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公府這邊,陳靖元三人已經酒足飯飽,撤下了殘羹剩菜,六月小丫頭很貼心地替他們換上了一水兒的瓜果和清香撲鼻的茗茶。
文廷玉剔着牙讚道:“這國公府的廚子就是地道,呵呵,做的菜餚色香味俱全,真可媲美皇宮的御廚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讚美之詞卻直接迎來了張遷侯的嗤之以鼻。
張遷侯鄙視地看了一眼吃沒吃相,坐沒坐相的文廷玉,哼哼道:“還媲美御廚,你文雞毛難不成還去過皇宮,吃過御廚做的飯菜不成?切。”
這個,文廷玉還真沒去過真沒吃過,但隨口這麼一說誰知道張遷侯這孫子這麼較死理兒,非得和他幹上不可。
陳靖元看着兩人這真是黃狗鬥野狼,誰也不服誰,連忙打岔勸阻道:“覺着好吃,叔孫就多來我府上,飯菜管飽,美酒管夠。不過也不是我說你倆,都老大不小的人了,改討上一門媳婦成個家了。你說你倆天天鬥嘴爲樂,難不成真是好基友一輩子?”
基友爲何物?文、張二人不知道,但是對於陳靖元提議的娶妻一事倒是上了心。
文廷玉想着,文家忠義滿門,書香世家,以後娶的妻室怎麼着也得門當戶對不是?可不能馬虎。
而張遷侯則暗暗瞥了眼文廷玉,心道,還是要讓文雞毛先娶,他娶個侍郎之女爲妻,老子就娶個尚書之女爲妻,這事兒可得壓他一頭,不然免不得又讓他小瞧奚落一番。
見着氣氛緩和了下來,陳靖元重開了遠征高麗的話題,將上次未談完一事提了出來。
文廷玉端起茶碗搖頭晃腦呼呼吹着熱氣,嚐了兩口熱茶後問道:“如今都督官復原職,國舅和國丈業已下臺,朝中無人再行制肘於您,也算是個出征的好時機了。”
陳靖元深以爲然,點頭說道:“這兩個孫子此次也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現在咱們議一議如何奪取高麗。平心而論,高麗小國,兵少馬瘦,取它如探囊取物耳。關鍵就在於如何應對金帳汗國和鴨綠江對岸遼陽行省十萬元軍的策應和馳援。”
張遷侯關鍵時候沒有和文廷玉爭鋒相對,接着陳靖元的話茬說道:“之前咱們就有過共識,要取高麗,必先兵出奇招。”
陳靖元嗯了一聲,走到房中一個插着畫卷的大青瓷罐中取出一卷畫軸,攤開在地上,蹲下身子指到:“這是我叫人描摹的高麗及其鄰邊的地圖,不是很精確,但聊勝於無。之前咱們的意思是此次出征,北洋衛和鷹揚衛兩軍分開,北洋衛走海路繞過高麗南部,直接進入黃海,然後佔領高麗北部鴨綠江一帶,擺起密集型火炮防線,將遼陽行省的要馳援的元軍擋在鴨綠江對岸,然後堅守防線三個月。他們要防禦堅守的不止是對岸的元軍,還有另一面高麗國的棒子軍。對嗎?”
“是的。”
“沒錯!”
文張二人紛紛點頭稱是。
陳靖元又道:“兩位可要相好了,北洋衛六協此次搶佔鴨綠江一帶的防線,就等於要將自己陷入兩面受敵的境地,而且這麼一堅守就是三個月啊。”
是呀,對面有遼陽的元軍,而後面又有高麗國的十幾二十萬棒子軍,而北洋衛除了仰仗火炮利器以外,就只有六協不到十萬的兵馬。
這是一場在人數對比上極爲懸殊的攻堅戰。
正反兩面,只要被攻破一面,北洋衛就會遭到滅頂之災,陳某人辛辛苦苦組建發展的北洋軍就會毀於一旦,最終蕩然無存。
張遷侯聽着陳靖元的猶豫,心中發狠咬牙說道:“都督,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只要北洋衛能夠吸引住兩面敵軍的火力,並且堅守住三個月,那鷹揚衛就可以有足夠的時間進攻金帳汗國。拿下金帳汗國之後,就揮軍南下,直取高麗國。到時候,東瀛,高麗,金帳汗國都囊入咱們大宋版圖,這纔有了挺進中原和元朝一覺高下的實力啊。”
張遷侯這話說到了重點,文廷玉聽着也是點頭,進攻高麗是假,奪取金帳汗國摘掉這個高麗援手纔是真。
到時候,金帳汗國、高麗一併拿下,合東瀛,琉球之力,那就有了挺進中原的底氣了。
文廷玉不禁想起和火器司主事加恩休斯的一次聊天,這廝吹噓着自己偉大祖國葡萄牙騎兵怎麼怎麼厲害,金帳汗國之事讓文廷玉突然想到了什麼,對着陳靖元反問道:“大都督,你說蒙古人依仗什麼能夠征戰天下?”
陳靖元想也不想,直接脫口說道:“當然是騎兵!”
文廷玉點點頭,說道:“沒錯,連遠在極西的拜占庭人聽到蒙古人的鐵蹄之聲都不寒而粟,你說如果我們也有一支和蒙古人不相上下的騎兵,對於我們將來挺進中原和蒙古人一較高下,是否能有助力?”
這不是廢話嗎?
陳靖元撇撇嘴,突然想到什麼,問道:“你是說金帳汗國的蒙古人所控制的哥薩克騎兵嗎?”
文廷玉好像此時什麼都融會貫通了一般,腦子一片清明,搖得雞毛扇更加歡實了,不由讚道:“大都督厲害,這十萬哥薩克騎兵,蒙古人一直沒有解散和屠殺,相反一直保留着,說明有他的可取之處。如果我們奪下金帳汗國,給哥薩克人自由,讓他們效忠於我們,不就有了和蒙古騎兵一較高下的本錢了嗎?”
哥薩克騎兵真的很牛掰嗎?
如果真的能和蒙古騎兵一較高下,怎麼還被蒙古人侵佔了家園淪爲奴隸?
陳靖元覺得文廷玉說得有點誇大,言過其實了。
文廷玉彷彿看透了陳靖元心中的疑慮,笑道:“大都督,你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哥薩克人不同於我們漢人,他們天生藍眼睛白皮膚黃頭髮,由於當地氣候寒冷的緣故,他們無酒不行無肉不歡,所以哥薩克基本都是人高馬大,個頭魁梧,而且他們那兒飼養的馬匹好像都是當年西域大宛馬的血統,個頭較之蒙古馬和咱們中原的漢馬都要來得高大,雖然速度上比不上蒙古馬,但是耐力方面卻是蒙古馬的幾倍。”
廢話,哥薩克人我會不清楚?哥薩克人就是後世俄羅斯南部的斯拉夫人,純白色人種。人高馬大,但是腦子不夠活泛,屬於那種有奶就是娘,有酒就是郎的那種人,哪裡會是那些蒙古人的對手。
陳靖元示意文廷玉繼續。
文廷玉嚥了嚥唾沫,說道:“加恩休斯曾跟我說過,他的祖國叫什麼葡萄架。”
“葡萄牙!”陳靖元糾正道。
“是,是葡萄牙,嘿嘿,拗口難記的名字。據他說,他們那兒的重騎兵所向披靡,征戰整個大陸,如果...”
嘶...
陳靖元抽了一口冷氣,我的乖乖,還真把這茬兒給忘記了。
西方重騎兵。
哥薩克人,大宛馬,加上重盔甲,重長槍,組建重騎兵。
饒你蒙古人騎術再精湛,馬刀再鋒利,能耐我重騎兵何?
文廷玉,你真是個鬼才,這都能想到,難不成你也是穿越的?
被陳靖元充滿愛意的眼神看着,文雞毛心裡直發毛,難道說錯了什麼?
張遷侯也是在腦中回味着文廷玉所說的重騎兵思路,精鐵,精鋼軍備衙門不缺,缺的就是能夠撐起重盔甲的哥薩克人和大宛馬。這個金帳汗國還真一定要拿下。
隨即張嘴對着陳靖元喊道:“大都督,幹吧!”
同一時間,文廷玉也是喊道:“大都督,下定決心吧,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陳靖元看着二人堅定的眼神,再想到奪下金帳汗國偌大的好處,不再猶豫站起身子下定決心道:“幹了,幹了,他奶奶的幹了。”
看着時候也不早了,陳靖元對着二人說道:“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三天,三天後讓鷹揚衛和北洋衛各位將軍前往大都督府,分配一下戰前的任務。這一戰非同小可,特別是北洋衛,十萬兒郎出征去,到底能有幾人回,這個你我誰都說不清楚啊。”
兩人知道此次出征,北洋軍所面臨的險境是不可想象的,心中陡然有了股子悲涼的感覺,因爲這個主意是他二人催促陳靖元所下的。
文廷玉先一步離開,張遷侯去而復返,對着陳靖元請示道:“都督,不如吩咐王來寶撥一些銀子到軍中,採購一些豬狗牛羊和美酒的,讓弟兄們這幾天樂呵樂呵?”
陳靖元嗯了一聲,說道:“準了,你明日通知來寶就行。還有,給北洋衛和鷹揚衛的弟兄們都發上一份賞銀,趁這幾天想回家的就回家,想出去樂呵的就樂呵,通知各地東宋娛樂會所的掌櫃,十二個時辰都必須無休營業,好好侍候我軍中的弟兄。”
張遷侯點點頭不再言語,轉身自顧離去。
此事屋中人去茶涼,唯獨他一人踱步在院落之內,看着漸漸淡去的月色,心道,又要一將功成萬骨枯了嗎?
“姑爺,很晚了,小姐等着你歇息哩。”
綠荷的一聲催促打斷了陳靖元的萬千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