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鳳來再怎麼忠心耿耿,在崇禎看來,他一樣有着自己的私心。
單從表面來看,若是趁着南北宗自己狗咬狗的時候復興百家,到底是不是一步好棋?
若是從常理來看,應該是正確的。畢竟扶植起儒家的對手來打壓儒家,這纔是帝王平衡之道。問題在於,崇禎是穿越過來的一個死宅男,他上過網,看過網絡小說!
所以做爲一個看過好幾遍盜版《我要做皇帝》那本神書的崇禎皇帝看來,扶植百家纔是給自己找麻煩。一旦儒家的這些傢伙看到自己要扶植百家,千百年來唯我獨尊的儒家會幹出些什麼事兒來,便是用屁股想想也能想到——先把內鬥放下,槍口一致對外。
但是如果自己不扶植百家,轉而扶植儒家內部的各個山頭派系呢?
爲了爭搶話語權和學生,儒家內部的各個山頭能把人腦子打成狗腦子。就像是銅鑼灣扛把子一樣,這個位置就一個,大家都想坐,怎麼辦?坐下來談顯然是不現實的,那麼,有的人就會尋求洪興大佬的幫助,有的人呢?乾脆找外援,哪怕是賣一部分利益給東興也無所謂。
以此類推,如果崇禎皇帝扶植一些儒家的派系,那麼儒家內部絕對能把人腦子打成狗腦子。但是如果崇禎要單獨在儒家之外另立一個墨家,相當於蔣天生要在洪興體系之外另搞一個什麼藍興黑興一類的,而且還要吃掉東興的地盤——洪興系的儒家絕對會暫時放下成見,一致對外,先砍死這個什麼藍興黑興系的墨家。
當然,這僅僅是個比喻。但是對於崇禎皇帝來說,反正都是差不多的,一個山頭林立的儒家,絕對要比集合在程朱理學旗下,仿若鐵板一塊的儒家,更加符合自己的利益要求。
就在崇禎磨刀霍霍向儒學的同時,遠在寧遠的袁崇煥也帶着幾個心腹來到了東江。
只是讓袁崇煥沒有想到的是,當朝兵部尚書崔呈秀也在這裡,順帶着,還沒有正式入宮的婉妃娘娘也在此處。
面對着崔呈秀關於自己無詔擅入東江的詰問,袁崇煥頗有些坐蠟的感覺。心思急轉之下,袁崇煥心中簡直一萬頭神獸奔騰而過。不過好處,情急之下,倒也想出了託辭:“下官此來東江,乃是收到探子密報,言說建奴奴酋黃臺吉意欲征伐東江和朝鮮,心急之下,這才先帶人來東江看一看,打算看看袁某能不能幫得上什麼忙。”
崔呈秀卻是呵呵笑道:“袁大人好口才,不愧是進士出身,孫先生的高徒,又得侯大人看重。不過,既然你已經來了東江,就不要走了!”
袁崇煥心知不妙,卻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只得強自鎮定道:“下官不知部堂大人此言何意?”
崔呈秀心中卻是暗罵,要不是因爲你個王八蛋,老子至於以堂堂兵部尚書之尊跑來遼東給皇帝找女人?還差點兒讓錦衣衛的朱剛那個王八蛋給一刀剁了,這些還不都是拜你所賜?
心中想着,崔呈秀面色便愈發地不善,冷笑道:“袁大人吶,你呢,無詔擅離本職,扔下寧錦那一攤子,卻跑來這東江毛大將軍這裡,真是忠心爲國啊?”
不待袁崇煥再想出什麼說辭,崔呈秀接着道:“只是你袁大人似乎忘了一件事兒?”
此刻人爲刀殂,我爲魚肉,袁崇煥只得小心地問道:“不知部堂大人所言何事?”
崔呈秀道:“你袁大人忘了錦衣衛——你的事兒,早就發了。”
袁崇煥心下着急,面色卻是毫無變化,接着問道:“部堂大人所言究竟是何事?袁某快要被部堂大人弄糊塗了,若是袁某哪裡做的錯了,部堂大人儘可指出,袁某一定改?”
崔呈秀此刻也覺得這袁崇煥當真是個人才了,到了這般地步,仍可面不改色地胡扯,當真是皮實的很。當然,崔呈秀可不會有什麼愛惜人才放過袁崇煥的心理,要是那樣的話,回去之後,天子不得把他崔呈秀和袁崇煥判成同黨,一起給剮了?
本着我不入地獄,你入地獄就好的思想,崔呈秀開口道:“也沒甚麼事兒,只是黃臺吉那狗建奴給你的書信,現在已經原樣兒地擺在了天子的桌頭。袁大人,還要裝糊塗麼?”
袁崇煥此刻地臉色終於有了一絲變化,嘴角抽了抽,苦笑道:“部堂大人冤枉下官了,想必這是建奴的離間計,下官出於對遼東戰局的關心,這纔來到遼東,又怎麼想要會對毛大將軍不利?”
崔呈秀卻笑道:“是啊,你出於對戰局的關心來了遼東,本官認可了。可是,本官可曾說過那封書信的內容?可曾說過你要對毛大將軍不利?袁都督,您這纔是百密一疏啊!”
說完,也不管面色狂變地袁崇煥,崔呈秀扭頭對早就呆在一邊百無聊賴地喝着茶水地朱剛道:“那就拿下袁大人?”
朱剛正欲動手,袁崇煥卻道:“且慢!”
崔呈秀和朱剛好奇地看着袁崇煥,崔呈秀問道:“不知袁大都督還有甚麼話說道?”
袁崇煥道:“部堂大人,這般栽贓袁某,心裡可過意得去?袁某今日可以束手就擒,只是不知道這寧錦又該交付何人?若是遼東情勢糜爛,不知道你崔大人可能擔得起這份責任?再者,袁某來日自然會上疏自辯,到時候,你崔部堂就不怕袁某到天子面前狀告你崔大人肆意妄爲,導致遼東局勢糜爛?”
崔呈秀聞言,卻是大失所望,原以爲這袁崇煥能說出甚麼驚天動地的話來,卻不想居然在這時候還敢威脅自己,當真是看不清形式。
有道是誅人誅心,崔呈秀便淡淡地笑道:“大明人才萬千,勝你袁都督百倍者亦不在少數。某讓你袁都督見一人,你袁都督自然知道遼東局勢不會糜爛。”
袁崇煥卻是好奇道:“不知道是何人?”
崔呈秀還未答話,就聽到門外傳來一個頗爲熟悉的聲音:“有老夫在,遼東局勢可會糜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