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園,洪武家宴,在應天府的皇室齊聚一堂。
左側以太子朱標爲首,分別爲燕王朱棣,寧王朱權,皇長孫朱允炆,皇孫朱允熥,等皇室直系親屬。
右側則是公主以及他們的駙馬,其中朱權最熟悉的,莫過於郭鎮與歐陽倫。
這二人,先後執掌市舶司。
郭鎮任職期間,兢兢業業,重用朱權從鳳陽解救的江南商人。
可惜身爲武定侯郭英之後,郭鎮志在軍陣,而並非市舶司。
歐陽倫接任後,便一改之前市舶司的風氣,解僱了朱權救下的江南商人,直接換成了自己的心腹。
市舶司每年給朝廷賺取的銀子,不增反減,可謂是相當嘲諷。
朱權更是派遣手下趙火,隱藏在歐陽倫處。
此時的歐陽倫,更是諂媚之際,因爲生得一身好皮囊,深受安慶公主鐘意。
聽聞馬皇后再世時,也對此人頗有讚賞。
皇袍玉帶多英俊,威威大明我爲尊。
與一衆皇子黃袍玉帶不同,今日的朱權依舊是一席青衫。
既然是家宴,那便要穿的舒服纔是。
“寧王殿下,許久不見,當真讓我想念!”
歐陽倫是個很能帶動氣氛之人,已經接連行酒令,惹得老朱開懷不已。
如今正是找到了朱權,之前他已經分別敬酒過皇帝,太子與燕王。
除了這三人外,在場地位最高的人,終於輪到了朱權。
“都是一家人,駙馬稱我爲十七弟便是。”
朱權舉杯,隨後一飲而盡,算是給足了對方面子。
歐陽倫心中大喜,誰不知道沈萬三被老朱剁了以後,如今的寧王殿下便是大明財神爺。
就連市舶司的海貿,也是寧王一手串聯起來。
“好!十七弟果然乃一代豪傑!”
歐陽倫再次舉杯,“今日歡聚一堂,在下便以帝王爲行酒令!”
歐陽倫英俊的面龐,很容易博得別人的好感。
朱元璋頷首同意,若是沒有這位駙馬,這家宴便少了很多樂子。
“何事紛爭一角牆,讓他幾尺又何妨。長城萬里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
好!
喝彩之聲不斷,可見歐陽倫在皇室的人緣之好。
“還請諸位接下這行酒令,否則便要喝酒了!”
歐陽倫隨後看向太子朱標,後者倒也沒有架子。
“漢武雄圖載詩篇,長城萬里遍烽煙!何如一曲琵琶好,鳴鏑無聲五十年。爲酬宏雲共舉杯!”
說罷,朱標豪飲大口,衆人讚歎一句,共同舉杯。
朱標在誇讚漢武帝雄圖霸業之際,也在暗示父皇如今北伐,創立的功績與漢武帝不相伯仲。
自然惹得老朱滿臉歡喜,他的北伐苦在當代,功在千秋!
如果沒有建文一朝的靖難之役,給了韃子喘息之際,原本也許並不需要永樂五徵漠北。
朱標作罷,便亂到了燕王朱棣。
這位擅長打仗的塞王,也是位文武雙全之人。
“一龍極天驕,萬馬昔橫衝。餘亦能過此,昔人不可逢。山川勝古蹟,瞻眺擴詩胸。誰人爭鋒,無人爭自飲雙杯!”
到了朱棣這裡,則並未按照朝代順序,直接以成吉思汗爲行酒令,何其不是一種暗示。
兩人都是萬馬昔橫衝的猛將,尤其是無人爭自飲雙杯,在這份氣魄面前,明顯壓過了太子朱標。
興許朱標不會在意,可其他在場之人,都有些面色尷尬。
朱允炆更是面露慍色,這位四叔分明不把他們一脈放在眼裡。
允熥則壓根毫無興趣,只是好奇爲何四叔拿前朝的韃子做行酒令。
眼看朱棣要獨飲雙杯,卻聽到朱權開口了。
“四哥且慢,好酒理應共飲纔是。”
朱權一席青衫,劍眉星眸,瞬間便成爲了衆人的焦點。
“ 創鉅痛深路何方?風蓬飄蕩苦炎涼。”
此二句言朱元璋小時家境赤貧,逢天災人禍後幾乎無立錐之地,飽嘗世態炎涼,走頭無路出家做了和尚,託鉢化緣,形同乞丐。
眼見朱權如此大膽,所有皇親國戚,無不目露驚訝之色。
老朱同樣微醺,卻並未阻止,他也想看看,在兒子眼中,自己是何等人物。
“偶得兵戍圓奇夢,樂向農耕鼓力量。”
這兩句則闡明朱元璋的成功,完成了由乞丐到皇帝的轉變,尤其是鼓勵農耕,是爲心懷天下百姓的好皇帝。
“ 旌善申明行義舉,肅貪奉儉治國邦。”
接下來的兩句,則稱讚了朱元璋在鄉村基層生活建設中的舉措。
每個村莊都建有旌善亭和申明亭,前者用於表彰村民的善行義舉,後者用於警誡村民不檢點的行爲。
而肅貪奉儉四個字,則是對這位皇帝最好的褒獎,同樣也令某位大明駙馬,面色鐵青。
他何嘗不是肅貪之中的一員?
“好!”
洪武大帝已經發成了稱讚之聲,朱權得到鼓勵,道出了最後兩句。
“賢臣名將常相伴,左右二座共飲杯!”
前一句誇讚了朱元璋識人之明,後一句則挑正面迴應了朱棣。
你想“誰人爭鋒,無人爭自飲雙杯!”
那我偏要“左右二座共飲杯!”
而朱棣的左右二座,恰好是太子朱標與寧王朱權。
這獨飲兩杯美酒,反而要被兄弟二人分走。
“四哥,不會吝嗇杯中美酒吧?”
“十七弟喜歡,儘管豪飲便是!”
朱權將另一杯酒遞給朱標,“大哥,小弟敬您一杯!”
朱標心中喜不自勝,哪怕是行酒令,十七弟也爲他掙回了面子。
“好!爲兄先乾爲敬!”
朱元璋突然輕敲桌案,笑道:“逆子!你拿咱當行酒令,卻不讓咱喝酒?”
朱權趕緊拿着酒壺,上前爲父皇斟酒。
“酒水雖好,還請父皇莫要貪杯!”
“多嘴!幹了!”
席間衆人把酒言歡,唯有歐陽倫面色發白。
只因朱權那句“肅貪奉儉治國邦”,令他心中有些許不安。
他在市舶司做的那些事情,若是敗露過後,肯定人頭不保。
謀取國家之利,以資私慾。
換做哪一個皇帝,都不會原諒其做法。
“駙馬,爲何臉色如此發白?”
見安慶公主關切發問,歐陽倫尷尬一笑道:“興……興許是剛纔有些喝多了。”