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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姨娘回到廳裡頭,在一旁的靠背椅上略略坐了一會兒,見阮姨娘從西次間出來,大腹便便,手裡還端着一盞茶,笑着遞給她道:“何必跟一個丫鬟一般見識呢,打發出去就算了。”

花姨娘接了茶盞,略略抿了一小口道:“倒是吵了你睡覺了,可是我的不是了,你進去休息吧。”

劉七巧跟着花姨娘進了正廳,見阮姨娘也在場,阮姨娘自從懷孕之後,就深居簡出,便是劉七巧也鮮少見她,如今瞧着她雖然已經是六七個月的樣子,卻依舊容貌俏麗,倒也是難得了。阮姨娘向劉七巧點頭示意,這纔回了自己的房間。花姨娘擡起頭,只搖頭笑道:“倒是讓你見笑了,我平素不是一個刻薄人,今兒也算是發了一回狠了。”

劉七巧只笑道:“這算什麼。”劉七巧上前,挽了花姨娘的袖子道:“晚飯都送來了,姨娘陪我吃一點吧。”兩人進了次間,才左右坐下,劉七巧親自盛了一碗鹹菜粥,遞到花姨娘面前道:“有一句話,我還是要勸一勸姨娘,既來之則安之,說一句不中聽的話,姨娘甘心情願的委身給二叔當妾氏,那其他的事情,更是沒必要較真的。我們雖不是這時代的人,卻也知道這時代的規矩,丫鬟們老實的少,沒有心眼的就更少了。她們少不得從小生活在這裡,又是做的下等人的營生,耳濡目染的,也確實只有這麼些心思,即便遇上聰明的,提點提點能想清楚的,那都是少是又少的了。”

劉七巧往自己碗裡夾了一個素什錦蒸餃,少少的咬了一口吃,繼續道:“其實有句話不瞞姨娘,當初對茯苓,我也是想着能幫她在外頭找一門正經親事,做正頭太太的,那時候我話雖然沒明說,可多多少少透出這麼些意思,可後來老太太找了茯苓這才兩三句話說完,茯苓自己就應了。當然我這麼跟你說,不是說茯苓不好,只是想讓姨娘您知道,這時代的姑娘們的心思她就是這樣的。我們心裡頭心生鄙夷的事情,她們卻是趨之若鶩的。”

花姨娘那勺子在碗裡頭來回舀了幾下,聽劉七巧把話說完,這才擡起頭微微笑道:“你拐了這麼大一個彎,就是爲了跟我說這些嗎?”花姨娘低頭喝了幾口粥,這才繼續接話道:“何嘗不懂她們的心思,可我自己就是一個做姨娘的,如何能跟她們說這些,她們不但不聽,背地裡還會埋怨我。”

劉七巧只笑着搖頭道:“姨娘還是沒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這些性子,都是丫鬟天生的,有時候想明白了這一點,也就不鬱悶了,一開始茯苓的事情我心裡頭也難受,後來換了一個方式想了想,又覺得應該爲她高興。她雖然是做了姨娘,可她家裡頭,二少奶奶自然是會多幫襯着的,將來她生的孩子,也是杜家的小姐公子,雖說不是嫡出,但是杜家在這方面是從來不會虧待庶出姑娘的,這你也清楚,所以想來想去,這對茯苓來說,果真卻是一件好事。姨娘當初會甘願跟着二叔回來,不也是爲了能讓三姑娘過上安穩的,有爹有孃的日子嗎?”

花姨娘聽到這裡,才恍然大悟茅塞頓開,只笑道:“你這說課也做足了,我算是被你給勸服了。”又問劉七巧:“你今兒來找我,不會只爲了跟我說這些吧?”

劉七巧一個素什錦蒸餃下肚,見花姨娘問話,只笑着放下了筷子道:“差點兒就把正事給忘了。”

兩人用好了晚膳,往裡間去說話,外頭就交由了那個叫小月的丫鬟收拾。劉七巧將敏妃娘娘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花姨娘,也大膽的說了自己的假設。

花姨娘畢竟也是穿越人士,一下子就給說通了,只一邊點頭,一邊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說敏妃娘娘流產,未必就是她自身的原因,自然更不是你二叔照料上的原因,而有可能是那個玉枕引起的,對不?”

劉七巧只點點頭道:“敏妃住的地方,我都已經仔細觀察過了,古代也沒有裝修污染,能讓胎兒不動聲色的胎死腹中,肯定是有什麼原因的。敏妃懷孕之後,也聽從二叔的告誡,不再用香了,如今能懷疑的對象,只有這樣東西。”

花姨娘站起來,在房裡來來回回的多不,最後才轉身,斬釘截鐵道:“幸好這件事情你先來告訴我了,若是你直接告訴你那二叔,只怕後果不堪設想,你瞧着你二叔平常看上去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其實心裡頭再認死扣不過的一個人,若是他知道了,只怕會想方設法把那玉枕給弄出來,非要查一個所以然來,這事情擺在這年代顯然是不可行的,倒是突生操勞,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會勸着他的,你回去告訴大郎,千萬別把這事情告訴你們二叔。”

花姨娘畢竟是杜二老爺的枕邊人,自然對他的脾氣也瞭解,劉七巧走後,杜二老爺果然心思鬱悶的來到花姨娘房裡。花姨娘見他愁眉苦臉的,便只上前勸慰道:“敏妃娘娘的事情,我今兒也聽家裡人說了。”

杜二老爺原本就心情不好,見花姨娘還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說了起來,只又嘆了一口氣道:“前一陣子胎脈什麼的都還很正常,我瞧着確實沒什麼問題,誰曾想就出事了呢?”

花姨娘吩咐小月爲杜二老爺沏了一杯茶來,杜二老爺更是連花姨娘房裡換了人都沒注意到。花姨娘接了茶,遞給杜二老爺道:“其實,我倒是大抵知道爲什麼這孩子沒留住了。”

杜二老爺見花姨娘這麼一開口,頓時就疑惑了起來,只悠悠道:“連七巧都不知道的事情,你能知道?”杜二老爺雖然沒正面問過花姨娘,可他心裡不是沒有疑惑,花姨娘和劉七巧都是同一個時空過來的人。

花姨娘笑道:“七巧又不是萬能的,再說怎麼可能有什麼都能知道的人,我說的這件事,雖然知道的人少,卻是真的。”花姨娘也順手接了一杯茶,慢慢的喝了幾口,只擡起頭道:“以前我們哪兒有一戶人家,生了五六個孩子,都養不過三歲就死了,後來請了道士看了,才知道原來這家人生的第一個兒子死了之後,就一直沒肯走,每次等着這家女主人懷孕,就想着去投胎,可他陽壽只有那麼兩三歲,所以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死在他們家,這樣的孩子,我們那邊有個叫法,是叫做討債鬼的,只要你不想辦法把這孩子送走,他就能讓那戶人家一直養不活孩子。”

杜二老爺雖然是個醫生,但中醫和西醫的區別很大的,西醫崇尚科學,中醫在這方面就沒那麼強求了。杜二老爺一下子就信了花姨娘的故事,只開口問道:“那按照你的道理,敏妃娘娘這一胎應該還是四皇子,可惜還沒等生出來,就又沒了。”

花姨娘點了點頭,心裡便想着,那玉枕如今在敏妃的宮裡,也沒人能告訴她那東西是不好的,沒準她以後還要用着,那意外勢必還會發生,便繼續道:“只怕不光是這一胎,包括後面的,只要敏妃有孕,只怕都難以存活。”

花姨娘說完,只嘆了一口氣道:“這種怪力亂神的事情,說也說不清楚,但有時候確讓人不得不信,所以依我看,老爺你不必太放在心上,你這樣一味自責,敏妃娘娘的孩子就能回來嗎?”

“若真如你所說,那敏妃娘娘豈不是……”杜二老爺跟宮裡的娘娘們也都算熟識,敏妃又是宮裡很謙和的妃子,衆人都交口稱讚的人,如今落的這樣的下場,實在是讓人唏噓不已。

“人各有命,老爺你只是一個大夫而已,又不是大羅神仙,很多事情也是無能爲力的,若大夫是神仙,那杜家祠堂裡頭,哪裡還能供奉那麼多先人呢!”花姨娘站起身來,稍稍倚靠在杜二老爺的身上,小聲在他耳邊道:“老爺爺累了一天了,何不早些休息,讓我替你解解乏呢?”

杜二老爺難得見花姨娘如此萬種風情的樣子,只一把將人攬入懷中,低頭淺嗅了一下她身上的氣息,開口道:“是玫瑰花夾雜着茉莉花的香味,我就喜歡你身上的氣息,不像別人都愛弄那些薰香,又時候刺的鼻子都有些不靈了,就你這邊的花香,若有若無的,讓人聞着很舒心,還有那些花茶,喝着也爽口。”

花姨娘勾住杜二老爺的脖頸,稍稍湊上去,笑道:“老夫老妻了,你還說這些,沒得讓人笑話。”花姨娘說完這句話,只鬱悶的嘆了一口氣,道:“我又逾越了,咱頂多也就是老夫老妾的。”

杜二老爺低頭喊住花姨娘豐潤的脣瓣,攔住她的腰身將她抱了起來,幾步走到了牀邊,只放下她,將她按在牀榻上,低頭看着花姨娘道:“芊兒要嫁人了,我還是捨不得你跟着她去,不如我們再生一個,你也就脫不開身了。”杜二老爺說完,只低下頭,咬開了花姨娘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