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天,雖然熱,但也有下雨的時候。
鄭嘆蹲在窗前,看着窗戶外面的景色。一隻拳頭大的癩蛤蟆淡定地從門前不遠處的水泥路這邊爬到路那邊。
外面到處都是蛙叫聲。
小柚子趴在桌子上畫畫,電風扇也停了,窗外的風帶着溼氣,吹着挺涼爽。
鄭嘆看向野塘那邊的方向,不知道那小姑娘今天會去哪裡。
最近這段時間,小柚子他們釣蝦只是隔三差五地過去,不會天天都往野塘那邊跑,不過鄭嘆倒是有時間就過去幫幫那小姑娘的忙。天晴的時候,那小丫頭都會在野塘那邊釣蝦,至於下雨天,可能在捉青蛙吧。那小丫頭看着瘦弱,鄭嘆前兩天還看到她用那把斷了一截的鐮刀砍死一條手指粗的蛇。
當時那孩子面無懼色,甚至整個過程中面上的表情根本就沒多大的變化,真要說的話,反倒是眼裡帶着些許興奮,蛇也是肉啊。鄭嘆瞧着,這小丫頭估計早就已經習慣了,那把鐮刀也不知道砍過多少條蛇,膽子夠大的,比一般小孩的武力值要高。
雨停了之後,第二天鄭嘆去了野塘那邊,等了會兒之後便瞧着那小丫頭提着“裝備”走過來。
見到鄭嘆等在那裡,小丫頭原本蹙着的眉頭舒展開,快走幾步過來。
雖然昨天才下過雨,但雨一停,氣溫迅速回升,再加上上午半天的日曬,很多地方並不那麼溼潤。再過一兩天,一些常有人行走的泥土路估計就跟前幾天一樣,乾巴巴的了。
綁蚯蚓,下杆,然後分工合作。兩三個小時下來,也能釣上一些,只是,野塘畢竟只有這麼大,釣了這麼長時間了,收穫比不上剛開始的時候。這小丫頭每天都下午六點多才離開野塘。鄭嘆不行。他五點左右就得回,不然又得聽焦媽嘮叨。鄭嘆也不用手錶,看着頭頂的太陽就能推測大致的時間點。
這小丫頭也知道每天下午一到那個大致的時間點,黑貓就得回去。不過今天不同。
鄭嘆正看着杆。盯着那根線。有蝦夾的時候線會緊繃。大些的蝦甚至會將木杆拉動。看到有隻蝦夾蚯蚓,鄭嘆示意小丫頭過來。
將蝦釣起之後,小丫頭也沒再將杆再放下去。而是將東西收起來。
今天收杆這麼早?
鄭嘆疑惑。
收拾好之後,小丫頭讓鄭嘆跟上。
雖然不太明白這小丫頭要幹嘛,不過現在時間還早,鄭嘆便跟了過去。
走到附近的一個小樹林地區,小丫頭將木杆都藏起來,防止被其他孩子們拿走,然後迅速將桶裡的蝦處理,只留下蝦仁,和一些大夾子,其餘的扔掉,這樣提着能省不少力氣。
在樹林的時候,鄭嘆又看到了那個人,那邊三個人一起走過,鄭嘆藏在草叢裡盯着那邊,還拉了拉旁邊正收拾蝦仁的小丫頭,示意她藏起來。
小丫頭見黑貓這麼警惕,以爲有什麼危險的事情,也顧不上蝦仁了,立刻藏在灌木叢後面,貼地面趴着,從灌木叢的縫隙往那邊看。
等那三個人都離開之後,鄭嘆緊繃着的肌肉才放鬆下來。
“他們是誰?難道打過你?”小丫頭疑惑地看向鄭嘆。
咦?
這小丫頭不認識他們?
之前鄭嘆以爲小丫頭家裡幾個姐姐是被她們爹賣給這些人的,但現在看來,與自己想象的有出入。如果是賣給這些人,小丫頭不應該一個都不認識吧?
一時鄭嘆還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等離開藏木杆的地方,小丫頭又帶着鄭嘆走了點遠,在靠近一片果林的地方停下。果林那邊外圍還拉着金屬網,估計防得嚴。這裡有個小石橋,只是石橋下面原本的溪流早已經乾涸多年,長了雜草。而且,這周圍似乎並不常有人過來。
那小丫頭從斜坡滑下去,撥開草叢,裡面有個洞。鄭嘆看她接連掏出些雜物,還有個小鋁鍋。
石橋下靠邊的地方有一些青磚塊,磚上有燒黑的痕跡,鄭嘆看着她將磚塊圍成個“n”字形,然後將小鋁鍋架在上面,底下的縫裡放上乾草柴火,劃火柴點燃,開始煮蝦。
很簡單的白水煮蝦,鄭嘆看着都沒胃口,但是那小丫頭像是盯着什麼美味似的。
煮好後小丫頭遞給鄭嘆一個蝦球,鄭嘆沒吃,她全部解決了。吃完後將東西都放回原位。
小丫頭告訴鄭嘆,這裡是她的“秘密基地”,飯點的時候她多半會來到這裡,只有晚上纔回家睡覺。提到“回家”的時候,她眼中帶着厭惡。
天色差不多了,鄭嘆也不能一直呆在這裡。
等鄭嘆離開之後,小丫頭走到另一處,撥開草叢,裡面側放着個廣口玻璃罐頭瓶,而裝在玻璃瓶裡面的正是小柚子給她的糖,已經吃了三顆了,看着剩餘的兩顆,她嘆了嘆氣,猶豫之後,拿起一顆,小心撕開包裝紙,將裡面的糖取出後,把外面的塑料包裝紙整理好,放到罐頭瓶裡面,那裡已經疊放着四個包裝紙了。
含着糖,小丫頭靠着斜坡躺下,糖裡透出來的奶香和甜味讓她喜歡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晚上,鄭嘆心情不好睡不着,跑外面尿尿,茅房他用不習慣,不過,看這邊很多小孩子都是直接找地方解決,鄭嘆也會跑個沒人的地方偷偷解決。
翻出窗子,鄭嘆從後院出來,往外跑。他不想就近,反正現在也睡不着,跑遠點逛逛,順便解決內急。
鄉村的晚上對鄭嘆來說並不怎麼安靜,蟲鳴和蛙叫聲不斷,偶爾還有犬吠。夜色中。鄭嘆的行動並不會受阻,有時候還會碰到村裡其他人家養的貓,也有挑釁的,不過鄭嘆沒心情理會它們。
吹着晚風,遛了下,然後找了個地方,解決內急。
鄭嘆正拉着的時候,耳朵動了動,有人往這邊過來。原本也不打算理會,解決完內急就回去。可聽到的聲音讓鄭嘆的正欲離開的腳步停住。
真是有緣。白天碰到一次。大晚上的又碰到這傢伙了。
鄭嘆藏在一旁,等着那邊的人走近。
走過來的只有兩人,一個是鄭嘆認識的那個曾經被自己推下人工湖的人,另一個大概是這裡的村民。帶着口音。兩人身上有酒氣傳來。對話裡面都是村裡的一些八卦。還有一些葷段子,不過,鄭嘆注意到那個村民叫身邊的人“蛇頭”。
鄭嘆並沒有聽到他們談到某些核心問題。心裡有些失望。不過,難得又碰上,對方還是喝了酒的人,大晚上的,對於鄭嘆來說是天時地利,不教訓一頓鄭嘆心裡都過意不過。
想了想,鄭嘆突然記起住在隔壁的那小子日記裡面寫的東西。按照那上面的描述,這周圍,應該有個陷阱纔對。
鄭嘆從側面悄悄竄到他們前面,順着這條泥土路往前走有個岔路口,而那小子日記裡寫的,在倒數第四戶人家屋後面,在後院的籬笆和泥土路中間的一塊地方挖了個坑。他們可不敢明目張膽在這條泥土路上挖坑,會被揍的。在路邊不遠處挖,一些村民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他們走道只走泥土路,至於旁邊的,明顯那裡挖過坑嘛,連雜草都沒長。
不過,大晚上的,尤其是喝酒之後,意識就不那麼清醒了,也看不見記不清那個“明顯”的陷阱。
鄭嘆很輕易就找到了那個陷阱,離這條泥土路大概三四米的距離,周圍的雜草也多,看得出來很少有人往這邊走。小孩子挖的陷阱很簡單,挖個約莫半米長的方形的坑,然後架幾根細木棍,上面鋪些草。鄭嘆還嗅到裡面傳出來的騷臭味,估計那些熊孩子們時不時會在這裡撒尿,不然只是個坑的話也太過簡單,枉他們挖一場。
鄭嘆試了試細木棍的承載力,他站在上面肯定會往下掉,何況是一個成年人?
那邊兩人越來越近。鄭嘆藏在泥土路的另一邊,與陷阱不同邊。
雖然喝過酒,但“蛇頭”的警覺力還是有的。他總覺得周圍有誰在看着他。拿着手電筒往周圍照了照,除了跳動的幾隻昆蟲之外,也沒有什麼。
難道是酒喝多了?
“怎麼了?”那位正講得興起的村民見蛇頭停下來,便問道。
“沒什麼。”蛇頭搖搖頭,繼續往前走。
那位村民也沒在意,接着剛纔沒講完的話講。
不過蛇頭還是有種怪異的感覺。
“咔!”
旁邊傳來一聲輕響。
“誰?!”蛇頭看向響聲傳來的地方,不過,手電筒招過去,只看到這戶人家後院圍出來的菜園子的木籬笆。
村民準備說什麼,蛇頭擡手止住,沒拿手電筒的手從腰處摸出一把匕首,先看了看與木籬笆相反的方向,確定不會有人背後偷襲,這邊也藏不住人,才轉身往菜園子那邊走過去,那邊可有不少能藏身的地方,比如茅房,還有一個簡易的木棚。
鄭嘆躲在草叢裡,這個高度的草叢確實藏不了人,但藏只貓剛剛好。同時,鄭嘆在心裡感慨,這人的警惕心果然很高,上次自己能將他推下湖估計還是運氣佔主要。不過這樣正好,自己朝那邊只扔了一個土塊,他就過去了。同時,從另一方面推測,這是不是意味着這傢伙做了虧心事,所以纔要更小心翼翼?
那個村民瞧到這勢頭,嚥了咽口水,看看周圍,黑漆漆的一片,就算是身邊一米的地方他也看不清,只有手電筒照到的範圍才能看得比較清楚。他可沒帶手電筒,跟着蛇頭走過去,但也不敢離蛇頭太近,要是傷到自己怎麼辦?
鄭嘆看着蛇頭往陷阱那邊靠近,只是,蛇頭走的路線與陷阱所在的地方偏了一點點,直走的話,估計能剛好從陷阱邊沿過去。
蛇頭覺得肯定有人藏在周圍,剛纔那種被監視的感覺應該不是自己的幻覺,不管怎樣,還是警惕點的好。
“噗!”木棚那邊有輕微的響聲。
蛇頭緊了緊手裡的匕首,往那邊走幾步,與原本的路線偏離了點,對着木棚那邊道:“出來吧,我看到你……”
“你”字還沒說完,蛇頭就感覺後腰上一股大力襲來。
這次蛇頭沒有被直接推倒,他只是往旁邊挪了兩步反射性躲閃,按正常狀況來說,他能夠站穩的,可惜,腳下落地的地方几聲“咔咔”的脆響,腳就陷了下去,他整個人也往旁邊栽倒。
蛇頭知道他身後不遠處站着那個村民,剛纔他也確定過身後的區域沒有其他人,所以蛇頭並沒有將太多的注意力放在身後,可是,還是出現了這樣的狀況。
栽倒的時候蛇頭還在心裡罵:麻痹的,第二次了!除了那次在楚華大學裡面被莫名其妙推進湖之外,這是第二次莫名其妙中招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
撞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