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爾哈朗聽完黃玉軒的分析之後都快被氣笑了。
照黃玉軒這般說法,明軍蠻子的火炮把盛京的城牆全部給幹掉之後,大清兵直接出城去懟蠻子就行了。
那自己晚上趁着蠻子停止炮擊的時間重修城牆算什麼?脫褲子放屁麼?
黃玉軒自然聽出了濟爾哈朗語氣中的譏諷之意,當下便躬身道:“貝勒爺,奴才不是這個意思,您可千萬別誤會?”
濟爾哈朗冷哼一聲道:“那你是什麼意思?一邊說城牆塌了好出城去擊殺蠻子,一邊要說這城牆應該修?”
黃玉軒道:“貝勒爺,城牆不修好,蠻子花不了多長時間便能將城牆給轟塌了,到時候蠻子們的炮彈可就落入城內了。
而貝勒爺命人修好了城牆,則蠻子們的炮彈就以必須要先消耗在城牆上面,城牆不破,蠻子就無法進城。”
濟爾哈朗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應道:“那照你這般說法,這城牆還應該好好修繕一番了?”
黃玉軒點頭道:“回貝勒爺的話兒,這城牆不光要修,還要往結實了修。只是每天晚上的時間就只有這麼一點兒,也只能多花些人力物力了?”
黃臺吉則是點了點頭,吩咐道:“且不管什麼人力物力的,城中漢人泥堪有的是,先讓他們去修,死了也不心疼!
至於磚石,不夠用的話就先拆了那些泥堪們的房子!”
原本還算是注意自己形象的黃臺吉在發現楊七七等人一去不返,金銀珠寶全部帶走,家人也被暗中接走之後,黃臺吉內心深處的恨意便被勾了起來。
朕待楊七七等漢人泥堪等可曾差了?不僅許了他們自稱奴才,成爲朕的家奴,還保護了他們等賺來的銀錢,可是他們是怎麼回報朕的?
讓朕吸食上了福壽膏,然後一走了之?
恨的牙根癢癢的黃臺吉在一起到福壽膏之後,心裡那股子癮頭又開始涌了上來,整個人的臉色都顯得詭異之極。
強忍着身上的難受,黃臺吉乾脆吩咐道:“爾等先繼續商議,朕去去就來!”
匆匆轉入偏殿的黃臺吉甚至於來不及往嘴裡塞上麻布,就趕緊命人把自己捆了起來——癮頭一犯,捆起來的時候還好,不捆起來,當真是能要了命去。
偏殿離着代善等人所在的正殿距離極近,黃臺吉的慘嚎聲很清楚的就傳到了代善等人的耳朵裡。
代善和濟爾哈朗這些人裡面,除了多爾袞和多鐸不吸食福壽膏,剩下的有一個算一個,其實都在吸食。
但是代善和濟爾哈朗等人遠不及黃臺吉狠辣——在發現事情不對勁之後,黃臺吉果斷的選擇了通過把自己捆起來苦熬的方法來擺脫對於福壽膏的依賴。
代善等人則是選擇了繼續吸食。
盛京城這麼大,除了楊七七等人之外還有其他賣福壽膏的,就算是貴了點兒,品質差了點兒,可是一樣能頂得過去。
如今看到黃臺吉對於自己的這股子狠勁兒,代善也不得不佩服。
對自己都能狠成這樣兒,難怪黃臺吉能笑到最後,當上大清的開國皇帝。
其他諸多兄弟裡面,誰也沒有這股子狠辣勁兒,包括被指責爲殺母邀寵的莽古爾泰。
與其他人面面相覷一番後,代善等人乾脆閉上了嘴不再說話,專心的等着黃臺吉再從偏殿出來。
直到過了小半個時辰,滿頭大汗的黃臺吉才從偏殿回到了正殿,一開口,聲音都有些沙啞:“繼續!”
其實也沒有什麼好繼續的了。
盛京的城牆還得繼續修,好用於消耗蠻子的炮彈。
奧巴臺吉現在連個消息都沒有,不能把希望寄託在奧巴能夠懟死完顏宏和額哲這種不靠譜的事兒上面。
至於莽古爾泰和阿敏兩個混帳東西則更加的指望不上了。
這兩個王八蛋就算是沒有跟明國蠻子們勾搭在一起,也絕對是打着擁兵自重的主意,甚至有可能在覬覦自己的皇位!
眼見代善等人都跟啞巴一樣不再開口,黃臺吉乾脆啞着嗓子問道:“怎麼,都覺得守不住盛京?”
黃玉軒咬咬牙,跪地道:“萬歲爺,奴才說句不當說的話,現在這番局面,這盛京城只怕真個守不住。
縱然是六月飛雪,蠻子大軍雲集,又怎可能輕易退去?”
幾乎已經耗盡了全身力氣的黃臺吉乾脆閉上了眼睛,斜靠在龍椅之上,皺眉道:“那依你之見呢?”
代善和多爾袞等人也將目光投向了黃玉軒——在范文程和寧完我然後失蹤被殺之後,黃玉軒就開始展露出了頭角。
黃臺吉心裡也清楚黃玉軒的能力其實是比不過范文程的,縱然與寧完我相比,其實也多有不如。
然而現在除了黃玉軒還有人可用麼?
代善?還是多爾袞?或者是濟爾哈朗?
這些人打打殺殺的都沒有什麼問題,戰術上面也沒有什麼問題,可是一旦涉及到大局,就顯得有些不夠看了。
無奈之下,也只得一點點兒的把這黃玉軒提到了如今的位置。
再加上這黃玉軒之謀多次應驗,黃臺吉等建奴也是愈發的倚重了。
黃玉軒依舊跪在地上:“啓稟萬歲爺,奴才以爲,等到蠻子的炮彈消耗的差不多了,我大清國便可突圍而出,直往建州去。”
代善向來都不怎麼贊成退回建州——老奴活着的時候向來只有各種硬懟,慫的退回建州去?
代善從感情上就接受不了:“倘若蠻子再追向建州,我大清再往何處去?”
黃臺吉閉着的眼睛也睜開望向了黃玉軒:“不錯,倘若蠻子再追到了建州呢?又該當如何?”
黃玉軒回道:“萬歲爺,奴才請萬歲爺北狩奴爾幹都司!
黃玉軒的話一出口,代善便喝道:“混帳!你這不是讓萬歲爺扔下大清的基業逃跑麼!?”
既然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黃玉軒乾脆把心一橫,咬牙道:“當年老汗起兵之時可有建州?十三副盔甲起兵,兵又有多少?
如今我大清國兵強馬壯,縱然萬歲爺北狩奴爾幹都司,忍讓他蠻子一時又能如何?
依奴才愚見,倒不如暫時先行避開蠻子的鋒芒,北上奴爾幹,再造我大清基業!”
代善暗中與多爾袞對視了一眼,多爾袞則是悄然的點了點頭。
黃玉軒說出來的,基本上與代善跟多爾袞商量的結果一致,唯一不同的就是把代善構想中的多爾袞北上變成了讓黃臺吉北上跑路。
多爾袞的意思也很明顯——現在這種情況,不是互相扯王八犢子的時候,倒不如依着這黃玉軒的說法,讓黃臺吉帶着大家夥兒一起北上奴爾幹都司算了。
至於說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先保住大清纔是正經事兒,其他的都可以暫時放在一邊。
尤其是現在這種局面,黃臺吉當這個皇帝比任何人當都靠譜!
至於說跑到了奴爾幹都司以後的事情,就憑着黃臺吉現在這副鳥樣兒,能不能撐過崇德元年還是個問題,更別說以後長期霸佔皇位了。
如今見黃玉軒這麼幹脆的就把一切都給挑明瞭,黃臺吉也不再藏着掖着,而是直接道:“北上奴爾幹倒是沒什麼,遼東苦寒,奴爾幹也是苦寒之地,了不起比遼東再差上一些也就是了。”
黃玉軒拜道:“萬歲爺英明!”
建奴這邊兒在商量着該怎麼辦,最後的基調就是扔了瀋陽退回建州,建州也保不住的話就往奴爾幹都司跑。
反正奴爾幹都司那片地方夠大,足夠裝下好幾個大清國了。
崇禎皇帝則是在頭疼。
大明朝的官老爺們,向來有記吃不記打的傳統,或者說他們連吃也不記,只刻撈好處這三個字。
就像是重慶的翟昌一樣,這貨居然給崇禎皇帝獻上了白兔?說是什麼祥瑞?
早就被楚國公那本書裡粘上金箔的豬給噁心壞了的崇禎皇帝對於祥瑞這兩個字本能的就有些反感——祥你妹的瑞!
讓老百姓的日子過好了,朕的皇位穩了,什麼祥瑞不祥瑞的,重要麼?
你們把老百姓逼的活不下去了,到時候好處你們撈了,麻煩都是朕的,百姓恨的也是朕,祥瑞能解決問題吖?
操蛋的事情不來則已,一來就是好幾件。
清江縣南城陷二十餘丈,入地深二丈有餘。
二十餘丈的城牆塌陷了,陷到地裡兩丈多深,這要說不是豆腐渣工程,除非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更操蛋的是,文震孟的好學生,滋陽知縣成德被錦衣衛給抓了。
這哥們的娘也是個牛逼人物,連着十多次上書懟溫體仁,溫體仁爲了避嫌乾脆沒搭理他,等到成德被錦衣衛抓到把柄給下獄之後,成母玩了出大新聞。
一路到了京城之後,乾脆就趁着溫體仁外出的時候把溫體仁給堵在路上臭罵了一通。
據說溫體仁的臉都被罵青了,差點兒一口氣上不來給氣死。
然而成德出自於文震孟門下,卻沒有學到半分文震孟的風骨,反而貪了起來——被抓之後,追贓兩千金。
這些狗屁倒竈的破事兒到這兒就算完了?
六月丙子,有赤芒大星如鬥,自西南流南,其聲如雷。
如果不是欽天監那邊已經摸到了崇禎皇帝的一絲脾性,把這事兒定性爲皇帝親征遼東的大勝之兆,估計不知道會跳出來多少官員彈劾崇禎皇帝。
即便如此,也已經是內閣六部把其他亂七八糟的消息篩選了一遍之後,挑着緊要的給崇禎皇帝送來的。
滿腦子都是怎麼樣兒把建奴懟死的崇禎皇帝乾脆再一次發揮了平頭哥的精神。
那個叫翟昌的,你丫的不是指着白兔當祥瑞麼?先看看自己身上乾淨不乾淨,但凡貪污了六十兩銀子,你丫就等着剝皮實草吧!
還有成德,也別在詔獄裡住着了,多浪費糧食不是?
菜市口上走一遭!
至於成母,念其老邁,遣送回籍,送慈幼局裡養老去,其他一切優撫盡數奪回!
文震孟識人不明,教徒無方,着罰俸三月!
欽天監對於天象的解釋,很正確,很到位,有賞!
崇禎皇帝在瀋陽城外對於這三件事情的處理,翟昌和成德是自尋死路,欽天監是馬屁拍的到位,唯有文震孟算是躺槍,一個人哭暈在廁所。
誰能想到教出來個這麼個不是東西的學生,還被錦衣衛給抓了?
如今自己好處沒得到,還被這個混帳東西連累的罰俸三月,當真是彼其娘之!
當然,文震孟心裡也清楚,這已經是崇禎皇帝法外施恩的後果了——按照崇禎皇帝之前寫下的規矩,學生貪腐,座師都要跟着倒黴,更何況自己這個正牌的老師了。
僅僅罰俸三個月而不是把自己也趕回老家去種地,足見崇禎皇帝寬宏大量了。
處置完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之後,崇禎皇帝才又一次的把張惟賢等人召集到了一起:“如今瀋陽城外牆已廢,衆位愛卿以爲下一步該當如何?”
這兩天打炮上癮的張惟賢乾脆躬身道:“啓奏陛下,與其揮軍攻城,倒不如繼續炮擊沈陽?”
崇禎皇帝很感興趣的望向了張惟賢——昨兒個你還吵吵着揮軍攻城呢,現在就要接着打炮了?
張惟賢老臉一回,解釋道:“陛下,攻城之時傷亡雖大,卻也不及巷戰之時的傷亡更大。
如今我大軍雲集,火炮和彈藥衆多,倒不如先用火炮打開入城的道路,然後再遣大軍入城?”
崇禎皇帝卻突然想起來,好像後世牛逼到不可一世的鷹醬物種部隊海豹就曾經在巷戰裡邊吃過大虧?
就連很多部影視劇和穿越者培訓中心的教材上面也都有提到,說是巷戰的傷亡和危險性比之野戰的更甚?
想了想,崇禎皇帝開口道:“就依英國公的提議,先行用火炮開路,把剩下的彈藥打光,將瀋陽摧爲平地也無所謂!”
現在瀋陽還在建奴手裡,不是自己家的,不心疼。
實際上也沒有什麼好心疼的——瀋陽城裡最值錢的無非就是建奴的僞宮,這玩意上次都被自己火燒過一次了,難道現在已經恢復了?
再說了,就算是完全恢復了又能怎麼樣?比得上紫禁城還是比得上南直隸的皇城?
至於巷戰什麼的,能用火炮解決的問題還叫問題?
一發不夠,再來一發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