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羽一聲冷笑:“你當出將入相真是這麼容易的麼?千古英雄浪淘盡,自古好事難兩全,
“你扳扳指頭數數,歷史上有幾個英雄豪傑既可在沙場禦敵奮戰,又能在廟堂之上領袖羣臣的?
“歐陽兄,你且回答我那問題,如果你的志向,乃是做個建功沙場的將軍,
“我以爲,你便莫辱了‘將軍百戰死’的威風氣概,乾脆一頭撞死在你身後的牆上得了!”
“哦?!”歐陽戚聽筱羽如此一說,身子一顫,瞪圓了眼睛望着他,“這是何故?”
“何故?省得讓天下人嘲笑!一個想做將軍的秀才,卻連一口飯都沒得吃,敵未滅,身先死,死卻死在餓肚子!
“這傳出去,不僅是我大炎百萬天軍之笑話,更是普天之下人人唾棄的毫無男兒氣概之軟骨頭的典範了!”筱羽再是一聲冷笑,
“男兒髮膚受之父母,自當珍惜愛護,生死存亡如此重大,你卻連一口飯都找不到吃,
“這和你在敵兵面前,突然告訴他‘我忘記帶刀了’有何區別?敵人因爲你沒帶刀,便說你趕緊回去拿去?
“若是我大炎有你這等軟蛋將軍,我大炎焉能國祚長久、江山萬年?
“我看你要麼現在便一頭撞死,省得丟臉遭天下人恥笑,要麼,便老老實實地去做個文官得了!”
歐陽戚聽到這裡,滿臉漲紅,一陣支支吾吾,喝道:“歐陽我原本便沒想做將軍,
“只是念在契丹欺我大炎北門,西夏擾我遼闊西疆,一時興起了殺敵衛國的抱負雄心而已!
“十年寒窗苦讀,自然期冀能上得廟堂之高,爲天下蒼生立命,若有機緣再上沙場帶兵,那則另當別論了!”
“就憑你?就憑你連肚子都吃不飽的人,也配給天下蒼生立命?我看你是立斃罷!”
筱羽揶揄起人來,連他自己都覺歹毒,媽的老子這張嘴是不是比刀還要厲害?
“你一個有手有腳的大活人,卻罔顧身家性命,不食果腹之物,自暴自棄、作踐自己,
“不報父母養育之恩,不敬天地栽培之德,算什麼頂天立地大丈夫,何談廟堂之高、蒼生立命?
“得了,既然你說你想做大官上朝堂,今兒我就考你一考,你若回答得出,你便繼續躺在這裡做你的宰相公卿夢,
“你若回答不出,你便吃了我這兩個燒餅,然後老老實實哪裡來那裡去!”
歐陽戚聽到這裡,想自己才學不俗,見識通天,何嘗受過這等輕賤鄙夷?文人清高勁兒瞬時涌了上來,冷聲道:
“歐陽某人走遍天下,自認才學不遜於人,詩詞歌賦對聯,四書五經策論,便由隨你出題,看是你輕妄還是我本事!”
筱羽點點頭道:“那你可答應我這兩個條約?你若答得出,便算我今日沒遇着你,你愛幹嘛幹嘛;
“你若答不出,便吃了這兩個燒餅,好好找個營生的路子,莫要喪了爺們志氣、丟了男兒抱負!如何?”
歐陽戚一揉鼻子,再望望筱羽手裡的燒餅,肚子早已叫喚不停,嚥了咽口水道:
“男子漢大丈夫,便要贏的光明正大,即便輸了,也要輸的心服口服,坦坦蕩蕩!我答應你便是!”
筱羽聽來一笑,明明餓的頭眼昏花,還在嘴硬!考你詩詞歌賦、四書五經?你們讀書人成日泡在這裡面,讓我考這個,除非老子昏頭了!
當下,他一拂袖子道:“我考你這題目,你便聽好了!
“第一題,我問你,老子和兒子,是老子懂得多,還是兒子懂得多?”筱羽說罷,一臉嬉笑地望着歐陽戚。
不但是歐陽戚,便是待在一邊的廖遠和陳發,包括不遠處的陳心心,都是一愣一愣的,這是什麼題目?
古人對試,無外乎詩詞對聯,之乎者也的,衆人何嘗見到筱羽這般神叨叨、莫名其妙的考題?
歐陽戚俄而搖搖頭道:“你這是什麼題目?我等讀書人,哪有如此應試的?你有才學便好好出題,詩詞歌賦對聯,四書五經——”
“我只說過考你一考,可沒說過考什麼題目!你若答不出,便趕緊地吃了我這燒餅,按我等條約行事!
“少在這裡又是悔約、又是聒噪的!”筱羽白了他一眼。
歐陽戚一臉懊惱道:“你這題目,三歲小孩都能答得出,何必考我?你這人莫非是閒蕩無聊至極,前來消遣我的麼?”
“三歲小孩都能答的出?我就不信了!”筱羽一聲冷笑,“你倒是先答上一答,我聽聽看!”
“真乃孟浪之徒耳!”歐陽戚一搖頭,“世人誰不知,老子吃過的鹽都比兒子吃過的飯還多,當然是老子懂得多。”
“是嗎?”筱羽輕哼一聲,“那何以伍昊宗成了我大炎開國皇帝,而伍昊宗的父親,卻種了一輩子田呢?”
“這個……”歐陽戚陡然一顫,這才發現,這扮相怪異的小子,是在跟自己打腦子、猜晦謎啊!
可這小子又的確說的有道理,大炎太祖的父親,的確終生布衣,躬耕秦嶺,大炎便是連三歲孩童都熟知此典。
當即,歐陽戚一沉吟道:“那看來,有時候是兒子懂得要多些。”
“兒子懂得多,那爲什麼伍昊宗斗大的字不識幾個,而他父親倒做過前朝秀才?”
“這、這個……”歐陽戚額頭一陣汗水,太祖皇帝識字不多,天下人皆知,他能當皇帝,憑的是其眼光和氣魄膽識,以及團結英豪的能力。
聽到這裡,何止是歐陽戚,便是廖遠和陳發早已聽的瞠目結舌,良久,歐陽戚一撓頭道:“那看來,還是老子懂的多!”
“老子懂得多?可伍昊宗一主天下、文治武功卓著,而他父親,卻一輩子種田耕地,你說說,到底是誰懂得多?”
“這個,老子……兒子……”歐陽戚已是語無倫次,不知如何回答。
“哼,第一題你便答不上來,你輸了!”筱羽輕聲一笑,“聽好第二題,山上生有兩棵大樹,一棵楠木,一棵杉樹。
“楠木佳木良材,既可用來做傢俱,也可以用來做兵器,還可以用來做舟船;
“而杉樹用來做舟船,則水浸易腐;用來作器具,則力折易壞;用來作柱子,則蟲蝕易毀。你覺得,楠木杉樹,哪棵樹好?”
歐陽戚這次放聰明瞭,心想我若說楠木好,他肯定說是杉樹好,我若說杉樹好,則他又會說是楠木好,他便回答道:“兩棵樹都好。”
“杉樹中看不中用,不適合做傢俱,也不適合做舟船,好在哪裡?”
“呃……”歐陽戚一撓腦瓜,“兩棵樹都不好。”
“楠木可造之材,千金之木,何來不好?”
“那,那麼,還是楠木好!”
“楠木好,可是自古以來,只能皇室王公權貴享用,黎民百姓可望而不可即,這等趨炎附勢之樹,好在哪裡?”
“也有道理,唉,那麼,杉樹好罷!”
“杉樹做傢俱舟船不結實,易腐壞,受蟲蝕,它又好在哪裡?”
“這個……那還是楠木好!”
“楠木好?生在遠山,萬里運送至京城,勞民傷財,哀鴻遍野,這等妖木,好在哪?”
“得得得!左右都是不好,我說不過你,那你給我說說,到底是誰好?”歐陽戚一臉通紅,是真的急了。
筱羽一笑:“你且記清楚,是我在考你!你回答不出,便是你再輸一題!
“且聽好我下一題,你一個讀書人,聖賢門生,你且說說,聖人孔子與孟子有何區別?
“這個……”歐陽戚一思索,讀書人對孔孟雖然敬如神明,但皆只重於他們的經書著述,卻少有人研究二聖區別。
當下,他稍一思策道:“孔子是先聖,孟子是亞聖,自然,孔子年紀長於孟子,孔子敦厚,孟子偏於憤世疾俗……”
“你掰了這一堆道理,卻從無人寫在白紙黑字上,這皆是你的個人推斷,你也不能自證其說,不算不算!”筱羽連連搖頭。
“那你倒是說說,孔子和孟子有何區別?我等聖人門生,倒也想聽聽你那可自證其說的高見!”歐陽戚朝南一抱拳道。
筱羽一聲輕笑道:“那你聽好了,孔子和孟子的區別,在於孔字‘子’在左,而孟字‘子’在上!這可是白紙黑字一目瞭然的,我可說錯?”
“這這這……你這是玩文字遊戲!”歐陽戚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