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去年底到現在,也就是2004年底到2005年初,兩人已是幾個月未曾見面了。
就像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斷絕了一切來往和通訊。唯一偶爾能看見彼此的地方,或許是媒體雜誌上了。
這可以算是她們今年來,第一次在現實裡會面,而在此期間,甚至連絲毫的聯繫都沒有,哪怕是一個留言,一聲問候都沒有。
蘇素素本以爲自己會一輩子這樣,與白曉笙老死不相往來,就算是偶然邂逅,也最多是淡淡一笑,所有的愛與恨都消逝在時間裡。
但是,這樣的過程是需要時間來累計的,由時光之河洗刷,漸漸沉澱,然後熾熱的情緒被冷卻,像是被做成細膩的標本,夾在人生的書頁裡,然後留下永恆的痕跡後,再翻過去。
“是嗎...”
白曉笙的頭微微低垂下來,額頭的劉海斜斜的垂落下來,正好遮住了那雙嫵媚的大眼睛。
她的眼睛很媚,妖嬈中透着一種楚楚可憐的味道,水汪汪的像是一潭春水,來回波動盪漾着,異常的勾人心絃。
可能白曉笙自己沒有自覺性,但是她的那雙大眼睛,彷彿見到誰都在放電一樣。
但此時髮絲擋住了眼睛的部分,將外界一縷縷的陽光橫隔在外,沒有誰都看到面上那具體的情緒。
她彷彿在問着蘇素素,又彷彿在問着自己。
那種低低的聲音中,帶着說不出的失落,蘇素素只覺得理應僵硬冰冷的心,又有絲絲的軟化,看着面前那略顯柔弱的女孩,她有些受不了似的偏過頭去。
混蛋!明明是你傷害了我!
但現在這副犯規的表情是想幹什麼啊?!
蘇素素塗着彩繪的指甲甚至將手心掐出了血,唯有這樣她才能讓自己不動搖,不被面前的狐狸精勾引,不對其露出柔弱的表情。
她淡淡的說着:“是啊...不然呢?你以爲我會留戀你麼?你以爲我忘不掉你這種負心人麼?反正追求我的人這麼多,又不是離開你我就活不了了。”
話語間的內容雖然的確很正常,但是語氣裡得顫抖,卻是出賣了原本的情緒。
“是嗎...”
白曉笙點了點頭,依然用着似疑惑似肯定的句子說着話。
“恩...”蘇素素看着這種態度的白曉笙,沒來由的心頭有些冒火,她緊了緊手上的提包,也沒去管手心裡溢出來的鮮血,說道:“你明白就好了,沒什麼事情我就先走了。”
她想轉身就走,但想到這是別人的公司大樓,於是她準備從白曉笙的身邊走過,然而就在擦肩而過的瞬間,手臂又被白曉笙拉住了。
“你這個人...到底想要做什麼呀?!”
蘇素素徹底火了,她直接打開白曉笙的手臂,莫名奇妙的瞪着白曉笙。
還好這裡只是公司大樓的後門,幾乎沒有幾個來往的上班族,不然又會被一堆人湊過來圍觀了。
“咱們去喝一杯吧?”
白曉笙鬆開女孩的手,伸手捋了捋眼前的髮絲,靜靜看着對方。
輕輕笑着。
目光清澈,一如當年的青澀少女。
蘇素素愣住了,所有的故作堅強都化作烏有,露出了毫無防備的表情,連眼角都在抽動,淚水差點就嘩啦啦的流下來。
但她還是忍住了。
“...恩。”
黑裙女孩皺了皺鼻子,細若蚊蠅的回答着。
沒有多餘的問答,甚至都沒得到對方的解釋,但本該拒絕的話語,卻已經說不出口了。
就算知道現在不該這樣,但是蘇素素實在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她沒自己原本想的那麼堅強。
兩個女孩像是過去一樣,在這偌大的紐約中,汽車行駛在熟悉的馬路上,轉過熟悉的角落,走過來時的路,走過窄小熱鬧的街。
只是一前一後的位置已經有了距離,再也無法像原來那樣,連一釐米的距離都嫌遠的情況了。
不論是在車上,還是街道上,兩個女孩之間都沒再說一句話。
曼哈頓區,距離時代廣場幾百米外的米其林餐廳。
“還是這樣的老地方啊?”
蘇素素摘下臉上的墨鏡,挑了挑眉頭,看着面前的大門。
傳統歐式風格的裝潢,而且經過去年時代廣場的襲擊案,周圍的商場和餐廳都翻新了一遍,連這家餐廳也不例外。
不過總體風格結構還是沒有改變,只是看上去比過去少了些古典,多了幾絲奢華。
“在自己的餐廳吃飯,可以省點錢。”
白曉笙聳了聳肩膀,隨口說道。
“就你還缺那兩個錢?”
蘇素素冷哼了一聲,跟着對方進了餐廳中。
看到白曉笙進來,眼尖的女侍立馬通知了經理,立馬將兩女迎到最頂層的包廂中。
都是非常純正的地中海大餐,並且配上了82年的拉菲,本來兩女嚴格意義上還沒滿二十歲,不能飲酒。
但這可是白曉笙的餐廳,適當的變通又有誰會知道?
“你還記得當年我追你的時候...那本在書攤上買的戀愛書麼?”
蘇素素搖晃了一下高腳杯,然後喝了一口紅酒,她不喜歡這種液體的味道,但還是勉強的嚥了下去。
她看了眼窗外,外面依然還是如此繁華,去年襲擊案所帶來的破壞,不論是物理上還是情緒上的,似乎都已經沒修復,很難看到影子了。
人類最大的優勢,就是遺忘。
人類最大的劣勢,也是遺忘。
時間能讓遺忘一切好的、壞的、開心的、難過的事情。
“哈哈...”聽到蘇素素的問話,白曉笙突兀的笑了起來,她掩着嘴說道:“怎麼可能不記得?當初你最喜歡將裡面的歪理掛在嘴邊,還美名其曰什麼什麼攻略,不過那本書你從來沒給我看過。”
“那本書真的挺有用的!”聽到白曉笙的嘲笑,蘇素素有些不滿的反駁了一句,隨後沉默了片刻,才悠悠的說道:“其實那本書開頭一句就寫着,任何東西只要開始,就有結束的一天。現在看來,果然沒錯。”
“...還有這樣的操作?”白曉笙吃了一口通心粉,有些好奇的笑了笑:“什麼年代寫的?作者是誰?”
“似乎是叫做什麼許纖纖,應該是個女作者,書挺舊的,應該有些年頭了...”
蘇素素搖了搖頭,將目光收了回來。
她隨口看向白曉笙,開口問道:“不說那些過去了,你現在叫我來是想說什麼?反正複合這種事情沒得談,就三個字,不可能。當然,我覺得你應該不會說這種無聊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