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的清晨,駐屯在京都城外的鷹揚衛九協,炮兵團,山地營集結完畢,宣誓出征。
秉承建軍前的習慣,陳靖元出征前還是擺起了案桌,燒起黃紙斬雞頭,祈求上蒼保佑,願大軍凱旋而歸。
比起上一次從琉球出征東瀛,東門外妻妾相送,陸秀夫臨行贈草書來,這一次的場面就顯得極爲隆重和高規格。不僅父親和岳父李倫聯袂出席,陳系中的諸如吏部尚書王澤恩,京都府尹郭敬儀,吏部員外郎李淵風等人都一一到場,清流系中大佬張世傑和素愛兵事的兵部尚書蘇劉義也出席儀式,就連楊太后都派來心腹內侍李敬忠前來送行,並帶來代表天子節杖的金瓜斧鉞相贈。
金瓜斧鉞代表什麼?
代表的就是大都督奉旨出征,有臨機決斷之權,更有代天巡狩之責。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你陳某人攻下金帳汗國,如果金帳汗國的君主或者王室還有不臣之心,那麼陳大都督無需將敵酋押解進京,完全有權利可以在當地將這些賊酋處決掉,以儆效尤。
這也就避免了之前諸如雅子皇后那等類似之事的發生。
也算是楊太后給陳靖元之前被國舅等人污衊而所受委屈的一個補償。
作爲正統孔孟之道大儒出身的郭敬儀當仁不讓的客串起此次祭天儀式的司儀。
陳靖元拿出事先文廷玉預備好的祭天之詞,慷慨陳詞誦讀一番之後,又燒起黃紙斬雞頭,最後纔將那份祭天頌詞焚燒殆盡。
拖沓繁瑣的祭天儀式這才宣告結束。
一身拖地漢服的郭敬儀拱着雙手,高聲喊道:“禮畢,蒼天庇佑,願我大軍凱旋而歸,再奏捷歌!”
此話一落,十幾萬將士突然跟打了雞血一般,紛紛舉起手中刀劍長槍,高聲齊呼:
“凱旋而歸,再奏捷歌。”
“漢家兒郎齊出徵,不破胡穴誓不歸。”
“大宋威武,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
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十幾萬將士揮舞兵戈,聲勢震天,直破雲霄。
一浪蓋過一浪的聲潮如滾滾煙雲,震懾宇內。
京城中暗藏禍心的羣邪爲之膽顫,爲之肝瀝,就連深處皇宮禁苑婉儀殿內的楊太后都被驚動,猛然起身走到窗前眺望着大軍駐屯的方向低聲禱告着:“趙氏列祖列宗,請庇佑咱們趙家這個多災多難的江山吧。”
張世傑看着身邊胸口起伏不定,呼吸急促的蘇劉義笑道:“軍心可用啊,這燕國公年紀輕輕,但治軍之道卻是另本相不得不服啊。”
蘇劉義拍打着胸口,儘量讓自己不要太過失態,而後才一臉豔羨地說道:“這纔是真正的鐵軍啊,讓蘇某褪下這身二品絳紫官袍,去這燕國公軍中當一個先鋒,蘇某都願意。”
張世傑看着如此威武軍勢,心情不錯,不由打趣道:“蘇大人說笑了,就算你肯,人家燕國公也不敢要啊,讓你堂堂兵部尚書充當先鋒官,欺我大宋無將焉?”
蘇劉義也覺得自己這話說得孟浪,不由哈哈大笑。
陳靖元高站點將臺,揮臂一吼:“開拔!”
前方隊伍已經開始緩緩蠕動,漸漸行進。
下來點將臺後,才與衆人一一話別,率先便是父親陳吊眼,然後是岳父李倫,再是京都府尹郭敬儀,員外郎李淵風等人。
最後才交代留守在京城的文廷玉和張遷侯二人,讓二人精誠團結,除了留意朝中動向之外,還有就是派人嚴加看守好李恆,阿巴黑,呂文喚等人,別讓別有用心之人劫了獄。
突然看見吏部尚書王澤恩帶着幼子王弘來到自己跟前,欲言又止。
王弘見識過沐春的厲害,當然也知道陳靖元的虎威,一副懼怕的樣子躲在了父親後面,生怕陳大都督想起昔日自己和源野津美那騷娘們的那筆糊塗賬。
陳靖元心裡明鏡,但是嘴中卻不說佯裝早已忘卻,急忙上前握住王澤恩的手,笑道:“多謝王尚書前來送行了。”
如今的王澤恩不僅是陳系的骨幹,更是沐春的岳丈,陳靖元自然不會失禮於人。
王澤恩一把拽過身後的王弘,硬着頭皮說道:“這個不肖子整日在京城與其他紈絝子弟廝混,老夫真是操碎了心。這不,想讓他跟隨大都督出征,也長長出息。”
嘶,陳靖元一怔,這打戰可是鬧着玩的,王澤恩竟想這將王家唯一的兒子交給自己?
陳靖元有些糊塗了,這是要唱得哪一齣?
況且王弘可是正經的讀書人出身,自古以來這讀書人就瞧不起軍伍中人,這王弘一進軍伍不就自掉身價了嗎?
也許看出了陳靖元的疑惑,王澤恩急忙釋疑道:“實不相瞞,這個不肖子也不是讀書的料,哪怕將來有幸進士及第爲官一方,也必是個魚肉鄉民貪財好色的糊塗官。所以老夫左思右想,還不如學學他姐夫沐春,在大都督帳下效力,將來搏個爵位出身,即便不能當官也能一輩子衣食無憂不是?”
魚肉鄉民貪財好色的糊塗官?
陳靖元看着一臉輕浮的王弘,一看面相就知道不是個好鳥,這王澤恩還真個明白人。
嗖的一聲,陳靖元將這小子拉到了自己跟前打量一番,敲打道:“當兵打戰可是要死人的,你小子不怕?”
王弘被陳靖元的突然舉措嚇了一跳,回頭看了眼老爹,王澤恩正吹鬍子瞪眼睛地看着他,不由硬着頭皮說道:“我也要跟我姐夫一樣,在大都督帳下效力,將來搏個爵位。”
陳靖元笑了笑,對王澤恩再次問道:“尚書大人真心捨得令郎投我軍中?”
王澤恩猶豫了一下,最後咬牙說道:“誰不知道燕國公百戰從無一敗,軍中猛將如雲,封爵拜將者不知凡幾,更難得的是燕國公從不虧待屬下,犬子能在都督帳下效力,那是他的福氣不是?”
尼瑪,敢情把這老小子話裡有話啊。
什麼叫從不虧待下屬?不就是說陳大都督從不貪功,素來都是利益均沾嗎?
一頂大高帽扣了下來,不收這小子都不行了。
隨即對着王弘說道:“你既是讀書之人,肯定肚子裡的墨水少不了,就暫時在我軍中先領個七品校尉銜,擔任我帳下錄事參軍吧。無需你參戰,平時替本都督看看軍報,然後寫寫奏摺之類的活計吧。”
呃,不用參戰?七品校尉?那縣令老爺不也纔是一個七品嗎?
王弘愣了一下,不打戰哪裡來的功?
這邊還沒想通透,那邊老子王澤恩一巴掌將拍到他後腦勺了,啐罵道:“混賬,還不謝大都督的厚恩?”
這王弘是棵嫩蔥,王澤恩不是,陳靖元的話他還聽不明白嗎?不用參戰是給你老王家有個保障,別到時候戰死沙場斷子絕孫了。
一上來就大手筆直接提拔到七品校尉,到時候大軍奏捷,凱旋而歸,這還會少了自家混賬的那份功勞嗎?
陳靖元不理會王弘的作揖拜謝,直接讓金和尚領了這小子離去。
見王澤恩不捨地望着兒子遠去的背影,陳靖元寬慰道:“王大人請放心,有陳某在令郎絕對不會有所損傷,將來你王家一門二公爵也說不定喲。”
二公爵自然指的便是沐春和王弘。
王澤恩被陳靖元這麼一鬨,心情頓時大好。
兩人道別之後,陳靖元突然想起什麼,對着王澤恩說道:“對了,有件事還要提醒一下王大人。”
王澤恩咦道:“燕國公請講。”
陳靖元便將董謙頻頻進出清平長公主府上之事說了出來。
這也算一報還一報,誰讓那個清平公主沒事就給他家後院添火加柴呢。
王澤恩呃了一聲,心中也是大窘,陳靖元之意他怎會不明白,趙妍雖然是自己的兒媳婦,但是卻是大宋的長公主殿下,他怎麼去說教?
況且自己兒子早已病逝,長公主殿下真要重新選個夫婿也是情理中之事啊。
看出了王澤恩的顧慮,陳靖元低聲說道:“清平長公主乃是天朝貴胄,自然無法說教。但是那董謙只是個小小的翰林院編修,難道尚書大人還管不得他了?到時候這廝做出什麼醜事來,王家的門風也是難聽不是?”
王澤恩圓目一睜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說完兩人再次告別,陳靖元翻身上馬,轉身與衆人再次朗聲話別道:“諸位,保重!”
說完之後,揚起手中馬鞭狠狠一甩,喝道:“駕!”
濺起一地飛塵,待得塵埃落地,一人一馬早已飛馳好遠,隱沒於十幾萬的前行大軍當中。
十幾萬大軍步行至百里外的碼頭登船之處,已是接近下午。
陳靖元傳令各軍各營原地休整,待造完晚飯再行登船,因爲這一趟海上行程最少需要半個月,也不差這麼一時半會的時間。
不一會兒,沿海海灘處一片嘈雜,裊裊炊煙不一升起。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到處都飄溢起飯香之味,陳靖元策馬緩緩行駛在各個軍營,看着將士們一個個在原地有滋有味地吃起飯菜,而他策馬所到之處都不時發出歡笑之聲和歡呼之聲。
巡視一趟之後,他也接過金和尚打來的飯菜,坐在地上一邊吃着一邊看着天色漸黑的海面,心中念道,北洋衛啊北洋衛,你們現在到了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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