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陳文桂房內,陳靖元對着案桌上的一張簡易福建路地圖指指點點,一邊又將自己如何受到六月唱小曲的啓發,從孫臏想到了破解困局的方法。
此時的屋內,只有祖孫三代,三個人。
陳文桂笑道:“這六月丫頭倒是個乖巧的可人兒,聽說你那最近又多了名女子,小小年紀可是要愛惜身子。”
陳靖元心中大喊冤枉,我的親親爺爺啊,我倒是想不愛惜身子來着,這六月姐姐不給我機會啊,一到節骨眼上,盡給我搗亂,忽然發覺陳吊眼的眼神不對勁,趕忙轉移話題道:
“綜上所述,孩兒纔想到了孫臏曾經對龐涓用過的那招圍魏救趙之計。”
陳文桂道:“我們山寨就好比‘趙’,而那阿巴黑的糧草駐地福州府就是‘魏’,只要佯攻阿巴黑囤積在福州府幾萬大軍數個月的糧草,就能讓他撤出漳州府,回師救援福州,解了我山寨目前的危機,倒是個好辦法。”
“圍魏救趙,兵行奇道,阿巴黑那人我聽許夫人提過,好大喜功,時常揚言要親手抓了宋朝小皇帝,只要到時候圍攻福州府的軍隊打着海上朝廷的旗號,他肯定會回師救援,轉頭對付福州府的圍軍。”陳吊眼點點頭。
“這一路兵馬何人能勝任?你阿爹必須駐守山寨,不然元軍來襲,沒有大將領軍,軍心不穩吶;你二叔?不行,勇則勇已,毫無計謀,此次突襲需擅使奇兵,還要虛張聲勢,交給他來做,那是難爲他了;你滿安阿叔?那就活屠夫,衝鋒陷陣是把利器,而運籌帷幄,便是把鈍刀了。嘖嘖,實在不行,也只有遲暮老將親自出馬,領這一路兵馬吧?”陳文桂一個人自言自語的喃喃道。
陳靖元一聽,不禁好氣,我這麼一個活人竟視而不見?激將?沒轍,自動請纓道:“阿翁,人都說請將不如激將,你對自家孫兒還用這招?”
陳吊眼道:“怎能對你祖父說些胡話?沒大沒小的混球!”
陳文桂笑道:“阿翁是捨不得我的孫兒哩,讓你十六歲的的小兒自領一軍已經是稀罕之事,再讓你領軍去突襲泉州,這要讓外人知道了,不都說咱們陳家無人哩,十六歲的娃子都領軍外徵!”
陳靖元撇撇嘴,道:“漢朝驃騎大將軍霍去病十七歲便領軍出征匈奴,以少勝多,八百士卒擊殺兩千匈奴,更是俘虜匈奴相國,受封冠軍侯,少年將軍,有什麼稀奇的?”
說完,走至屋內牆腳處,抄起立在角落的一根雙指粗細的鑌鐵棍棒,雙手各持一端,馬步硬扎,氣沉丹田,嘴中輕哼一聲,雙手用勁,硬生生將棍棒掰成彎曲狀。
陳文桂見狀,一臉錯愕,頓感不可思議,這天生神力者不過如此!
陳吊眼也是習武之人,目瞪口呆道:“可是天生如此?我怎不知你有此天賦異稟?”
陳靖元心道:“你當然不知,這可是結合道家養生經與後世軍中硬氣功所達成的效果!”
當下笑道:“差不離吧,怎麼樣?”
陳吊眼望向自己的父親,鄭重點頭道:“大郎有此本事,自保綽綽有餘了!”
陳文桂點頭道:“那此事就交由你福州馬步軍了!”
陳靖元剛想歡快的說聲謝謝,卻傳來滿安進門的急喊聲:“都統大人,都虞候大人,可不得了哩,陳桂龍領着麾下二千兵卒,殺向漳州府了,說是要活剮了吳三官,一雪前恥!俺的天,這都下山快兩個時辰了!”
真乃多事之秋,連番狀況接踵而來!
陳靖元聽罷也是一愕,這二叔怎能如此莽撞?這不是羊入虎口嗎?二千士卒進了駐兵六萬的漳州府,還能囫圇着身子出來?
此時的漳州城外鼓聲隆隆,殺聲震天,如飛蝗般的流矢從城牆之上射出。
穿着各色衣服的虎翼軍或持鋼頭長槍,或舉鋼刀盾牌,或持農用鋤斧,更有甚者把着竹竿如潮水般往前衝襲。
嗖嗖飛矢,撲面而來,不知多少虎翼士卒被射中倒地,未着要害者,更是疼痛難當,倒地打滾,哀嚎聲聲。
陳桂龍與軍中後方咆哮:“衝,弟兄們,進了城,活剮了吳三官那狗才!”
前方雖傷亡者不知凡幾,但仍是有士卒絡繹不絕,整裝上陣,紛紛昂頭向前,不知死爲何物。
一百,兩百,三百,五百,一條條鮮活性命,如被割草般丟掉性命,但是別說登上城樓,就連靠近城牆二十米都難如登天。
陳桂龍手下哨官馬六哭喪着臉,勸阻道:“二將軍,不能再衝了,蒙虜城上的弓弩太猛了,這麼個攻法,弟兄們都得交代在這兒了!”
“就算交代在這兒也得衝,他孃的,老子今天非宰了吳三官那*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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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六忽然跪地,抱住陳桂龍的大腿,泣道:“二將軍,咱們攢的這點家業不容易啊,拼光了就沒了啊!蒙虜的騎兵已經從漳州府兩翼包抄過來,再不撤,咱們就等着給他們包圓下酒了,將軍!”
陳桂龍眉毛一挑,將馬六一腳踹開,喝道:“馬六你再囉嗦,老子連你一塊兒砍了!禍是咱們手下的兄弟闖的,今天就算是死,也得咬下蒙虜幾口肉下來!我陳桂龍平日裡雖貪那錢財,卻也不是怕死之人,如若就這麼撤了,豈不是讓他人小瞧與我?”
說完,撇開馬六,自己抄起大刀,直接上的陣前。
馬六緊緊尾隨,站於陳桂龍身邊。突兀,不遠處一陣一根箭矢如疾風一般呼嘯而來,像是長了眼睛一般,朝陳桂龍胸口狠狠射來。
陳桂龍正對着身邊士卒鼓氣衝殺,並未注意。
“將軍,小心!”
“噗!”
馬六一個撲身,擋在陳桂龍跟前,一根鐵簇羽尾的箭矢射入心房,貫胸而過。
馬六忽覺胸口一涼,繼而又像火烙了般疼痛,喉嚨一甜,一口腥血破口而出,噴灑到身前的陳桂龍衣甲之上,黝黑皮甲浸沾殷紅。
“馬六?馬六兄弟?”陳桂龍回過味了,趕忙扶住搖搖欲墜的馬六,嘶吼道,“挺住,兄弟!”
“將,將軍,小心!”馬六斜躺在陳桂龍懷中,脣齒淌着血,瑟瑟發抖,不時吐出血來,斷斷續續,道:“撤,撤吧!等騎兵上來,就,就......”
說完,死抓着陳桂龍衣襟的右手一鬆,緩緩垂下,溘然長逝。
陳桂龍悲從心來,這馬六是跟他時間最長的一人,這剛纔還說着話的人,眨眼睛,就沒了。
輕輕放下馬六,陳桂龍看着眼前如潮水般繼續衝襲的士卒,接二連三的被箭矢射倒在地,再看看兩翼不遠處馬蹄作起的滾滾煙塵。陳桂龍一抹臉上汗漬,笑道:
“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