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廷玉正襟危坐,頤指氣使道:“但講無妨,今天所講的內容出了這屋,無人能知。”
林鎮南也是點點頭,表示絕無泄露之意。
陳宜中咳了一聲,道:“諸位可知唐末時,當時的朝廷是如何控制外徵大軍及領軍將領的。”
林鎮南長居琉球,對唐史並不熟悉,脫口道:“將其家屬滯留京城以作人質。”
楊廷玉瞥了眼林鎮南,道:“滯留個屁人質,他陳家陳吊眼、李倫和家眷都在皇城,還需我們滯留?“接着反問陳宜中,“陳丞相的意思,委派宦官作爲監軍?這跟分一杯羹有何關係?”
陳宜中先是拍了下楊廷玉的馬屁,讚道:“國舅果真慧眼,看得通透,這委派宦官擔任監軍不僅學問多多,而且好處大大啊。”
林鎮南先是被楊廷玉鄙視,再是看見陳宜中這幅屌樣,不耐煩道:“丞相大人你就別賣關子了,曉得你書念得多,飽學鴻儒嘛。”
陳宜中捋須哈哈笑着,隨即解釋道:“這監軍如果不摻和陳家小賊行軍作戰,而是單純以宣撫將士的名義來彰顯皇恩浩蕩,那麼諸事就能迎刃而解了。如果遠征東瀛告捷,必少不得監軍宣撫之功,如果遠征東瀛失利,於監軍何干?領軍作戰制定策略之人乃是陳家小賊,與旁人無關。”
林鎮南心中暗想,這讀書人心中彎彎繞繞真是多啊,脫口道:“丞相的意思是過去坐享其成?”
陳宜中笑道:“正是,而且這監軍一事還要由國舅在朝會上提出,並由國舅委派信得過之人去擔當,這樣功勞自然而然就分到了國舅的頭上。”
看着楊廷玉連連點頭,陳宜中繼續道:“而且這監軍還有個好處,便是陳某人每攻下一城池,所得的金銀財寶必能被監軍所知,且及時反饋到國舅手中,嘿嘿,如果陳家小兒敢中飽私囊,屆時就參他一本,一舉兩得啊。”
一聽金銀財寶,楊廷玉心熱了,早就聽說東瀛金銀礦藏豐富,豈是琉球這麼個大島所能比擬的。
“啪!”
將拳頭擊於手掌心上,道:“好主意,這監軍人選委派何人?宦官,我看看,誰能擔當,對了,令公子陳啓泰如何?”
這一說陳宜中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媽的,有點被揭瘡疤的感覺,他當然不想兒子犯險,搖頭道:“犬子剛入內侍省,資歷尚淺,我看國舅的心腹黃道林合適。”
也是,黃道林如今也算是資歷深深的內侍,即便走了一個黃道林宮中還有陳啓泰盯着,於是贊同道:“好,黃道林走之前,我想辦法將陳啓泰安排到皇帝和太后娘娘身邊,先混個臉熟。”
陳宜中又是一陣拜謝,最後說道:“此事不宜過早,等着陳家小兒先打完第一戰再做安排,這樣朝中那些清流也不會太過反彈。”
楊廷玉心情甚是不錯,親自起身將兩人跟前的茶杯斟滿茶水,伸手請道:“來,兩位,飲茶,飲茶!”
數日後清晨,陳靖元準備妥
當,親赴陳家與父親陳吊眼和母親張三妹還有岳父李倫做了一番道別,便率着金多寶等一衆親衛和獨臂將軍滿安去了城東門,準備從東門出發前往花蓮府登船進發沖繩島。
一到東門口,就被這陣勢驚住了。
不是說前來送行的人多少,反而沒有之前蘇劉義和張達出征的那副陣勢。東門口只有五頂轎子和一干轎伕,轎子口站着得赫然正是李沅芷、柔娘、六月,還有大小二喬兩位夫人。
五女各個盛裝出府,爭芳鬥豔,讓衆人眼前一亮,也看得陳靖元一陣眼暈,心道,不是說不讓她們送行了嗎?
滿安給金多寶打了個眼神,說道:“靖元,我與和尚他們在前頭等你,你跟她們告個別吧。”
說完,一干人等先出了東門。
陳靖元看着臉凍得有些通紅的李沅芷,翻身下馬走了上去,替她將雪白狐裘圍緊了脖子,心疼道:“不是叫你不要送了嗎?不聽話。”
李沅芷皺了皺小瓊鼻,哼道:“這麼大冷天你以爲我願意出來呀,喏,給你!”說完將一個小香囊塞到了陳靖元的手中,鑽進了轎子中,吩咐道:“起轎,回府。”
四名轎伕吭哧一聲,擡着李沅芷緩緩離開,轎中的李沅芷不時探出腦袋回頭瞅了瞅陳靖元,又害羞地做了個鬼臉縮了回去。
陳靖元打開散着蘭花幽香的香囊,裡面什麼也沒有,只有幾絲頭髮和一張紙箋,寫着:一頭青絲爲君留。
濃濃情意滲進陳靖元的心頭,不由得一酸,看着遠去的轎子喃喃道:“小辣椒,你也要好好得。”
轉頭又看到柔娘一對水汪汪的鳳眼看着他,抿嘴欲言又止,陳靖元又何嘗不知道她想說些什麼?
對着她寬慰道:“莫急,等本侯回京之後,還了你這個心願。”
柔娘欲要辯解,卻又說不出口,因爲這正是她想要的,只能輕聲說道:“奴兒願侯爺此次馬到功成,封官進爵。”
陳靖元聽完將她送進了轎子,笑道:“借柔孃的吉言,本侯的遠征軍上了東瀛定所向披靡,就像本侯在柔孃的牀上那般勇猛,哈哈。”
柔娘聽罷,羞紅了臉啐了口侯爺不正經便起轎悠悠歸府而去。
再看六月小丫頭,早已哭得稀里嘩啦一塌糊塗,陳靖元看着心疼將她攬入懷中,低聲道:“不哭不哭,六月還是那個六月,大郎還是那個大郎,此生不變,乖。”
這煽情的話一說,六月哭得更是肩膀聳動,就連一邊的大小二喬都不由動容。
陳靖元低聲繼續說道:“我知道你不像柔娘那般爭強好勝,閒着無聊就多去父親母親那邊走動走動,也替我儘儘孝心,等我從東瀛回來我便帶你去東瀛逛上一逛,領略下異國風光,如何?”
六月這才止住了哭聲,小可憐似的嗯了一聲,離開陳靖元的懷抱進了轎子。
剛走到一半,六月忽然探出小腦袋,喊道:“大郎,我昨日去廟裡求過籤,三支都是上上籤。”
陳靖元朝着她揮揮手,重重
地點了點頭。
而此時的大喬、小喬兩位夫人手牽着手,含情脈脈地看着陳靖元,大喬先開了口,羞澀道:“侯爺,都怪我們姐妹倆沒有本事,不能給您生下一兒半女的。”
又是這事兒,陳靖元回京之後也瞧過些老中醫,得出的結論都是脈象渾厚有力,慾火微微過盛,子嗣絕無影響。
最後陳靖元歸結於緣分未到。
上前握了握二人的葇胰,調侃道:“本侯還年輕,不急,以後有的是機會,倒是你們倆啊,本侯走後如果有何難處儘可找管家朱福,我曾交待過他。”
大喬、小喬沒想到陳靖元竟然心細如絲,不由梗咽道:“侯爺,我們...”
陳靖元知道她又想說殘花敗柳之身云云,連忙阻止道:“天冷,回吧。還記得本侯送給你們二人的《我儂詞》嗎?此心不變,同槨同裘,我所欲也。”
說着將姐妹二人送上了轎子又從懷中掏出一個令牌給大喬夫人道:“魯四,你認識的。憑此令牌你儘可調遣京城的天機府密諜爲你所用,收好了。”
這是陳靖元第一次讓女人蔘合他的機密,連李沅芷都沒有這個殊榮,大喬夫人趕忙推辭道:“我不要,我不能收,侯爺快些收回去。”
陳靖元硬是將令牌塞進大喬夫人的懷中,命令道:“收好了,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濫用,我知道你的性子,有什麼委屈也不會說出來,你就拿着防身吧。”
說完也不給大喬夫人說話的機會,對着轎伕們吩咐道:“將兩位夫人好生送回侯府。”
不大一會兒,轎子已經離開了他的視線,漸行漸遠。
隨即翻身上馬準備出東門,就聽見遠遠一聲呼喊:“平南侯稍等,平南侯慢走。”
陳靖元轉頭一看,一個高門大戶管家模樣的老者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手中拿着一卷字幅。
他不認識此人,卻不知道對方怎麼認識他,見來人跑到跟前忙問道:“你是何人?”
那管家先是鞠了躬,然後道:“小的是陸秀夫丞相府上的管家陸五,奉我家丞相之命前來給平南侯送上一幅字。”
說着舉起字幅遞給了陳靖元,然後恭敬道:“平南侯保重,告辭。”
說完老者便又小步小步地跑了回去。
陳靖元坐在馬上攤開手中這卷字幅,只有八個中正蒼勁的大字:馬到功成,揚我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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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意很是明顯,陳靖元自是明白,但是卻沒有留下署名,連個印鑑都沒有,雪白一片。
陳靖元不由樂了,這老東西還真夠倔的,看着陸秀夫府邸的方向嘆道:“陸相,你也保重。但願你我能有相逢一笑泯恩仇之日。”
說完將字幅小心收好放進馬鞍上的一個布囊中,然後調轉馬頭,揚起馬鞭一甩,喝道:“駕!”
馬蹄飛快,濺起滿地塵煙奔出了卑南皇城的東門...
宋祥興四年正月二十八日,鎮國大將軍,平南侯,欽封徵北都督府大都督陳靖元,前赴沖繩遠征東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