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奴第一賤人
先是在大營裡力抗明軍朱梅部騎兵騷擾,沒能讓這支忽然殺出的明軍騎兵踏進自軍一步,然後在松山渡口力戰,雖然沒能衝破明軍的阻擊渡河成功,但也迫使明軍兩次增兵松山戰場,大大減輕了自軍在其他戰場上的壓力,最後又成功接應出了被困的阿敏軍隊,總算是給慘敗的建奴軍隊挽回一點面子!——做了這麼多事,結果到了戰後,堂堂建奴攝政貝勒代善去求見努兒哈赤時,卻遭到了無情的拒絕,反倒是在筆架山輸得稀裡糊塗、多次揹負叛徒嫌疑的皇太極和他那個狗奴才,不經通報就能進入努兒哈赤的寢帳,去見重病纏身不知何時掛掉的老爸。遭到如此待遇,代善心中的惱怒就可想而知了。
十月初十夜裡三更時分,代善的將帳中仍然是燈火通明,代善親自領着兩個兒子瓦克達、巴喇瑪和一大幫建奴正在處理小淩河大戰後的善後事務——主要就是重新編制被打殘打光的建奴軍隊,討論戰死基層將領的接替人選和討論該保留或者取消那些番號,還有就是安撫搶救傷兵,爲建奴主力留一點種子,忙得不可開交。而這些事情中,別的事都好辦,惟獨這傷兵的問題讓代善愁白了金須鼠尾小辮子——這場大戰下來,很多被屠奴軍刺刀捅傷的建奴士兵將領根本無法搶救,無論用什麼藥都沒辦法止住傷口流血,只能眼睜睜看着許多建奴將領士兵哀嚎着慘死在一道道看上去並不致命傷口上,名醫名郎中名軍醫全部束手無策。
“阿瑪,傷兵營剛剛來報,大哥的岳父吳爾祜達將軍也殉國了。”代善第五子巴喇瑪垂頭喪氣的說道:“和前幾位將軍一樣,被瘋狗軍的三棱刀捅傷了肚子,怎麼都止不住血,就這麼去了。”
“軍隊裡的郎中都是吃乾飯的?”代善忍無可忍,拍着咆哮吼起來,“以前我們的將士肚子被砍破,腸子流出來了都還能救回來,怎麼現在一個馬眼睛大小的小傷口,都救不回命來?去給傷兵營的郎中傳令,馬上給我找出瘋狗軍刀上的毒藥到底是什麼,再有將士爲了這種小傷犧牲,我要他們的腦袋!”
“扎。”巴喇瑪無可奈何的答應,正要回身時,大帳門口卻傳來一個聲音,“大貝勒,不要浪費力氣了,瘋狗軍刀上的毒藥沒有解藥,包括瘋狗軍自己都沒有,遇到這種傷,只能把傷口處的肉都給挖了,才能止得住血。”
“阿敏?”聽到這熟悉的聲音,代善擡頭一看,果不其然,建奴二貝勒兼鑲藍旗旗主代善領着兩個弟弟瑙岱和圖倫,不知何時已經進到了自己的將帳。正爲傷兵的事煩惱的代善也顧不得詢問阿敏來意,只是搶着問道:“二貝勒,這點你肯定?把傷口的肉都挖出來,就算能救回來命,這些傷兵一時半會也重新上不了戰場了。”
“肯定。”阿敏鄭重點頭,解釋道:“這點我是從瘋狗軍俘虜那裡拷問出來的,鑲藍旗和瘋狗軍交手的時間早,上次在錦州時圖倫就吃過這樣的大虧,所以我留了一個心眼,一直想找出原因。昨天從筆架山突圍回來的時候,瘋狗軍一直把我追殺到了杏山,在戰場上抓到一個重傷的瘋狗軍戰俘,好不容易纔從他嘴裡掏出了這個消息。”
“那就這麼辦吧。”代善嘆了口氣,轉向旁邊的巴喇瑪喝道:“去,把你伯父的話帶去給郎中,能救多少將士回來就救多少吧。”巴喇瑪點頭答應,匆匆領命而去。代善這才向阿敏招呼道:“老二,過來坐吧,對了,還沒問你這麼晚來找我幹什麼?是不是鑲藍旗牛錄編制的事?阿瑪病倒後就一直沒見我,多的我還不敢做主,先給你補充五個正藍旗重新整編出來的牛錄如何?”
“伯父傍晚時接見了我。”阿敏沉聲說道:“二哥,有時間沒有?我有些事想和你單獨談談。”聽到這話,代善先是一楞,又看到阿敏那嚴肅的神情,代善會意過來,忙向阿敏使個眼色,又向在場的建奴將領交代幾句,讓他們自行處理餘下事務,這才把阿敏領進了後帳,阿敏的兩個鐵桿幫兇弟弟圖倫和瑙岱則守在了後帳門口,不讓外人隨意靠近。
進到後帳,代善先是把親兵全部趕了出去,又親自給阿敏和自己各自倒上一碗奶茶,這才坐到阿敏對面,捧着奶茶問道:“二貝勒,有什麼事說拔,是不是今天傍晚阿瑪召見你的事?”說這話時,代善心裡簡直算是鬱悶到了極點了,身爲攝政貝勒,父親不僅不接見自己的求見,反而召見一個侄子,這種滋味可一點都不好受。
“二哥,在我告訴你伯父召見我時發生的事之前,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阿敏很會賣關子,也很會演戲,很嚴肅的向代善問道:“二哥,你到底打不打算繼承伯父的汗位?”
“砰!”代善手裡的奶茶碗砰然落地,摔得粉碎,白色的奶茶汁也濺滿了代善的褲子,但代善仿若未覺,只是死死的盯着阿敏,一字一句問道:“老二,你爲什麼要我這問題?”
“不要問我爲什麼要問這問題。”阿敏搖頭,嚴肅說道:“現在我只想問你,堂兄,你想不想當下一任的大金汗?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你的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所以,我希望你說實話,說心裡話。”
“老二,你到底什麼意思?”代善益發糊塗,凝視阿敏嚴肅的醜陋臉龐許久後,代善終於還是答道:“你的問題真是問了白問,阿瑪的十幾個兒子裡,誰不想當下一任大汗?皇太極想,死去的莽古爾泰、湯古代和多鐸都想,就連阿濟格那樣的笨蛋都想當,我爲什麼不想繼承阿瑪的汗位?只是這事情必須要阿瑪才能決定,我最多也就是想想,沒有阿瑪許可,我也不敢去爭。”
“很好,既然堂兄你想就行。”阿敏點頭,又無比嚴肅的說道:“但是,現在我要告訴你一個很不幸的消息,伯父已經確立繼位人了,不是你,是八弟。”
“什麼?”儘管隱隱已經有了一些心理準備,可是真正聽到這個消息後,代善還是猛的一下跳起來,臉色也變得無比之猙獰,嘶啞着嗓子問道:“老二,你不是開玩笑吧?阿瑪確立老八繼位,爲什麼我不知道?我好歹也是攝政貝勒,這麼重要的事,阿瑪怎麼可能瞞着我?”
“堂兄,你不要急,先聽我慢慢告訴你這事情的前後經過。”阿敏的聲音低沉下來,慢慢說道:“今天傍晚的時候,伯父忽然召見我,告訴我說,他已經病得撐不下去了,爲了預防萬一,他決定確立老八皇太極爲繼位人,要我發誓效忠於老八。然後,伯父又給我一道密旨,專門用來對付你的密旨,在他百年之後,你如果遵照他老人家的旨意,奉老八爲主,那他的這道密旨就不用公佈。可你如果不承認老八這位新大汗,那我就得拿出這道密旨,收繳你的兵權,把你處死!還有你的兒子、我的侄子嶽託,也是如此對待。”
代善徹底懵了,自天啓六年努兒哈赤病重和皇太極遁走科爾沁草原以後,他一直就是建奴的攝政貝勒,軍政民政歸於一手,是理所當然的汗位繼承人,同時也是所有人認定的建奴汗位繼承人,阿敏本人更是把自己當成了下一任建奴大汗的唯一人選,可是真正到了努兒哈赤病重將死的時候,努兒哈赤卻把他一腳踢開,選擇了皇太極爲繼位人,從天堂一下子跌落地獄,只要是個人就會無法接受,就更別說同樣有些不小權利慾望的代善了。一時之間,代善甚至都在懷疑阿敏是在欺騙自己,故意作弄自己,可是看到阿敏出示的努兒哈赤密旨之後,代善徹底絕望了,也明白阿敏不是在欺騙和作弄自己了…………
心如刀絞的絕望了許久後,代善才低聲說道:“老二,多謝你告訴我這個消息,不過,你爲什麼要違反阿瑪的旨意,把這個消息秘密告訴給我呢?”
“堂兄,我們兩堂兄弟識字都不多,大的道理也不懂,唯一熟悉的書,也就是《三國演義》了。”阿敏很誠懇的說道:“在《三國演義》上,但凡是廢長立幼的,大部分都沒有什麼好下場。所以我思來想去以後,就決定來問問你,你如果不想當下一任大汗,準備承認老八這個新大汗,那我就希望你不要有什麼異心,不要讓我們手足相殘,我們兩兄弟忠心耿耿的輔佐老八,團結在一起打敗蠻子,打敗我們大金不共戴天的大仇人張好古小蠻子,重振我們大金橫掃天下無敵手的雄風!”
代善不語,許久後,代善才嘶啞着嗓子問道:“如果我不呢?老二,你打算怎麼做?”
“如果你不肯老八。”阿敏一字一句說道:“那我就豁出這條性命,去勸伯父收回成命,重新考慮他的繼位人人選!大堂哥楮英已經不在了,現在你是老大,你纔是最合適的人選!伯父就算殺了我,我也要保你做下一任大汗!”
“爲什麼?”代善盯着阿敏眼睛問道。阿敏平靜說道:“二十年前,伯父殺了我的哥哥阿爾通阿,本來還想殺我,是堂兄你在伯父面前替我求情,救了我一命。這份恩情,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
“二弟……。”代善有些感動,說什麼也想不到平時裡不吭不哈的堂弟阿敏,竟然會有這麼一份報恩的心——什麼叫滴水之恩,涌泉相報?這纔是真正的滴水之恩,涌泉相報!
“二哥……。”阿敏眼淚滾滾而落,哽咽着說道:“你做決定吧,沒多餘的時間了,伯父已經決定明天晚上撤軍回三岔河,到時候你的正紅旗斷後,如果有人擔心你不服氣,擔心你是他繼位的隱患,那麼張好古小蠻子追殺我們的時候,你肯定不會有援軍,也許就沒機會了……。二哥,你說吧,你要弟弟我怎麼做?”
阿敏這話是真正的刁難代善了,代善現在心亂如麻,又能做出什麼樣的決定?而且阿敏這個張大少爺的預備老丈人也把女婿的無恥學了一個十足,刁難起來非常高明,不僅不讓代善覺得難以接受,而且還感動得眼淚汪汪,哭泣着說道:“二弟,你讓我怎麼決定?阿瑪決定了的事,幾時更改過?我總不能……,總不能違抗阿瑪的旨意吧?”
“沒用的東西,直接起兵造反不就行了?”早就巴不得努兒哈赤父子自相殘殺的阿敏心中冷哼,嘴裡卻哽咽着說道:“二哥,伯父的旨意是沒人敢違背,可是我總覺得,老八不象是個能把伯父辛辛苦苦創下的基業發揚光大的人!這些年來,伯父一直是重病纏身,大金國如果不是你忠心耿耿的撐着,早就完蛋了,而老八呢,先是和張好古小蠻子有一些不清不白的關係,然後又叛逃到了科爾沁草原上,背叛了大金,也背叛我們愛新覺羅家,大金國如果落到他的手裡,還有未來麼?”
“尤其是這一次小淩河大戰,你也看到了,你的正紅旗,還有我的鑲藍旗,打得那麼壯烈,死了那麼多好將士,又殺了那麼多蠻子精銳。”阿敏越說越是傷心,泣不成聲的說道:“可是老八呢,打一個兵力已經被我調光的筆架山,大金的英勇將士死了那麼多,斬獲卻幾乎沒有!他到底安的什麼心?!我就搞不懂了,當年老八爲什麼要千方百計的把張好古小蠻子弄到錦州來?又爲什麼他走到那裡,張好古小蠻子就跟到那裡?爲什麼他走到那裡,我們大金軍隊就倒黴到那裡?張好古小蠻子越來越強,我們大金越來越弱,他卻越來越得伯父重用和寵愛,這到底是爲了什麼?是什麼原因?二哥你能明白嗎?反正我是不明白,我甚至懷疑,這些年來我們大金在張好古小蠻子面前這麼被動,到底是不是他老八搞的鬼?”
“二弟,你不要說了,不要說了……。”儘管阿敏的話有些語無倫次,有些毫無邏輯,可是這樣的話聽到代善耳裡,卻好象在代善滴血的傷口上撒了一把又一把的鹽,讓代善益發的心如刀絞,益發的傷心失望。而阿敏忽然起身,走到代善面前雙膝跪下,抱着代善的雙腿大哭說道:“二哥,你告訴我,老八,他真是做大汗的材料嗎?”
“二弟,他是阿瑪指定的下任大汗啊!”代善心中感動,忍不住也是抱住了阿敏的肩膀,失聲痛哭出來。兄弟倆抱頭痛哭,場面感人無比,可就在這時候,寢帳外面忽然傳來努兒哈赤蒼老而又嘶啞的聲音,“圖倫,瑙岱,你們在這裡幹什麼?是不是阿敏和代善在裡面?”
“阿瑪來了?”代善心中一驚,不等代善和阿敏做出反應,寢帳帳門已經被人粗暴的掀開,坐在輪椅上的努兒哈赤領着一大幫建奴侍衛衝了進來,身旁還跟着皇太極和范文程兩人。不過看到阿敏跪在代善面前、代善和阿敏臉上還盡是眼淚鼻涕之後,努兒哈赤也是一塄,厲聲喝道:“阿敏,代善,你們倆在這裡幹什麼?出什麼事了?哭得這麼厲害?”
“阿瑪,我……。”代善還在尋思如何回答,阿敏卻膝行到努兒哈赤面前,昂着頭哽咽着說道:“伯父,是侄兒來見二哥他的,什麼事都與他無關,伯父你要打要殺,侄兒一人領受,但請伯父千萬不要牽連到二哥身上!”
“我爲什麼要打你殺你?你和代善到底說了些什麼?”努兒哈赤更是糊塗。阿敏咬咬牙齒,大聲說道:“侄兒不敢欺瞞伯父,伯父你今天對侄兒說的話,侄兒都已經告訴二哥了!”
“果然如此!”皇太極和范文程都是心裡一沉。努兒哈赤也是又驚又怒,還有些尷尬,怒喝道:“你爲什麼要告訴他?你安的什麼心?是不是想讓我的兒子們兄弟不和?”
“伯父,侄兒安的是好心。”阿敏毫無懼色的說道:“侄兒年紀還很小的時候,伯父你就讓侄兒們看《三國演義》,說是可以在上面學到什麼東西,所以侄兒知道,自古以來,凡是廢長立幼,都沒有一點好下場!二哥他對你忠心耿耿。這些年來,大金國如果不是有他,早就垮了!所以侄兒今天來問二哥,他到底願不願意承認八弟這個未來大汗,如果他承認,那我就和他一起,忠心耿耿的輔佐八弟!如果他不承認,那侄兒就準備向伯父死諫,懇請伯父收回成命,重新考慮立誰爲太子!”
“什麼?”努兒哈赤有些傻眼了,本來他收到范文程密報說是阿敏秘密求見代善,第一反應就是阿敏這個內奸是來挑唆代善叛變,投靠張大少爺那個卑鄙無恥的離間計之鬼,可是阿敏卻說自己是準備死諫,懇求自己不要廢長立幼自取其亂,這倒是完完全全的出乎努兒哈赤的預料之外了。而皇太極和范文程則是面如土色,心中同時閃過一個英俊儒雅的惡魔影子——張好古!這麼惡毒陰險又冠冕堂皇的離間計,只有那個可怕的惡魔才琢磨得出來!
“阿瑪,阿敏堂弟說的全是實話!”事到如今,代善如果再不出來保全阿敏,那簡直就不能算是人了。被逼無奈之下,代善只能硬着頭皮跪到阿敏旁邊,流着眼淚說道:“阿瑪,阿敏堂弟完全是出自對你的一片忠心,擔心兒臣不服八弟,才能勸說兒臣不要爲了個人私利誤了阿瑪的軍國大事,他的苦心忠心,天地可鑑,日月爲證!兒臣甘願放棄太子一位,承認八弟是下一任大汗,明天的晚上撤退,兒臣也願意率軍斷後,爲阿瑪和八弟擋住張好古小蠻子的追兵!只求阿瑪不要懲罰阿敏堂弟,他的罪,兒臣替他擔了!”
說罷,代善連連磕頭,放聲大哭,阿敏也是放聲大哭,拼命磕頭說道:“伯父,明天晚上讓侄兒斷後吧,侄兒就是豁出這條性命,也要爲你和二哥擋住蠻子追兵!只求伯父長命百歲,重新考慮繼位人選,廢長立幼,只會給蠻子可乘之機啊!還有二哥他,纔是伯父最好的繼位人啊!”
本來是想試探阿敏到底是不是自己內部的叛徒,順便玩一個誘敵計打個勝仗挽回顏面,結果卻弄巧成拙演變成了兒子們爭奪嫡位,紛爭分裂,努兒哈赤手足無措之餘,不由暗恨起范文程的餿主意來。沉着臉盤算許久後,努兒哈赤才嚴肅問道:“阿敏,你私自泄露我的密旨的罪過,我暫且不追究,我現在問你兩個問題,你一定得老實回答!”
“伯父請問,侄兒一定如實回答。”阿敏知道重頭戲來了,趕緊抹着眼淚答道。努兒哈赤沉聲問道:“前天晚上我命令你回師救援小淩河戰場,爲什麼你沒能及時趕到杏山戰場?爲什麼阿濟格和務達海的七千軍隊在突圍戰中打光打絕了,兩個梅勒額真都戰死了,都沒能打破蠻子的阻擊,你的四五千軍隊卻能順利突圍成功,幾乎沒什麼損失就殺回了小淩河北岸?”
“這些事,侄兒已經稟報過了啊?”阿敏滿臉的糊塗,答道:“回援小淩河戰場時,侄兒是派阿濟格和務達海打前鋒,侄兒自己率軍斷後,阻攔蠻子追兵。當時阿濟格和務達海兩位堂弟在杏山受阻,侄兒又被瘋狗軍薊騎隊咬上,隨時可能被蠻子軍隊前後夾擊,被逼無奈之下,侄兒只得在高橋阻擊蠻子追兵,爲兩位堂弟突圍爭取時間,結果一場血戰下來,侄兒雖然打退了蠻子的追兵,兩位堂弟那邊卻全軍覆沒了。”
“你獨力阻擊蠻子追兵?而且蠻子追兵還是瘋狗軍,爲什麼損失這麼小?”努兒哈赤厲聲喝問道。阿敏飛快答道:“當時侄兒靈機一動,利用高橋一帶狹窄的地形,砍伐樹木堆積,點燃了火海阻攔瘋狗軍追擊。然後侄兒又乘着那點寶貴的時間,搶佔了路邊的兩個至高點,用滾石落木狠砸追擊上來的瘋狗軍,所以損失不大。而且蠻子後來還來了一次援軍,用火炮轟擊侄兒佔領的高地,多虧了侄兒佔據的兩個山頭比較高,退往山上後就躲開了蠻子的火炮,這才堅持了下來。後來到了下午,侄兒乘着蠻子軍隊久戰疲憊的機會,派出一支三百人組成的敢死隊去衝蠻子炮兵陣地,僥倖點燃了蠻子的火炮火藥,乘着這個機會,侄兒才擺脫蠻子追兵,但侄兒派去的三百人的敢死隊,一個都沒活着回來。”
“你胡說!”范文程忍無可忍,跳了出來張牙舞爪的叫道:“蠻子的瘋狗軍,一直在筆架山上,根本就沒追殺你,怎麼可能和你在高橋僵持到下午?還有,蠻子的火炮隊也全部在筆架山上,更沒去高橋和你作戰!”
“操你孃的狗蠻子!”阿敏暴跳如雷,咆哮道:“瘋狗軍爲什麼沒追殺我?如果瘋狗軍沒追殺我,我爲什麼要分兵讓阿濟格和務達海去突圍,我自己殿後?我們後面如果沒有追兵,阿濟格和務達海爲什麼要和瘋狗軍死拼,拼得只剩三四百人活下來?他們不會向我求援麼?”
阿敏這話倒是大實話,正是因爲趙率倫率領薊騎隊追殺,阿濟格和務達海才同意分兵,並且在杏山與天雄隊死拼——這一點,也是阿敏這支倖存軍隊所有建奴士兵將領衆口一詞的說法。而努兒哈赤平心靜氣仔細一想後,也覺得阿敏的話很有道理,如果後面沒有追兵,自己的第十二個兒子阿濟格和侄子務達海也不是傻瓜,更不會在杏山拼得那麼慘了。這時,代善也站出來說道:“我也可以證明,多虧阿敏堂弟在戰場上俘虜了瘋狗軍士兵,拷問出了瘋狗軍的毒刀治療法子,這才救了我們無數大金受傷將士的性命。”
“還有這事?”努兒哈赤眉毛一揚問道。代善確實比較厚道,趕緊把屠奴軍的古怪毒刀和阿敏發現的治療方法說了一遍,而阿敏則含着眼淚說道:“伯父,難道侄兒能夠衝出蠻子軍隊的包圍,就是罪過了?如果真是這樣,早知道侄兒就不應該往蠻子兵力薄弱的松山渡口突圍,應該去衝蠻子大營,和蠻子同歸於盡算了,反正蠻子打了一天一夜,軍隊也累得差不多了,侄兒起碼和多一點的蠻子同歸於盡,也省得回來讓一個蠻子奴才肆意污衊!”
“這倒也是,蠻子兵力薄弱,沒有多餘的預備隊,一天一夜的血戰下來,確實已經筋疲力盡了。”努兒哈赤想起當時的情景,覺得阿敏後來成功突圍也完全說得過去——畢竟人不是鐵打的,一天一夜的血戰下來,能夠保持充沛體力繼續拼命的那是怪物。但努兒哈赤也知道,阿敏的話裡還是有很多疑點,最起碼筆架山守軍全力追殺阿敏這一點,就和皇太極在筆架山遭到頑強抵抗這一點完全矛盾。稍一盤算後,努兒哈赤忽然喝道:“阿敏,宋獻策和你什麼關係?”
“伯父,宋獻策是誰?”阿敏脫口反問,那速度,簡直就象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一樣——順便提醒大家一句,阿敏在努兒哈赤身邊潛伏了二十年,這點本事還是有的。而努兒哈赤反倒被阿敏問的一楞,疑惑問道:“宋獻策是誰你都不知道?”
阿敏表情疑惑,回憶半晌才答道:“有點耳熟,可能是在那裡聽過,不過實在沒影響了,請伯父恕罪。”
“堂弟,宋獻策是張好古小蠻子身邊的狗頭軍師,很是陰險狡猾的一個人。”代善好心提醒道:“三年前,就是這個傢伙在察漢浩特鼓動阿布奈發動政變,奪了林丹的汗位。”說到這裡,代善也想起了起來,忙說道:“哦,對了,當時你在朝鮮,不知道這個蠻子也很正常。”
“想起來了。”阿敏恍然大悟,忙說道:“伯父勿怪,侄兒不懂蠻子話,蠻子的名字怪里怪氣的,所以侄兒記不住。”
“不錯,阿敏是不懂蠻子話,記不住蠻子的名字也正常。”努兒哈赤略略點了點頭。可是努兒哈赤並不知道的是,表面上表情疑惑的阿敏這時候心裡卻在翻江倒海,說什麼也不明白努兒哈赤爲什麼要問自己和宋獻策的關係。恰在此時,范文程捕捉到了阿敏目光中稍縱即逝的驚懼之色,心中有了點底,跳到阿敏面前詐唬道:“二貝勒,你騙不了大汗!鑲藍旗已經有人向大汗告密了,你在朝鮮義州時見過宋獻策蠻子!”
說這話時,范文程故意用的是漢語,意圖打阿敏一個措手不及,只是范文程實在太低估了阿敏一些,二十年來爲了隱藏自己會說漢語的秘密,阿敏對這套花招早就養成了條件反射,馬上就脫口喝道:“狗奴才,說大金語!老子不懂你們狗蠻子的話!”
“咦?”范文程和皇太極都是一楞,下意識的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張好古小蠻子的離間計!故意在朝鮮造謠,離間我們大金的軍隊!而代善在旁邊低聲翻譯過後,阿敏馬上跳了起來,二話不說擡手就是一拳打在范文程鼻子上,打得范文程鼻樑粉碎,鼻血飛濺。阿敏又咆哮道:“狗蠻子!老子終於明白了!搞了半天,是你這個狗蠻子在煽風點火,故意陷害我這個大金忠臣!你說,你到底是什麼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