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自束髮讀書以來,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輩!徐光啓只覺得心中凌亂無非,皇帝的要求過分嗎?站在一個大明人的角度來看,其實上一點兒不過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生死皆操於君王之手,要你的學識爲國出力還講甚麼條件?當真是無君無父之極!
可是站在基友教那邊兒的角度來看,這要求可就相當過分了。你不允許俺們傳教,還讓俺們給你出力,這不是擺明了不給驢子胡蘿蔔還要讓驢子拉磨?簡直是欺人太甚!
當然,徐光啓感覺無所謂,蠻夷嘛,無君無父,譬如禽獸,威畏而不懷德,強必寇盜,弱則卑服,不顧恩義,其天性也。反正賣掉這些傢伙,自己是一點兒心理壓力也沒有。
考慮了一番,徐光啓才躬身道:“啓奏陛下,現在京師之中,長於曆法與火器之西夷,有一人名喚湯若望。乃是西方神聖羅馬帝國的耶穌會傳教士,天主教耶穌會修士、神父,此人擅長於曆法、火器及諸般雜學,臣原本想着引其入皇家學院,思及其西夷身份,才未成行。”
崇禎卻是好奇道:“甚麼西夷不西夷的,有用便好,招他進來,讓他參與火器與曆法之事。”
徐光啓卻是再次躬身行禮道:“陛下不可。這皇家學院中有許多我大明獨有之秘,若被其知之,恐有泄露之虞。到時候彼輩蠻夷若是學了去,於我大明不利。”
崇禎卻是冷笑一聲,說道:“一個蠻子罷了,儘管讓他來,就算他學了想要帶出去,也得能活着出走大明這片土地!大明之大,哪裡土地不埋人?”
……,徐光啓已經完全不知道說甚麼好了,這皇帝不要臉也就算了,偏偏還理直氣壯地不把這些外族蠻夷當回事兒,一條人命,可能還是一條給自己出力賣命過的人命,說埋就埋,當真是好不要臉!
當然,崇禎要臉不要臉的,徐光啓覺得沒甚麼,歷史上凡是比較出名的皇帝,基本上都是些不要臉的貨色。看看人家漢景帝,用棋盤砸死了吳王太子,李世明殺兄宰弟且爲樂還大搖大擺的寫到史書裡,趙匡胤陳橋驛黃袍加身,這些明君聖主地,又有哪個是要臉的了?反倒是那些要臉的皇帝,如武宗皇帝和先帝一般,都不明不白的沒了。
“既然如此,陛下不妨以重金誘之。西夷之人原本便重利,若陛下許以重金,便是不能傳教,想來也沒有甚麼。”徐光啓雖然覺得崇禎皇帝對蠻夷的做法不地道,但是他自己賣起基友來,賣的也很是徹底。
崇禎嗯了一聲,對徐光啓道:“這個無妨,若是銀子能解決的問題,便不算是問題。”
轉身又對侍立在一旁的王承恩道:“記下來,回宮後提醒朕。”
待王承恩躬身應是後,崇禎這才接着道:“那燧發火銃的事兒怎麼樣兒了?”
徐光啓聞言,一張老臉卻是拉了下來,就知道皇帝沒事兒不至於跑來這兒,果然還是爲了這事兒:“啓奏陛下,依陛下所言,製得的火銃確實方便,好用,不懼雨水,只要彈藥不溼,便不影響使用。”
“只是,這炸膛炸的也太快了點兒。有的二十餘發後,便會炸膛。有些好的,也不過是三五十發之數。若是東征建奴時使用,估計每個軍士要揹負十餘把火銃輪換使用,否則,一場仗下來,便只能使用刀劍了。”
買了個表!崇禎心中暗罵一聲,這他孃的還排個屁的隊!槍斃個毛線!搞不好先把老子自己人給炸死了,到時候老子還是得掛到那棵歪脖子樹上去!
就在崇禎心中不爽的時候,卻又聽徐光啓道:“若是舍了線膛,倒是方便了許多,不但產量上去了,便是炸膛之事也少了許多,一把銃,可發射數百回乃至上千回而不炸。”
尼瑪,後世的那些甚麼五六式,八一槓之類的,也沒有聽說過炸膛什麼玩意的啊,自己看過的一個動漫裡,那兔子不還把五六半給扔到沙子裡踩,撿起來照樣一梭子打光?老子不要甚麼鷹醬家那些牛逼貨,就要個跟五六半差不多兒的就行,這要求不高吧?這他孃的也不行!彼其娘之!
不過總算是峰迴路轉,有滑膛的能用,也算是有點兒好消息了——總比滑膛的也炸了強的多。滑膛的雖然不好,大不了不玩甚麼定點狙擊,排隊槍斃還是可以搞一搞的嘛。
但是這事兒吧,崇禎想順心是不可能順心的,這輩子都不太可能順心。也只有一會兒開心,一會兒鬧心這樣子纔是崇禎這一輩子永恆的循環。
果不其然,就聽徐光啓又接着道:“其實還是鋼材不過關之故。若是有好的鋼材,臣有信心讓火銃更進一步。另外,前番陛下所說的蒸汽機……”
見徐光啓滿臉苦笑,不再往下說,崇禎好奇地道:“那個又怎麼了?也是鋼材的問題?”
徐光啓躬身道:“啓奏陛下,那個倒是對鋼材的要求不高。臣依着陛下當日所做的實驗,若是封得不嚴,則一直會向世泄出蒸氣,裡邊兒的杆子便推之不動。若是閉得緊了,又會向那日一樣,要麼將杆子推得暴射而出,要麼發生爆炸之事,已經炸死了一個匠人。”
崇禎聞言,也是黯然。這種事兒總是避免不了,自己不是理科狗,知道個蒸汽機和密封就已經不容易了,剩下的怎麼弄,又怎麼知道?思慮半晌,也沒有甚麼頭緒,崇禎也只是黯然開口道:“罷了,對那匠人的家裡厚加撫卹吧,若是其家中有子,萌其子入學罷。朕不能讓他們犧牲了就沒了下場。這等爲國犧牲,便是多大的哀榮,亦不爲過。”
徐光啓聞言,以下也是唏噓感嘆一番,接着道:“陛下隆恩,臣代那匠人一家謝過陛下。”
崇禎正待就此回宮散心,卻因爲自己一手扶着椅子把手,突然間就想起後世的一個物事來,當下卻是興奮地對徐光啓道:“徐愛卿,朕有一個想法,卻是需要徐愛卿多番驗證了。”
徐光啓見剛纔還滿臉黯然的崇禎此刻龍顏大悅,也不知道崇禎想到了甚麼,只得躬身行禮道:“陛下請講。”
崇禎卻是興奮地伸出胳膊,比劃道:“徐愛卿且看,這胳膊來回往復,若是伸出去了,再想要收回,卻是要做甚麼動作?”
徐光啓看着崇禎如同一個小孩子一般伸着胳膊在那兒比劃,心中暗覺好笑,只是天子問話,自己不得不回答:“啓奏陛下,彎曲肘部,向回縮,這胳膊自然就收回了。”一邊兒說着,一邊兒也做了一個曲肘回縮的動作。
這一縮卻是不要緊,便如同那顆正好砸在了牛頓腦袋上的蘋果一般,徐光啓也恍然道:“陛下聖明!”
崇禎眼見徐光啓也是兩臉興奮之色,便道:“徐愛卿可是想到了?”
徐光啓也不顧着當着崇禎的面笑屬於君前失儀,當下便哈哈大笑道:“啓奏陛下,這蒸汽機之中,被推出去的那根杆子,便是臣的胳膊,若是想要再縮回來,卻是需要一個胳膊肘兒。”
崇禎也大笑道:“不錯,這胳膊肘兒,將胳膊推出去後,一個回來轉動的功夫,便又縮了回來,若是這機械之中設置一個圓環,圓環之上尋一個點,掛上那根兒胳膊,往復之間,可不就伸出去,又縮了回來?由那蒸汽帶動圓盤往復旋轉,那圓盤再連上一根軸,可不就是動力了麼?再以之推動其他的器械,可是可行?”
徐光啓聞言,也是思慮半晌,又舉着自己的胳膊來回往復了許多次後,這才恍然道:“陛下聖明!此前臣聞有天授聰明者,都以爲是誤傳,如今陛下卻是實打實的證明了天生神授,臣拜服!”
圓滿地裝了一個逼的崇禎卻是微笑不語,若不是自己用胳膊拄着椅子把手想要站起來,卻是還沒有想到後世那種“吭哧吭哧”的老式火車。
坐慣了高鐵和飛機的崇禎一時之間,根本就沒有想起來過這種被稱之爲狗魚頭火車的玩意兒。平時裡在現實中,除了京城的鐵路博物館,哪裡還能見得到這種神器?倒是在那些抗戰神劇中見過不少,甚麼飛虎隊或者游擊隊一類的,不常常扒了這種火車或者鐵軌去找小鬼子的麻煩麼?
這種狗魚機車,燒的便是煤,一個大蒸汽機,通過曲軸連桿傳動,吭哧吭哧的慢慢在鐵軌上爬行,還不如駿馬跑得快——可是這玩意特麼地不知道累,也不吃豆料,拉動的貨物還多,哪怕再慢,半個月的時間,總是能從京師晃悠到遼東了吧?到時候,在火車上養足了精神的大明士兵,有的是精神頭兒跟建奴慢慢玩排隊槍斃!
越想越美的崇禎對徐光啓道:“徐愛卿還需要多多試製,爭取早日將這蒸汽機給弄出來,到時候朕定有重賞!”
不待徐光啓答應,突然之間想起來那個易星志的崇禎卻接着道:“對了,還有一個海外遊學歸來的國子監監生,改天朕給你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