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時期,自己到底打過多少次架,又掛彩過多少次,杜毅已經不記得了。
不過,剛做混混時,孔文磊教導的混混圈混跡準則,他依然記得很清楚。
能主動就絕不被動,該下重手就絕不手軟,在氣勢上要壓倒一切,在手段上要果決狠辣,這樣其他混混,纔會馬首是瞻的不臣服也膽怯。
前世一直到高三畢業,杜毅都沒能做到這一點,所以他也沒能像孔文磊那樣,在清河小混混圈,混出個“小龍頭”的名號。
事實上,清河的年輕混混,能做到這條準則的,可謂鳳毛麟角,畢竟不是誰都有個做着市政法委書記的老爹,也不是誰都一門心思地想做陳浩南。
大多數的混混,最大的實力所在,也就是他們能夠抱團,擅長於一擁而上。
真要把他們割裂成個體,基本上全是色厲內荏的紙老虎。
杜毅並不覺得做混子是多光彩的事,他本身一開始也不想成爲混子,在初中時,他對混子的態度,從來都是深惡痛絕。
之所以在高中階段,以前一向以文靜示人的他,讓人大跌眼鏡地成了張牙舞爪的二流子,無非是爲了保護自己,免得在網吧裡,被一幫混子,一再敲詐勒索。
這世道就是這樣,在其他途徑保護不了自己的時候,以暴制暴,是唯一選擇。
這一條,同樣適用於保護身邊重要的人。
面對以狠和死纏爛打出名的李歡,動了要保護好夏小麥心思的杜毅,別無選擇。
他只能比李歡更狠,就像孔文磊說的那樣,主動,果決,氣勢要足,手段要毒。
當然,實際有着二十六歲的杜毅,還是很有尺度的,他沒敢用水筆,去刺李歡的其他部位,而是衝着皮糙肉厚的胳膊去。
李歡很健壯,所以就算他的水筆筆尖,如入無人之境般,刺入李歡肌肉突起的胳膊中,筆管受到前後阻力,隨着“啪”的清脆一聲,炸裂成紛飛四射的塑料片,場面看上去蠻嚇人,其實李歡也沒受什麼傷,就是感官上很疼。
杜毅要的,就是這種能夠震撼人心,又不會造成嚴重後果的效果,他知道自己這麼陡然一手,即便不能讓李歡對他產生畏懼,也肯定能讓李歡心生忌憚。
讓杜毅始料未及的是,炸開的筆管碎片,沒能傷着李歡,倒是把他自己的右手食指,割開了一個皮開肉綻的大口子。
鮮血頓時從傷口中涌出,順着食指,急速墜向掌心。
心中驀地生出一個趁熱打鐵的念頭,被吃痛後痛嚎着掙扎的李歡,險些顛下身去,又看到跟李歡一起的混混們蠢蠢欲動,杜毅迅速一蜷手,將鮮血儘可能地塗滿整個掌心,然後乾淨利落地一巴掌甩在了李歡的臉上。
“啪!”
相當有力的一巴掌,震的杜毅的食指傷口生疼,抽的李歡一陣發懵。
隨即,四周的圍觀羣衆,在李歡臉頰上,看到了一個觸目驚心的血手印。
驚呼聲,四起。
那些個看到李歡被杜毅撲到刺傷後,想要上前幫忙的混混,一見此景,立即嚇得不敢有任何舉動。
驚慌不已的他們,一時搞不清,這血是杜毅的,還是李歡的,他們只知道自己眼中所見的,非常嚇人。
趁着混混們,都沒能反應過來,杜毅將血淋淋的右手,在李歡臉上一抹,留下更爲滲人的一片血紅後,迅速站起身。
“要報仇的話,記得先去找孔文磊,他是我哥。不要再糾纏夏小麥,要不然見你一次揍一次。知道胡彪吧,不想跟他一樣到醫院裡,躺上幾個月,還弄個腦震盪的話,就識趣一點。”
此時的孔文磊正在讀高二,因爲把真正混社會,名頭還不小的胡彪,給一磚爆頭,拍進了醫院,昏迷了好幾天,絲毫沒賠償不說,還靠着他家老頭,把人家一個團伙,給連根端了,他“小龍頭”的綽號,已經被人喊了出來,但凡在清河做混混的,基本沒人不認識他,杜毅相信李歡他們,肯定也聽說過孔文磊的大名。
自己的手段夠狠,又有孔文磊做靠山,雙重保險之下,他覺得李歡應該會害怕退縮。
如杜毅所期望的,在感覺到不對勁,摸了一把自己的臉,結果摸出一手掌的血跡斑斑後,李歡看他的眼神那叫一個畏懼,甚至還下意識雙手撐地,向後爬了兩步。
杜毅很滿意李歡的反應,想着李歡怕是被嚇得不輕,估計沒膽再糾纏夏小麥,也不敢報復他,他又掃視了身前的另外幾位混混一眼,寒聲道:“你們也一樣,哪個敢招惹夏小麥,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噤若寒蟬。
淋漓的鮮血,從杜毅右手上無聲滴下,不僅滴落在地上,更滴落在所有人的心頭。
……
包紮好受傷的食指,從診所中走出,心有所思的杜毅回過身,身子微微下蹲,揉了揉夏小谷微微發黃的頭髮,笑着問道:“夏小谷,剛纔哥哥有沒有把你嚇到?”
五歲剛出頭的夏小谷,沉默地搖了搖頭,步子卻是跨回到了剛剛走下的臺階上,往夏小麥的身後縮了縮,目露畏怯。
看得出夏小谷實則有被他嚇到,本還想抱抱夏小谷的杜毅,只得尷尬地直起身。
微微一頓,他又望向夏小麥問道:“你呢?”
其實他問夏小谷有沒有被嚇到,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真正想知道的是,夏小麥有沒有被他剛纔的張狂舉動嚇到。
要知道,剛纔他之所以會選擇和李歡正面硬肛,也是出於注意到夏小麥看見李歡後,下意識地往他身後躲了躲。
那樣的反應很能說明問題,然後他的一腔男兒熱血,頓時上涌,擋都擋不住。
說白了,他就是想展示下男性雄風,只是不知道好像有點過火的舉動,是不是弄巧成拙了。
“有點。”夏小麥將夏小谷抱起,將杜毅直視過來的目光擋了去:“以後不要這樣了,怪嚇人的。”
“哦。”夏小麥果然也被嚇到了,看來自己做得不是一般的過火,杜毅轉過身,蜷了蜷隱隱作痛的右手食指,暗暗苦笑。
聽出杜毅的聲音很失落,夏小麥的心裡,當即生出一種莫名慌張:“我沒有任何怪你的意思,我只是覺得,你沒必要爲了我,弄得自己也受傷了。我很感謝你幫我出頭,可你不要把自己也搭進去啊。”
“明白,下次我一定毫髮無傷地,把那些膽敢騷擾你的人,打個半死。”
“喂,你不要再說這種話了,也不要再做這種事了,會讓人擔心的知不知道。”
“會麼?”杜毅側目看了夏小麥一眼。
“……會的。”感覺杜毅臉上嘴角斜揚的笑容,很是灼熱,夏小麥低下頭,雙頰緋紅。
趙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