我不會到甲板上去的。”
鳳嬌也站起身來,“我陪你一起去。”看到晴雯也肯定的點了點頭,董宇只能無奈地報以微笑。
到了駕駛室,裡面的人濟濟一堂,火長、舵工、陰陽官,水手長、民梢長、班碇長,整條船上的中高層幹部全都集中到這間一百平方不到的艙室之中。
自從到鄭和大帥的寶船上漲了見識之後,董宇把船上的技術高層全都冠上了官稱,像原來的船長、船老大之類的渾稱,現在也一概規範成火長,既然要做個有身份的人,一切都要從細節做起。當然,他手下的衛士和私兵並沒有敢私自改成百戶、千戶、指揮使、參將、副將、總兵官之類的,那是犯忌的,再說沒有官方承認很有些扯起大旗自作草頭王的意思。
大家看到會長大人親自前來視察了,馬上在中間讓出了一個空位。
董宇環視四周之後,看着火長問道:“怎麼回事,爲什麼轉向?”
帆船航行的時候,即便不是順風,也可以通過調整風帆的角度進行斜向航行,行駛到一定距離之後,再進行轉向,用之字形路線前進,但是決不會進行大於九十度的轉向的,那就意味着改變了既定航向。董宇坐在船艙裡都能感覺到轉向時的晃動,那就意味着這次轉移航向絕不是小角度的調整,現在他急於想知道原因。
“會長大人,”火長擦了一把額上的汗珠,對着自己的大人說道:“剛纔我們接到水師艦隊的燈火傳訊,說是前方海面有巨型風暴出現,艦隊整體轉向,要避開這個區域,我們研究了一下,陰陽官判斷是那邊可能有巨龍吸水出現了。”火長說着指了指陰陽官。
這位陰陽官倒並不是身穿八卦仙衣的道家高人,只是研究星相天文學的一位文士,身穿着普通圓領書生袍頭戴綢帽,頂門綴着一顆碧玉,張着一副八字眉,嚴重影響了其人的儒雅氣質。年紀三十多歲,是董宇在新村僱來的華人,有個趣的名字,叫做文書,曾多次隨商出海,天文知識極其豐富,不僅能熟練的使用航海羅盤、牽星板,還對天氣變化情況有着一定的研究,能做一些天氣預測,董宇對此人相當重視。
巨龍吸水?龍捲風!董宇不禁駭然變色!海上的龍捲風任何時候對任何船隻來說都是終極殺手,沒有任何船隻能在它的面前安然無恙,即便是幾百年後上百萬噸級的鋼鐵巨輪,也只有躲避的份。
“能確定嗎?”董宇目光爍爍的看着陰陽官文書。
“能確定!”陰陽官肯定的點了點頭,“如果不是無法抗拒的狀況,以我們現在這種規模的艦隊,根本就不會大角度的轉移航向的,根據閃電的強度和雨水的密集程度,我可以肯定前方水師戰艦上的陰陽官已經預測到了巨龍吸水,甚至有可能最前面的斥候船已經看見巨龍吸水了。”
董宇倒吸口冷氣,這要不是鄭和艦隊上能人衆多,要是自己的華夏商會艦隊單獨出海的時候,碰上龍捲風,董宇不敢想下去了,真要遇上那種情況,恐怕自己這十幾條船就真的是片板不回了。
一時間,駕駛艙裡的所有人都不說話了,大家的神經全都高度的緊張着。每過一會兒,就有一個穿着溼漉漉蓑衣的值班水手過來報告一下觀察的情況。
黑沉沉的天、瓢潑一樣的大雨,下面是海浪的吼叫聲,上面是不是傳來的震耳雷霆聲。大商會號時而升上浪尖、時而落入浪谷,在這種極度的壓迫下,人們的心頭都是沉甸甸的。
董宇活動了一下脖子,這種沉悶的氣氛讓他有點不舒服,又不想回艙裡去找晴雯喝酒取樂,環視了一下週圍,然後大聲道:“現在也沒事幹,大家一起唱個歌,就唱我們的商會會歌。”
不顧周圍人驚訝的目光,董宇輕聲唱起來:“黃色龍旗迎風飄揚,勝利歌聲多麼響亮,歌唱我們偉大商會,今天開始鬥志昂揚,...”
跟着董宇的歌聲,周圍的人們也漸漸加入了進來,歌聲逐漸嘹亮,越來越響,歌聲傳到外面,值班水手,包括正在船艙裡避雨的水手、民梢、木匠、搭材、衛士、私兵,慢慢的整艘船都被這同一首歌充滿了,鳳嬌隨在董宇身後,也激動的哼唱起了這首熟悉的歌。
唱了也不知多少遍,直到所有人的眼睛裡再也沒有了憂懼之色,在一片嘻嘻哈哈聲中,這首雄壯的會歌大合唱終於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