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全家最清閒的人,莫過於養胎的劉七巧了。其實劉七巧自己心裡頭明白,她現在四個多月,各方面都已經穩定了,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是完全沒有關係的。奈何這古代的規矩就是懷孕了的人要好好的修養,所以她就樂得清閒。
杜家在京城也算得上是根基深厚的大戶人家,且因爲太醫的職業,和許多勳貴之家都有來往,所以榮哥兒的滿月宴,自然也有不少達官貴人到場。杜老爺負責生意場上的朋友、杜二老爺負責官場上的朋友,可謂是分工明確。
趙氏因爲忙於家務,這些招待的事情也是做不過來的,又加之劉七巧有孕在身,不好煩勞,倒是忙得她都瘦了一圈。杜二太太見她瘦了一圈,嘴上不說,心裡頭卻暗喜。可她如今的身份,站在貴婦人堆裡頭也沒什麼話頭,人家雖然不會當着杜二太太的面去嘲笑她有一個貪污受賄的爹,可是心裡頭怎麼想的,就當真不知道了。
杜二太太瞧着院子裡頭人多,作爲主人家自然是不能怠慢的,可她如今偏不喜歡往這羣貴婦堆裡頭扎,便去外頭找了趙氏,見她還在外面接客,便笑着道:“你去裡頭老太太那邊,陪陪那些太太們吧。”
趙氏知道杜二太太的意思,自然也不好多說什麼,一時又覺得在外頭站着也確實累的很,便索性高高興興的陪客去了。
杜太太的如意居里頭,今兒也是人滿爲患。王妃親自來賀喜,劉七巧自然也是在左右相陪的。李氏也跟着王妃一起來了杜家,三個高齡產婦一臺戲,正聊的起勁。
“我生瑞哥兒那會子,身子受損,整整一個月都沒能起的來牀,連孩子都沒有抱幾回,哪裡像你這樣,還能抱着他親自餵奶。”王妃說着,眼神中盡是羨慕之色,不過還是稍稍勸道:“不過你也不必累着自己了,橫豎有奶媽在,要是自己太累了,在月子裡落下什麼病來,就不好了。”
杜太太哄了一會兒榮哥兒,笑着讓奶媽接走了,只開口道:“我不過就是應個景兒,我這些奶業只夠當他零嘴的,半夜裡頭可都死奶媽在喂。七巧說了,坐月子最重要的就是要休息好,幸好的奶不算多,晚上還能睡一個安穩覺。”
李氏就羨慕道:“說起這個,前幾個月我家九妹沒請奶孃的時候,可不就是折騰,每天晚上喂兩回,白天我是站着也能睡着、坐着也能睡着,幸好我是鄉下人,胡打海摔慣了,但這幾個月天氣冷了,半夜我也起不來,只讓奶孃喂她了。”
劉七巧便笑着道:“娘你不要慣九妹了,九個月了可以開始試着不喝夜奶了,亥時初刻將她餵飽了,到卯時起來再喂也不遲,好習慣要從小養成,不然的話,就算到了三歲裡頭,她還是會要喝夜奶的,那時候她長了牙,喝夜奶還會壞牙齒,長大了牙疼。”
劉七巧也不知道這古代的人懂不懂這些,可這些劉七巧都是聽她生過孩子的同事說的。不過古代的孩子比起現代的孩子是要可憐一些,因爲沒有尿不溼這樣的神器,所以半夜裡大多會被拉起來把尿,趁着把尿的間隙,再喂一頓,那是自然的。
李氏聽劉七巧這麼說,便笑着道:“你妹子入冬之後算是好的了,一晚上只起夜一次,就連奶孃都說,比她自己家的孩子還好帶。”
杜太太便也跟着道:“榮哥兒這一陣子倒是乖巧的很,吃了睡,睡了吃,一點兒也不吵,比大郎小時候不知道乖多少。”杜太太說起這個,又傷心了起來道:“大郎小時候太小,沒力氣吸奶,總是哭,幸好王媽媽耐心,不然只怕是養不活的。”
這故事劉七巧也不知道聽了多少遍的,由此可見雖然杜太太有了榮哥兒非常的開心,可是對杜若的愛,是一點兒沒有減少。就如今杜若每天回來,她還是跟以前一樣問東問西的。
衆人還在閒聊,外頭小丫鬟進來傳話道:“回大少奶奶,陳尚書家的少奶奶來了,還有安靖侯老夫人和二少奶奶來了。”
周蕙如今已有六個月的身孕,正是不怕顛簸的日子,今兒肯定是求了安靖侯老夫人非要一起來的。劉七巧便急忙道:“你把陳尚書家的少奶奶和安靖侯家的二少奶奶請到這裡來吧。”
小丫鬟接了話,去外頭請人,沒過多久,陳家少奶奶和安靖侯家二少奶奶就都到了。
陳家少奶奶離上次生產已經有了一年半的時間,看起來氣色還不錯。周蕙從外面進來,就瞧見了跟着王妃來的丫鬟,便知道王妃也在裡頭,只進來行禮道:“我就說太太也會來的,果然如此。”
“這麼大的肚子了,怎麼也不在家休息休息,成日裡跑來跑去的,仔細動了胎氣。”王妃見了大肚子的人,從來都是這幾句話,她自己懷瑞哥兒的時候,算不上順利,若不是後來遇上了劉七巧,也不知道能不能堅持到最後,所以對懷了身子的人,都特別的留心。
“哪有這麼嬌弱,再說了,七巧不是經常說,要多多運動,生孩子才塊嗎?”
這會兒劉七巧的肚子也已經顯懷了,穿着毛呢小襖,玲瓏的身段瞧着就有些圓潤了起來。
“就是,平常多散步,生的時候才快呢,可惜你生的時候我肚子也大了,倒是不能親自去了,不過上回給太太接生的賀媽媽和周媽媽都是好手,周媽媽給還給宮裡面的主子都接生過,到時候就讓她們過去,你大可以放心。”
周蕙聽了,便笑道:“我有什麼不放心的,橫豎吃飽喝足到時候拼一場也就是了。”
在場的人,除了劉七巧那都是生過娃的,聽了周蕙這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道:“你想的倒是簡單,那母雞下蛋,也不過就是憋紅了臉而已,你以爲你跟它一樣呢?”
陳家少奶奶柳氏是受過生孩子的苦處的,只搖頭道:“要是真能跟母雞下蛋一樣輕巧就好了。”柳氏最近有些心煩的事情,說氣話來雖然嘴角微微勾着,可眉宇中卻沒有什麼高興勁兒。劉七巧和柳氏算是最交好的,見她如此,也知道她必定是遇上了心煩事兒了。
用過午膳,劉七巧就請了柳氏往百草院去。柳氏跟在劉七巧後頭,才進百草院,就聞到空氣裡頭的椒香,只感嘆道:“想當年在四川的時候,我住的小院裡頭,也有椒香。”
劉七巧知道後宅女人的煩惱其實很單一,左右不過就是相公納妾、或者姨娘獨寵。不過劉七巧知道,柳氏的相公雖然以前有個姨娘,但是因爲謀害柳氏,已經被陳夫人給攆了出去,至於通房丫鬟吧,似乎每一家好像都有那麼一兩個,但是丫鬟能不能擡姨娘,這就兩說了。況且對於劉七巧來說,陳夫人是她在京城裡頭,遇上的算是很開明的婆婆,當時處理那個姨娘的時候,可是眨眼都沒眨一下的。
“你一有心事,就皺起眉頭來了,什麼都放在臉上。”劉七巧瞧着柳氏這悶悶不樂的樣子,只開口道。
“家裡出了一些心煩的事情,我心裡頭難受。”柳氏說着,只忍不住低頭擦了擦眼淚。柳氏雖然向來性情柔弱,其實還是有些弱中帶鋼的,不到關鍵時候,也不會如此傷心。
“你倒是說說看,我瞧着能不能給你出個主意。”
柳氏嘆了一口氣,只開口道:“我繼母帶着我妹妹來了京城,我妹妹她和我相公……”柳氏說着,咬了咬脣就哭了起來,擦了擦眼淚繼續道:“原本她們說來京城是爲了給我妹妹找一戶人家的,我爹雖然不是京官,可過兩年也是要進京的,我當時沒警覺,就接了她們回來了,這事情我婆婆還不知道道,她一向是喜歡我妹妹的。況且我生下哥兒之後,身子一直不好,房裡姨娘的避子湯也停了,就是還沒懷上罷了,我估摸着,給相公納妾,那也是早晚的事情。”柳氏說到這裡,已是一臉死灰,只一個勁兒默默流淚,繼續道:“若是我生哥兒那會子,一口氣沒上來,死了,那我是千百個願意她當我相公的續絃的,可如今好好的清白姑娘家,我是存了心思,想給她找一戶好人家的,只是沒想到……沒想到她竟然跟她娘一樣!”
柳氏母親的事情,劉七巧是聽說過的,雖然是難產而亡,可難產的原因卻是因爲懷孕期間自己的相公和自己的庶妹勾搭在了一起,所以纔會氣得難產的。這些事情柳氏原本是不知道的,她只當是自己母親死了,所以外祖家爲了更好的照顧她,才把母親的庶妹嫁過來的。這些事情,還是在她出嫁了之後,原先她的奶孃告訴她的。原本以爲柳氏跟着陳家進了京城,一輩子都不用見那噁心的繼母,可誰知道,你不見她,她還能候着臉皮找你的。柳氏又是一個要臉面的人,自然也只和以前一樣待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